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天空。
寒冷的空气。
似乎只有唐柔能够清晰感受到那股压抑感,如果说大都督的手段是无处不在的眼睛,那么唐柔这个左右手则随时都可能被眼睛残杀。
真正的胜利者只有一个,即便是大都督也不能完全算这场内斗的胜利者,因为他的手下有太多人离他而去。
真正的胜利者是李忻。
这个默默无闻的家伙。
这个年纪最小却最得大都督信任的杀手。
他代替了傅云泽,成为大都督最信赖的左膀右臂。
海棠失算了,他不会想到,最后做到那个位置的不是于超,不是赵冲,更不是自己,竟然是始终让他看不顺眼的李忻。
最后结局。
大殿中
昏暗的大殿内,唐柔缓缓走了进去。
“你来了。”大都督的声音依旧充满威严,在他的言语中,以听不出他对唐柔的任何怀疑。
他似乎根本不知道唐柔有谋反的打算。
他对这个人仍很温柔,就像是对自己的儿子,对自己最信赖的伙伴。
然而,他越是这样唐柔就越心慌。
“我……我来了。”唐柔缓缓道。
“我听人说,你带着很多杀手闯入了我的房间。”大都督笑着道。
唐柔几乎就要站不住了,他摇摇晃晃,心脏更加剧烈的跳动。
然而,大都督接下来的话却让唐柔觉得自己似乎想多了。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让很多人为我去庆祝,真有些受宠若惊。”大都督笑嘻嘻道。他很少露出这样的笑容,这笑容温暖、热诚充满了对唐柔的信任,然而,看到他的笑容,唐柔的心仿佛更加冰冷,在他眼中这是最危险的信号。
“我……我……”唐柔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解释。
他原本是个很有主意,很冷静的人,如今却变得如同一个调皮的小孩,被大都督玩弄于股掌之间,却没有丝毫办法。
“我也没想到,你竟会给我这样的惊喜。高宇和张枫在洛阳,他们都赶了回来,实在让我很欣慰,若不是我过生日,恐怕他们还不会回来的。至于伍姑山,我都联系不到他,这个人自由的很,我一直以为他以离开了杀手楼。”大都督声音逐渐沉重起来,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让唐柔感觉像是在拷问,唐柔想解释,却没有解释的理由,因为事实的确如大都督想的那样。
可是,唐柔心中还有一个疑惑,为何大都督只是来问自己,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高坐在大殿那张代表权利太师椅上的大都督朝殿门外望去,挥了挥手“让高宇、张枫、伍姑山他们进来,在外面等久了,别受了风寒。”他的确很为自己的部下着想,唐柔几乎就要哭出来,有这样善解人意的老板,他当初为何要叛变?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太过可耻,唐柔扭头向门外望去,只见高宇、张枫、伍姑山三个人被捆绑着带了进来。
“跪下!”一个身着黑衣,头戴鬼面具的男子将他们送了进来。
这人就像是地狱的鬼差,唐柔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立刻将头扭了回去,他的心“砰砰”的跳,这一次实在吓得不清。
看着跪下去的三人,大都督道“唐柔,他们是你的手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大都督已将生杀的权利交给了唐柔。然而,对唐柔来说,这简直就是让他死。
“大都督。”唐柔立刻跪下去,声音哽咽,不断以头抢地“唐柔知错了。还请大都督放过他们。”
活了大半辈子,以自己的前途为代价,欲要代替大都督成为杀手楼新的主人。这恐怕是一向“聪明”的唐柔做的最愚蠢的事。
大都督脸上一阵阴沉,他虽然在笑,可这笑却充满了危险。
“看来你还不懂。”大都督摇头叹息,一挥手,高宇三人身后的黑衣人,手起刀落,头颅在半空划出一道美丽弧线,鲜血从他们的脖子里喷涌而出,三人应声而倒,同时毙命。
逃!
看着死相极惨的三人,唐柔脑海中只涌现出这一个字。
逃!只有逃!
唐柔抬头看向大都督,全身冷汗直冒,与大都督对视,这老人虽然满头白发,但豪气不减,近里面似乎更加老谋深算,沉着阴狠了些,他依旧笑嘻嘻的看着唐柔,似乎刚才杀人的事全没发生过“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唐柔彻底绝望了,在大都督的面前,别说是逃了,就是想从大殿平平安安的走出去,恐怕也是痴人说梦。
大都督让一个人死,这人就绝不能活。
大都督若不是阎王,就一定是地狱的鬼差。
原本还很高傲的唐柔,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了一个怎样的庞然大物。
他立刻低下了头,用膝盖一步一步盯着地面往前走,像一只乖巧的宠物匍匐在大都督的脚下,“唐柔愿誓死追随大都督。”
这句话本充满了忠诚,可即便是唐柔也觉得在忠诚中满是欺骗。
大都督依旧微笑看着他“不必了。你不用对我忠诚,我理解的唐柔不会对任何人忠诚。”他以说出了唐柔内心深处最黑暗的东西。正如让本该沉睡的黑暗心思瞬间苏醒,唐柔的心更加冷,他脊背发凉,整个人都开始颤抖,然而这大殿本该是很暖和的,
“你为什么要颤抖?你很冷?”大都督笑道“这大殿应该是很暖和的。你看虽然外面是冬天,但在这大殿里的我仍然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绸子。嗨!还真别说,这绸子是我托人从西域带回来的,质量好极了,撕都撕不烂。”绸子很贵,一般人家买不起,即便是富商大贾买一两件绸子都会很珍惜,而大都督却丝毫没将这绸子看在眼里,一件衣服罢了,穿烂了,用脏了终归是可以换掉的。
“你去吧!一直走,不要回头。走出大殿。”大都督向唐柔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他明白,自己的威慑已经足够。
唐柔颤巍巍的朝大殿外走,一步一步走的很缓慢,落脚前的位置似乎都要经过仔细思考。
他的气势以散尽,如同凋零的落叶,如同疲惫的老人……他只感觉自己仿佛就是个小丑,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自己却反倒暗自窃喜,然而,他的一切小九九,小谋划,在别人的眼里都如同小人嬉戏一般简单。跳梁小丑,也无怪会输的如此凄惨了。
大都督的话就是命令,就是圣旨。在杀手楼内,没有任何人可以违背。他自认为自己有完美无缺的计划,如今回想起来,漏洞百出,但……当初计划时为何会有那样的自信?
唐柔更加害怕,就像窒息一般,这感觉以让他十分痛苦。
他如今只希望大都督能够绕过自己,哪怕将他赶出杀手楼……不!不需要赶他走!唐柔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他决定如果能顺利走出大殿,在今晚他就要逃,逃的越远越好。
然而,这个念头大都督似乎也猜到了。
“你不需要逃。”大都督收起了笑容,换了一副更加严肃的脸,他直接道“今晚你就可以离开杀手楼。越远越好,我只希望日后你不必在回来。放心,我不会派人追杀你。如今的杀手楼人才凋敝,我想做些好事。”
大都督这一生实在杀了太多人,有些人罪大恶极,该死有些人卓尔不群,该活……但不论哪一类人,最后都被大都督派去的人所杀。这经营了半世纪的组织,最终行使的目的都是金钱利益。
然而,人生到了这地步,很多人都悟了,大都督早知道今天的结果,他只是还在等,或许在等一个理由,或许在等一个机会适才死去的三个人已是大都督最后的杀心。
傅云泽这一单做完,他就想收手了。
他实在太累了,如果杀手楼能够在他的手上诞生,同时也能在他晚年退休后一并消失,做个一代枭雄,未尝不是大都督的心愿。
做人累……下辈子,不做人了吧……
唐柔安静的离开大殿,在离开时,他的心还是颤抖的。然而,事实告诉他,大都督真的发了善念,他累了,杀人太多,感受尽人间血腥,就想尝一尝人间温暖、善良,这是大都督的意思,却并非唐柔的意思。
可如今,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您应该杀了他。”一旁的王剑低声道。
“怎么说?”大都督眯着眼,以有些疲惫。近几日,他越发感觉自己不如以前有活力,有时多说一句话都会觉得很累,虽然大都督从前话也不多,但最近他的话更加少了。
“他是个聪明人,所欠缺的不过是如您一般的阅历罢了。这样的人如果我们不能掌控,也不可放虎归山。”
“你怕他害我?”
“唐柔是您的部下,我不便多说。”
“王剑啊,你跟我就不要说那些哄人的客套话了,你我以及赵公公三人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事情没见过?”顿了顿,接着道“我这次叫你回来,杀手楼的情况你已经看明白了。我给了你足够的权利,在杀手楼除了我,你最大。我对你的信任就好比成王之与周公,姬昌之与吕尚……而我所期待的也就是你对我的绝对信任,但临大事,则能同甘共苦,肝胆相照,你我之间,亦该如此。我已赦免唐柔,杀伐一生,身上的罪孽已经够多了。”大都督站了起来的,转身看着王剑,面色扭曲而痛苦“……威立过,该加恩了。”
王剑认真倾听,神色不变,他从不是个有丰富感情的人,但他却是最了解大都督也最忠诚于他的人。
因此,大都督停止了回答,王剑也就停止了问话。他只有沉默,沉默了许久,终是回了一句“饶他一命,随你。”
李忻单骑朝北,回杀手楼的路已经不显得那么局促。
马鞍旁系着傅云泽的头颅,有这东西作为代价,若说急也只是想再见徐婉时的心情。
他只希望大都督能够遵守诺言,傅云泽既然以付出代价,李忻引以为戒,这辈子恐怕是要交代给杀手楼了,但身边若有徐婉,他也觉得获得很充实。
这一套冲虚龙气的基础口诀,是专门应对浩瀚气提升的吐纳六吐气的养气功夫。
这一战虽然出其不意,但足以耗尽李忻的精神,这一呼吸吐纳,在呼吸在吐纳,仔细想想,竟与马背起伏一致,吹以祛热静心,呼以心定八风,呵以气种青莲,嘘以神养太虚,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若单以心门叩神意,恐有些锁魂敲金玉的畅然,在脑中回响的万籁气机,体内浩瀚气混沌成浊,熟能生巧,久而久之便有如同身体熊经鸟伸,体内气机蕴养足可乘雾弄巅峰,自成三清天,戮剑图的玄妙剑法也不在于提升剑术那么简单,若练到一定层次,连三千气剑护体周身血脉都办得到。
当初剑宫入门剑法也叫三千气剑不过这个气剑显于外形与剑阁戮剑图实在无可比性。简单来说三个字太差劲!剑宫终是下一宫,不比上三门的修炼法门,虽然勉强能进四大剑宗,但相比其他三剑宗底蕴、功法各方面都差的很远。
李忻的三千气剑最重要的护心,就是在心脏外形成一层包裹心脏的护体罡气,不同道门教派典籍的阐述各有偏差,所谓心莲植长生,神脏照火龙。李忻已经能够清晰感受到体内心脏周围有六条气机欢快宛转,如龙衔珠,给予心脏强健的庇护,只不过他还远未到达魂出剑来,神识虽可感应,却无法窥尽内视,这一点,胡古道倒是可以做到了。
这一战,让他感受到了很多。修道不过一个感受,然而,这一次他领悟到的只有痛心疾首四字,不仅对修炼没半点补益,反倒动摇了道心。
世间道分善恶,如阴阳一般,的述穷理,难怪后世有人格物致知,有时万物确实该格一格,不格不知怎么活。
太难了……
这样的东西叫做“道”。
所谓道,是天下所有规律的总和,是最根本的法则,只要能够了解道,就可以明了世间所有的一切。
这实在是一个太大的诱惑,所以几千年来,它一直吸引着无数人前仆后继地追寻。更为重要的是,事实证明,道不但是存在的,也是可以为人所掌握的。
对于不同种类的追寻者而言,道有着不同的表现方式,对于和尚们来说,道的名字叫做“悟”,对后世朱熹这类读书人而言,它的名字叫“理”。
和尚们梦寐以求追寻的“悟”,并不是虚无缥缈的,事实上,它是一种极为玄妙的快感,远远胜过世间所有的欢悦和一切精神药品,到此境界者,视万物如无物,无忧无虑,无喜无悲,愉悦之情常驻于心。佛法谓之“开悟”。
最著名的“开悟”者就是“六祖”慧能,之后的德山和尚与临济和尚也闻名于世。
穷诸玄辨,若一毫置于太虚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
此即所谓佛者之道。
而关于武者的道,便是武术中的说法,兵器是越长越好,即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但据说五代年间,有一位高手用剑,却是越用越短,到后来他五六十岁了,剑法出神入化之时,居然不用剑了,每逢打架都是光膀子上阵,却从未打败过。
当我看到这个故事时,才真正开始相信一句中的常用语: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朱熹的道源自儒家,又叫做“理”,既不是开悟,也不是练习武术,这玩意儿是从书中读出来的,而且还是能够拿出去用的,一旦通理,便尽知天下万物万事,胸怀宽广,宠辱不惊,无惧无畏,可修身,可齐家,可治国,可平天下!
唯天下至诚,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赞天下之化育可以赞天下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此即儒家之道。
还是按照职业来划分。
对于练武的人而言,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很简单了。
就像李忻,当初胡古道只是丢给他一把木剑,让他慢慢练吧,至于要练多久才能到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最高境界,不要问师傅,也不要问自己,鬼才知道。
李忻练到如今都离开剑阁了,嘿!这心中无剑的高明境界,似乎还未找到。这一点,勿赖胡古道不会教徒弟,实在是他也感到莫名其妙,胡古道练剑领悟此境界也是无意中的事,具体操作,莫说是执行,就是解释起来都觉得很复杂。
这实在是看个人机缘的。因为江辰到如今,虽然修为境界不如李忻,但他好歹是悟出了心中有剑的的境界,虽未至高,在同龄人中以算极品。
敦煌洞府
江辰考验第九层
“老头!差不多得了,我服还不行吗?快放我出去。”江辰用手敲击面前石壁,飞剑君寒刃经过千剑洗练,剑刃都有些卷了,所幸江辰直接将它收回。不取剑,不打架,热爱和平的好少年。
他也是被逼无奈。
那钓鱼老头死活不将他放出来,若每一殿最高层的管理者都这般耍无赖,难怪千万年过去少有人能通过敦煌洞府。
估摸着是害怕了。
“得了。”钓鱼老头收起鱼竿,学太公有七八分像。愿者上钩说的好哇,果然欲擒故纵才是这世上最牛的学问。
“这一层你没过。下次再来。”他一挥手,石壁破碎,江辰直接被挪移出了洞府。
当他睁开眼时,已经来到山脉外。
师祖云龙道人还没有出来,江辰自备干粮,又需要练习辟谷之术,三天一顿,吃的还很少。又等了半个月,云龙道人才被挪移出了洞府。
老道长似乎有心事,他本意是想多指点江辰一番,但二人相聚不过半日,便与江辰道别。
至于胡古道他们终究未能等出来。
临别之际,江辰目光看向远方朦胧的连绵山脉那儿是寒霜谷剑宫的方向。
“师祖。”
“嗯?”云龙道人扭头看着他“怎么?舍不得老头了?”
江辰笑着摇头“师尊为江辰呕心沥血,这次去北魏,江辰生死未卜。不想让老人家担心。”
云龙道人郑重看着他,一时间,只觉得眼前青年成熟了很多“守得住吗”
江辰回道“若是没守住,请师祖有机会回剑宫一趟,告诉他,江辰没给他丢人,去北魏当官了。”
“我游历半辈子江湖,不是白玩的。”云龙道人笑道“放心!你死不了!”话音刚落,转身提步离去,背影远处,幽幽传来云龙道人沉重的声音“有事不要一个人抗,飞剑传书,只要在江湖,老道就能收到。”
“得了。”江辰回答。笑意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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