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畔儿她会原谅我吗？”

“你对她做了些什么，她为什么要原谅你？！”

穆因音语气中窜着火，她后悔自己没能控制住情绪，好在戚启墉浑身的气力都被抽干了，只轻轻吐了一句：“像啊…真像。长得像，厨艺也像。”

像？穆因音记得戚老太太曾经也这样看着自己喃喃自语过。她不禁心中一凛，不会是因为自己长得像那位畔儿所以被娶进戚家的吧。

“可你和她的性子却是那么不同，如果畔儿也能像你一样把心中的话说出口，也许我还有挽回的余地…”戚启墉半阖着眼，身子已经渐渐向左倾斜。

戚老爷怎么感觉是位渣男？商场上慷慨豪迈，一遇到亲情、爱情就变得严苛冷酷，而如今口头上又说得甚是深情，言行不一，帮外不帮里。

这一点还真比不上二儿子戚即安，他可是说得好听，做得比说得还能令人高兴，是他的就牢牢拽在手心里。

穆因音脸上一烧，轻轻咳了一声，再看向戚老爷时他已经滑倒在地上，其间发出的任何声响她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原主的身子骨虽弱，但以往背惯了海货懂得使些巧劲，此时把不算胖的戚启墉扛在背上也能勉强迈出颤颠颠的步子。

“畔儿…”

戚启墉呼出的酒气很重，穆因音的心里很苦。这本应该是浪漫的场景，无奈男女颠倒，她背的还是一个对自己有偏见的老爷。

“有人吗？护院呢？！”

今夜真是奇怪，主子和家仆们在雪夜里懒得走动就算了，护院怎么也那么少？！像一个个甚是默契地藏了起来，如果穆因音真想要在今夜翻墙去见万成誉，倒还真是绝好的时机。

糟了。穆因音在池塘边站定，她在戚家住了这些时日竟还不知道戚老爷住在哪个院子里。

“戚老爷，你住哪儿啊？”

“浪壶口。”

穆因音长叹一口气，浪壶口是月洛村里的位置，原主倒正好在那一片长大。那里的湖水很清，无风之夜，满天星辰都似坠入湖底。

“老爷如果那么想念渔村，得空了就去看一看吧。”

“我曾经去看过她，还害她怀了我的孩子，我想去接她照顾她，可她…就是不愿意回来。景遥也不愿意让畔儿回来…”

“畔儿如此决定一定有她的考量，也许留在月洛村吃苦比在留在戚家要好受一些。”穆因音不禁对畔儿和那个孩子感到心疼，一个女人独自带大孩子着实不易。而如今畔儿亡故，那个孩子不知过得如何了。

“不错，她留我一个人在这儿，的确不好受…”

穆因音忍不住反讽：“老爷哪里是一个人，还有那么多钱陪着你呢。”

戚老爷没有回答，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像要吐出来一般。穆因音连忙将他放倒在地上，揪着斗篷的两角兜住他向前移动。她拖得很小心，生怕地上有碎石硌疼他。

戚启墉微睁开眼看着穆因音，不禁笑了：“你比青出小四岁，比即安小三岁，比韶堂啊大一岁。”看来他已经醉到数不来数了，笑着笑着，眼角一弯挤落两滴泪来。

前方路过的家仆终于瞧见了异样的动静向他们奔来，边奔边喊：“二少奶奶，二少爷正派人到处找你呢！”

额…这就有些尴尬了，戚老爷失踪了那么久竟没有人关切。穆因音用手指了指地下躺着的人，家仆的脸霎时变得比雪还白。

榕树枝从高墙内探出，像她在入梦船上悄悄打量的眼神。万成誉立在对街的银铺边，穆因音曾经就在这儿搬出石板放到墙边，想要踩在石板上翻进大宅去，像极了一只容易受惊的松鼠。

回忆来回忆去无非就这几个片段，她的笑大多不是对着自己，她的视线也很少为他停留，可万成誉就是愿意在脑中不停地回放。

“少总镖头，我们还是回去吧，二少奶奶是不会来的。”武大同屏息小心劝道。

“时辰已过，你走吧。等是我的承诺，是否来是她的选择。”万成誉嘴中喷出的白汽都要比他身上单薄的长衣厚一些，然而他似是感受不到寒冷，体内定是藏着一团火，冷风中身子一颤不颤。

“少总镖头你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镖师，明天是你第一次跟队运镖，今夜真不能累着了！”

万成誉摇了摇头。“明日不是我接的第一趟镖，她才是第一个将命托给我的人。”他下颌的胡茬已经刮净，露出利落坚毅的曲线，青涩稍褪。

武大同急得将双拳一握：“人家都是二少奶奶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万成誉回身锤了一下大同的臂膀，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开朗笑容。“大同你是不会明白的，何苦，何苦之有？”

万有望准许万成誉为查正天会一事与穆因音接触，可转头又忙将托镖任务派给了他，就是猜到了按誉儿冲动的性子一定会急着去见穆因音，这不仅会打草惊蛇，更可能会传出新的流言蜚语来。

万有望命儿子押镖前往青宿山之外，更叮嘱他要捎一封信给半隐逸于山林中的燕叔父。算是送准女婿上门让燕顾生瞧瞧，若瞧得满意，明年这桩亲事就能办妥当了。

燕顾生武艺一般，但由于自小在深山中滚爬，极其擅长在复杂的山地间识辨出一条稳妥的退路来，因此万成誉运镖时总是将他带在队伍中。两人出生入死不知多少回，情谊深厚，约定待双方儿女长成后就结为亲家。

万有望和万夫人很少背着万成誉做出重大决定，无奈丑事一出，他们深感自责，若继续对誉儿放纵恐会连累燕舞受了委屈。

誉儿是个责任感极重的人，要他彻底断了对戚家二少奶奶的心思，就该尽快成家去拥有一个他应当照顾和关心的人。

“我不在的时日，二少奶奶…就靠你多护着了。”万成誉搭上武大同的肩膀，劲力使得有点大，像一把重刀架在了大同的脖子旁。

武大同咽了咽喉咙，伸指抵开万成誉的臂膀，挤出笑脸推脱道：“少总镖头你看啊，这风头还没过呢，我一个男人家总跟在二少奶奶身边不好。我去和小异换一下位置，以后由我守着金榜阁，她来护着二少奶奶。”

“不行，二少奶奶安排小异守铺子是因为她腿脚功夫比你好，头脑比你灵活，跟踪盯梢比你在行。不过你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万成誉扫了一眼他的胸膛：“你资质不错，今后就扮作女子跟在她身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