第122章

参加完陈磊的婚礼之后，唐可邻就离开了。

陈邻从家门口与她并肩向村口走去，一路强笑着，说着他很快就离开这里的话，似浑没有将即将到来的离别当一回事。陈邻一身天青色长袍，唐可邻一身湖绿色衣衫，在树叶逐渐发黄的秋日阳光里，有小松鼠在他们身前身后跑来跑去。

从家门口到村口，这条路太短！到了村口，小花三两下攀上陈邻肩膀，冲唐可邻一阵挤眉弄眼。他终于不再看到唐可邻，就浑身炸毛了。

村口有军士守护，见到两人非常恭敬地见礼。陈邻这一路上强撑着与唐可邻说说笑笑，至此终于变得沉默，看着眼前玉冠束发，娇俏可人的玉人，其面孔仍然丰腴，下巴依然圆润，不似且漓那么秀气，却比且漓更漂亮。

唐可邻也深深地看着眼前相貌寻常的少年，似要将他狠狠地烙印在心底。陈邻要相貌没相貌，要资质没资质，要背景没背景，这一刻的情愫，或许是古老的一见钟情。唐可邻看着他灵动而带着不舍的双目，别离的惆怅萦绕心间难以挥去。

看地久了，又有一抹羞涩，直烧地她莹润地耳朵都泛了红。微微低头一笑，贝齿轻启：“似乎，是同一个邻。”一句话轻若蚊蚋，陈邻还没理会过来，她就迅速转身驾驭着绿叶一飞冲天。

南域啊，陈邻看着唐可邻消失的那一片遥远的天际。安慰着自己，只是过一阵子，他出了郧阳隘口就可以再见到她，想让自己好受一点，却发现很难。他的心里，非常失落。

回到村子里继续在崖壁上刻字，从秋老虎不再发威，到发黄的核桃树叶变地枯萎，然后纷纷飘落。直到连下了数场大雪之后，才将修仙界最简单的一门引灵入体全部刻完。

陈磊在调兵遣将。

“大哥，我从没有打过仗，更没有指挥过军阵。”陈磊一身戎装腰挎宝剑地站在陈邻面前，道：“这一战，我心里没底啊。”

可以看得出，陈磊确实很焦虑，尽管这一战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水朗城也已修建完成，但第一次上战场，而且是亲自指挥，陈磊确实如他所说，心中没底。令他成亲还没多久，脸上却没有多少新婚燕尔的意气风发，有的，只是浓浓地担忧。

陈邻知道他来找自己的意思。

“你只管放手去做。”陈邻看着陈磊道：“你是历州王，政事你不懂，可以交给懂的人。兵事不懂，也大可交给你麾下将领。”

“你只要记住。”陈邻看着陈磊，认真地道：“只要有我在，这历州就翻不了天！”

陈磊来此，正是想得到陈邻的鼓励，之前陈邻就明确表示过，不再参与凡尘俗务。但陈邻是仙人又是陈磊的大哥，他的话，对陈磊来说比得上千军万马。

“马涛前些天来见我，向我说了很多荀氏的动作。”陈邻继续为陈磊宽心道：“这些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所以你更应该知道，韩元化这次带兵出征，是回不去的。”

陈磊在漫天风雪中离去了，他走的时候，已经不再焦虑。

今年的雪下地格外频繁，在又一场大雪中，陈邻主持了陈森与且漓的婚礼。

与陈磊的隆重盛大相比，陈森的婚礼悄无声息。只有落溪村留守的人热闹了一阵，但陈邻非常高兴，是自唐可邻离开之后，最开心的一天。

至少在陈磊成亲的时候，面对那么多客人，陈邻滴酒未沾。而陈森成亲之时，陈邻喝了一杯酒，是且漓敬的酒。

到了腊月之时，马涛传来消息。

在韩元化与陈磊撕杀最惨烈之时，鄂城荀氏武装了族中子弟，得精兵两万。兵不血刃拿下鄂城之后，下令正在水朗渡口撕杀的鄂城军立刻向荀氏效忠。并且，荀氏还派出使者，请求与历州结盟。

据说韩元化听说荀氏竟有能力组织起两万精兵，当时就吐血昏迷。待其醒后直愣着眼睛，喃喃着道：“推恩令，为什么我没有行推恩令！”

又是一年除夕夜，落溪村里灯火辉煌明亮如昼。

与往年不同，今年人们不用再以肉食当主菜了。满桌绿油油的青菜，令人们健康的脸上尽是喜悦。这些青菜是林琳一大早，从王宫里带着仆仙台送过来的。

陈磊从前线匆匆赶来，与陈邻陈森共渡除夕。

本来陈邻在听说了荀氏叛乱的消息就想上路的，还是陈森拦着不让走，说什么也要跟他一起守岁。陈邻一想，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说不定等他回来的时候，陈邻和陈森的孩子都要张罗着娶妻了。

且漓自回来之后，一直没出过落溪村一步，只在陈磊大婚时露了一下面。那一次，陈邻才知道唐可邻与他同岁，因此唐可邻与且漓义结金兰之后，反要称且漓为姐。只是且漓本是生活在城主府的，如今景物依旧却再也看不到父兄和母亲，难勉会触景生情，从婚礼回来之后，就再没出过村子。

她一直住在村子里，也是在等着送走陈邻之后，就与陈森一起回归隐山庄。按她的话来说，此生都不愿再出来了。

落溪村的人还保持着归隐山庄的习俗，将自家的桌椅搬出来，摆在路上支起麻布蓬，全村人一起过除夕守岁。

村里的半大小子，早早给先生瞌了头之后，就回来帮着一起张罗除夕宴。陈邻、陈森、陈磊，以及且漓和林琳也想帮忙，却被掌着灶台的妇人给撵了出来。

这些妇人如今终于算是苦尽甘来了，陈邻初上山时，清楚地知道这些妇人，缺盐的时候，将盐匀给男人们长力气，自己躺在床上挣命。等终于吃到第一口盐之后，根本不等身体恢复过来，立刻被当成男人用。

甚至制盐的那一道红土崖，也是在这些妇人的手里，向后移动了数十丈之遥。

至于来到落溪村之后，男人们制作药酒开辟茶园，甚至满世界找小树苗准备制作盆栽。田里的农活，又是这些妇人们在承担。

不过她们都很满足，不论她们当初是怎么嫁给自己丈夫的，过上了如今的日子，她们打从心里感到高兴。

因为陈磊看到这里的半大小子之后，立刻惊喜连连。这些半大小子全都仪态不凡，最重要的是，他们全都会写写算算。自从被长史府征辟之后，这些小子也直到前些天才被放回来。有了此番历练，人的精气神都变地不一般，被妇人们看在眼中，当然会打从心里高兴。

“看到了没？”陈邻一边喝着茶，一边对陈森轻声示意道：“女子只要有了孩子，在山里是一天也呆不下去的。”且漓正在与林琳说着悄悄话，并没有注意到陈邻三兄弟这边。因此陈邻给陈森出主意，早点生个孩子。只要有了孩子，母亲的天性会令她不得不为孩子考虑，然后重回落溪村生活。毕竟那山里，真不是个好去处。

“是啊，你可一定要出来。”陈磊也在一边道：“你要是不出来，我宁可大司马一职永远空着，任历州军队就这么乱着。”

“你哪见过三阶武者当大司马的？”陈森没好气道，但是对于生个孩子，却明显动心了。

正如陈磊被韩梦怡鞭打，运转内力抵抗疼痛而成了二阶武者。陈森被陈邻治好伤，彻底恢复之后竟发现，他已经成了三阶武者了。

“三阶武者怎么了，我这二阶武者还当了城主呢？哦，历州王。”陈磊驳斥道。

陈邻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说话，突然发现板牙，岁虎等人，竟带着全村男子一起向这里走来。而且看他们神情肃穆的样子，也不像是来敬酒的啊。

“小先生。”板牙等人来到三人面前，全都双膝跪地，向陈邻道：“我们想求小先生一件事。”

“我们这大半年来，已经商量好了。”满仓看着陈邻，道：“我们请求改姓，我们要改姓陈！”

陈邻愣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道：“你们不是有姓的吗？而且李大柱，狗儿的叔父不是姓李吗？这好好的，为什么要改姓？”

“小先生，您和陈先生都姓陈，而我们所有人，都是遇上陈先生和小先生之后，才算活得像个人样。”板牙道：“求小先生同意！”说着所有人以头栽地，长跪不起。

“大哥，我和陈森还不是一样跟了你的姓。”陈磊这话说地，令陈邻有吐血的冲动。只听他道：“反正有我和陈森的例子，就让他们都姓陈吧。”

对于改姓这种事，陈邻根本不怎么在意。他只是觉得，既然有自己的姓，又何必再改，这也太让人意外了。

“小先生，我们还有一事相求。”待陈邻答应之后，板牙又道。

“别得寸进尺啊？”陈邻有些不悦了。这些人上一次，在他面前长跪不起的时候，是求他帮他们找一条出路。他做到了，没想到他们还来。

“我们，我们是听说，小先生要带陈先生的骨灰回家。”满仓见板牙被陈邻喝斥地不敢说话，他只好咬牙道：“我们求小先生，不要带走陈先生的灵位！”

原来是为了这事。陈邻心里一松，他其实连师父的骨灰都不想带走，他觉得将师父安葬在这里挺好的。只是师父留恋青阳宗，想要死后安葬宗门，而且他毕竟是陈芳在外面私收的弟子，没有师父的骨灰，他怕青阳宗师父的好友为难他。

“难得你们如此敬重我师父。”陈邻起身上前，将前排的板牙、满仓等人扶起，眼睛有些湿润地道：“谢谢你们！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四时八节，帮我给师父上柱香。谢谢！”

这个除夕，陈磊回来之前，就让人从王宫里搬来数十坛美酒，因此所有人都喝地酩酊大醉，包括小花。

除了陈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