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北风呼啸,寒风刺骨。
街道上冷冷清清,两侧枯木分支,如静夜中伸出的无数双手,光秃秃的几棵粗壮大树可怜巴巴立在街道两旁,曾经生机勃勃的小草也变得枯黄了。
北风吹来,不知是谁未临春季便提前种下了小树苗,让这新枝体验人间极冷,提前享受一下将来已知的磨难。小树苗在寒风中挣扎,一场浓雾隆重的席卷这座城镇。
云雾渐消中,一辆马车缓缓地行驶过街道。
周围还没有出来摆摊的商贩,街道上只聊聊散落的几道人影,这边呦呵着天明,那边吵嚷着劳动。被过路的那辆马车卷尘埃将两侧人的声音都阻挡开,两边的几道人影开始漫骂起来,车夫愁苦的脸很明显地显现了出来,如果不是赶时间,他也不愿意走这条路,如果不是里面坐着的那位老板出手豪阔,他也不必遭受这般怒骂。然而,有钱的是爷,但凡忍了这几句骂声,总难免被里面的爷称几句“牛逼!”,随同竖起的大拇指,不住给车夫打气。
这一路北上,可让身为老头子,年过半百的天书子赶急了。
石磊随着余邵,连日来也少有正常休息过。
听余邵说,这次北上去北魏疆域是受了昔日好友什么什么道人的邀请,她可不懂这些,只是觉得既然余邵想来,自己便跟着来了。
日上三竿,二人乘车入城。
根据云龙道人的指点,入城后前往江辰住处是很容易找到的。
也难怪余邵宠她,石磊如今也不再年轻了,但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这一次,也是听说有机会遇到胡古道,她才求着余邵带自己一起来的。
江辰府邸。
胡古道悠悠然吹响笛声,传出巷弄,又传到很远。
以至于听到他笛声的寻常百姓,都以为是江辰请来的著名乐师在家中演奏。
胡古道的江湖行可杀人,也可聆听。这笛声的确让人流连忘返。
江辰闭着眼仔细听着,音乐总能带给人片刻宁静以及美好的心情,忘掉很多烦恼事后,难免也会想到很多从前的事,或喜或悲,总归是值得留恋的。
小院的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胡古道停止吹奏,睁开眼,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但他并不在意眼前走进来的人,目光注意到了走在他身后的女子。
一进门,便听到了余邵的声音“千秋居士,好久不见。”
久别重逢的老友总是有很多话想说的,余邵先给他一个热情的笑脸,本以为胡古道也会热脸相迎,结果身旁一阵风刮过,千秋居士便飘然来到了石磊的面前。
果然很热情,然而这热情却不是给余邵的。
“姐。”胡古道笑着说“你来了。”
石磊点了点头,淡淡道“长个了。”
一别十几年,自从当初胡古道与余邵武当论道后,得知石磊心意的胡古道心灰意冷,便再也没有去过那被称为是道门祖庭的武当山。
除去日后三次华山论剑与余邵碰面,之后的几年中,几乎与石磊断了联系。
胡古道之所以一生未娶,心中大抵还是记着这人的。
看着他从未在外人面前展露过的温情,陈巨阙眼中充满了复杂。
“嗨!天书子。”陈巨阙跟着打招呼。
余邵抬头看去,眼中一喜,随即有些意外“道天剑,来的这么快?”
陈巨阙吐着舌头,笑道“我和居士是第一波到的,都来了六七天了。”
江辰看着四位前辈复杂的人际关系,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年轻就是好”的感觉,虽然他如今也年轻,但总感觉没有当初这几位前辈的生活充实。
自己认识的人终究还是少了些。
此番来北魏边境守关,说实在的能请到这么多前辈高人,也全是呈了师祖云龙道人的面子。
老头子还是很爱江辰这小徒孙的,如果江辰死了,恐怕二百多岁的老人家会伤心很久……
“你就是江辰?”余邵与陈巨阙寒暄了一番,这才将目光看向江辰。
“正是晚辈。”江辰恭敬道。
余邵似乎修炼一种奇特法门,目力一变,瞳孔散发着奇异光芒,盯着江辰看了片刻后,点点头道“不错,小小年纪便是陆地神仙的修为。只不过,你体内浩瀚气修炼还很弱。”
江辰心中一惊,连胡古道一开始都没看出自己真实修为,这前辈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见江辰眼露迟疑,余邵笑答“小小手段,不足挂齿。这临凡破镜乃我武当绝学,山下的人是不会的。”
山上的人向来瞧不起山下的人,然而对余邵而言,总有会下山的一天。余邵是比较知趣的,毕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即便不长本事也长智慧,看问题更加通透些。
江辰点了点头“难怪前辈一语中的。”
余邵遥遥一指,凭空出现一薄薄典籍,大手一挥,这部典籍便飞到江辰手中。
“这是八池厢尹真气可供目前你修炼的日观经脉要理,我知道你还有一部法门相辅相成,但这八池厢尹真气相对更好些。”
江辰双手接过,谢了前辈的赠礼。将余石二人邀请入内,时至午后,石磊与陈巨阙出门买中午做的菜,胡古道、余邵江辰三人留在府邸饮茶攀谈。
正要走出小院,陈巨阙突然听到胡古道说“陈巨阙,东市比较近些,买了菜品就早点回来。”
陈巨阙感到有些意外,但仍灿烂一笑“好!”
江辰翻了个白眼,嘀咕道“我也想要侠侣。”
等石陈二人走后,余邵才好奇问道“道天剑与千秋居士以结为侠侣了?”
胡古道摇着手,瞥了眼江辰“别听他胡说。”
江辰举盏喝茶。
余邵笑嘻嘻道“有一天会的。”
胡古道默然不语。
廊桥石阶上,两位女子缓缓并肩走着。
“千秋居士曾经和我说过很多有关你的事。”陈巨阙实在找不到话题,所幸便说起自己最感兴趣的。
面对头一次见面的石磊,她心中总难免有些拘谨。
说实在,石磊的容貌不输陈巨阙,且这人善言辞,兴许是童年经历,对胡古道为人极是了解,因此,对于还并不怎么了解胡古道,只是一门心思觉得千秋居士无比好的陈巨阙,在了解他人性格方面就比石磊稍逊一筹了。
石磊道“我和古道从小一起长大。他对我的感情,我是知道的。”
陈巨阙道“你们怎么没在一起?”
女子心性,不论到了什么年纪,总是对喜欢的人格外上心。
石磊道“只是觉得他年纪小,但现在看来,也没那么重要。”
若这女子知道胡古道心中沉寂之痛苦,或许也会感性一二,却绝不感同身受。
陈巨阙叹了口气,一隐心中思绪,当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漠北皇庭
某林中深处洞府内。
独自坐着的一位中年儒士,枯坐到天明。
当天开青白一线天的方向出现第一缕曙光时,儒士抬头望去,轻声自语笑道“差不多该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