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朝境内。
东都洛阳
醉仙楼不仅有好酒,飘香佳肴也是中原名胜。
酒香还怕巷子深,因此当初正主的掌柜决定投资做生意时,便专门找了洛阳最繁华的闹市区,不惜花重金买下这块土地,平地起根基,到底是将醉仙楼盖了起来。
在整个洛阳城,醉仙楼是头一家六层大酒庄。
整个洛阳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生意那叫一个兴隆。
只不过,几十年的经营,当初的年轻掌柜变成了老掌柜,当初的年轻富二代变成了老牌富二代,还兼管酒楼生意,打小便知道致富方式,想着有朝一日开一家独大于醉仙楼的新酒庄或是另起门户做一些别的什么买卖,总归是来钱快投资少的一抓一大把,若运气好,自己也可抹去富二代的名声,不再指着老爷子混一辈子饭吃,比老东家更出名的生意场自然要开在小东家的手中。
年轻小伙正主呆在酒肆茶坊,就让搭台的去街上递请顾客入内旁听,那说书人据说名叫“欧阳扶风”在洛阳醉仙楼场中说了一辈子书,也没见积攒下多少基业,反倒与这酒楼常来的富家翁们的关系越来越好。
合着这酒楼是说书人开的?
年轻小伙心中没多少琐碎勾当,脑海中更没有向来只懂得人情世故为何物的老一辈腐朽思想为基础,因此处处只针对自己喜爱与否,时常觉得说书匠总归是个粗俗买卖,与自己这家醉仙楼显得格格不入。
况且,欧阳扶风说了一辈子书,看样子,是死活不打算挪窝了,合着就指一家坑啊!
醉仙楼还真没有太多闲钱来供养闲人,于是年轻的掌柜在继承老爷子偌大家产后的没几年,便决定开始清理自己眼中的所谓下等人了。
欧阳扶风若运气好,兴许会在这一次勾当结束后就扫地出门,若运气不好,年轻掌柜准备在听到一半实在无聊后,将这看上去毫无威严可言甚至还有些邋遢的老者赶出酒楼。
好家伙,恐怕到那时,才能让酒楼内的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当执事谁才是这醉仙楼的真正主人。
没多少人情世故的排场大小与名气高低挂钩,就比如很久之前,在欧阳扶风还没有将目标对准醉仙楼并决定下手时,这里还是有过一些其他的著名说书人,那些曾经的老主顾们往往可以在闹市酒楼外头悬挂出金字帐额,眼下这位就相当寒碜了,摆在欧阳扶风面前的只有一张桌案,仅以幅纸用绯帖尾,还有一方墨碑,桌案是十几年前的老款式,一直没换新的,如今桌腿都断了一截,时常用废旧书简去充当桌腿,实际是不想让来醉仙楼看热闹喝酒饮茶听取的富家翁们觉得寒酸,好端端的偌大醉仙楼岂会连张新意的桌案都买不起?
实际上,不仅欧阳扶风不想换,就连年轻掌柜的也懒得花那冤枉钱。
一方墨碑看上去是用来渲染气氛的,实际上在这几十年的说书生涯中,欧阳扶风用它最大的作用便是将墨碑重重打在桌案上,惊醒那些听书听的昏昏欲睡的客人。
这一点,欧阳扶风显得十分自然,没有丝毫做作。
但让年轻掌柜感到讶异的是在城内并不僻静茶楼内见到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头,听着年迈说书人酌酒而谈,却越听越有味道,心中想着如何如何将他赶出酒楼的买卖,如今也烟消云散。
欧阳扶风环视周围,见门外新进来的客人落座后,要了一壶茶水,果真看到茶坊中心位置空出一块,欧阳扶风习惯性走到新来客人的面前,搁了竹板与桌面上单独摆放出来的一碗浊酒,将手中折扇放在桌上,取来桌上的酒爵,一饮而尽,放下酒爵的同时还不忘赞叹般的抵了抵嘴唇,竖起大拇指学着以往的腔调来了句“好酒!”年轻掌柜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看着老头不要脸蹭酒喝的表情,冷笑一声,天冷了,便将头埋在双臂围成的圈子里,舒服极了。
欧阳扶风小跑回到自己的桌案边,拿起墨碑,却发现手中折扇不知所踪,举目望去,原是落在了适才客人的桌上,老头又小跑的过去从客人疑惑的眼神里取走折扇,再次小跑回自己的桌案边,这才算完成了一系列看上去十分简单明了的动作。
客人只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老人拾起墨碑,“啪!”的一声敲击在铺着红色帐幕的桌案上,声音轰隆,如同雷霆,“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橐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到归来日,朕与将军解战袍。八月中秋薄露,路上行人凄凉,小桥流水桂花香,日夜千思万想,心中不得宁静,清早览罢文章。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播种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金山竹影几千秋,云索高飞水自流,万里长江飘玉带,一轮银月滚金球,远自湖北三千里,近到江南十六州,美景一时观不透,天缘有分画中游!野草闲花遍地愁,龙争虎斗几时休,抬头吴越楚,再看梁唐晋汉周!”又显得突然,震得刚要睡熟的年轻掌柜霍然起身,目光一阵呆滞,仿佛刚被从美梦中惊醒一般显得很是仇怨,约莫是觉得老人接下来说的故事有趣,太过新鲜得惊世骇俗,在经历了一波三折的思绪后,决定忍下憋屈受气,仔细听听老头说的故事,时间一久,酒楼的生意更加好了,大多吸引来了乐意付出茶资的实打实客人,让年轻掌柜眉开眼笑,睡意全无,心中想着难怪以前老头掌事时从不管这说书人如何闹腾,始终要将他留在酒楼,不禁觉得没有因为自己的鲁莽而赶走了一位深藏不露的聚宝盆而感到欣慰——对自己的眼光魄力都十分满意。
说书人端碗小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说完一段故事紧跟着便说起下一段,上一段故事的银两以足够充当门面,今日要尽早收工,也算有收获然而趁着生意兴隆的好兆头,谁不愿意多赚点银两?老头子抖擞精神,疲倦之意一扫而过,朗声道“接下来说的故事便有些严肃了,我们不讲那些听腻歪的爱情故事,男女缠绵,这些东西在坐的回家抱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一样可以听到,身临其境总比老头子在这里与各位说说要有趣的多。”这段不算开场白的开场白,显足了老头人老心不老的神情,惹得在场众人哄堂大笑。
老头接着道“也不说那人世之外的灵怪妖魔,庙堂朝弄,只说说庙堂之外的中原武林,说说咋们大宋王朝之外的快哉江湖。说一说那剑开天门、破碎虚空上仙庭的青衫剑仙……”
角落中,那听曲的剑客抬起头看向路中老者,微微一笑,仿佛是老者许久不见的友人,只等待老者说完书,邀请他一同品一品江湖中最负盛名的“碧海潮升”。于是,年轻剑客等待着老头接下来的故事,低声赞道“来此,足矣。”
……
边陲烽火烧几季,葬骨无人忆。
当真就没有一线生机吗?
身后一只沉重手掌拍在江辰的肩上,让早已进入半梦半醒之间的年轻道士浑身一怔,江辰扭过头,看到了那张让人安逸的熟悉面孔。
胡古道不知何时以来到他的身后。
城池变换,眼前的城池不是城池。
胡古道笑容依旧,只是声音有些沧桑“不再城中好好呆着,来城下做什么?”看着面前年轻道人惊愕神情,胡古道笑着说“莫不是准备一骑当千?”
江辰犹如大梦初醒,回头看向远处迷蒙连绵不散的雾气,连道“说实在的,有时连我自己都不知眼前的场景是真是假了。”
胡古道目力所及,看向遥远出缓缓走来的老者,恭敬喊道“师傅,许久不见。”
他这回答,让心中一直钦佩胡古道的年轻剑客有些意外,明知千秋居士有一位师尊,可奈何始终无缘相见,听陈巨阙偶然说过,胡古道的师傅是个名叫“空空儿”性格乖张孤僻的老头。
难道眼前幽幽走来的沧桑老者就是空空儿?
江辰仔细打量着飘渺行来的老人,空空儿沧桑的面孔逐渐扭曲,嘴唇微动,只有江辰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一时间,在场的三人中,仿佛也只有他被屏蔽了五感。
又是同样的感觉,如同先前被摄取五感,仿佛进入幻境一般,对周伟一切感应都不复存在了。
“我不知道你会来。”胡古道看向空空儿,毕竟这位沧桑老头也算是自己的启蒙恩师,虽说一直与空空儿不对付的胡古道向来能将心态摆的极好。倘若空空儿不来找自己,或许这辈子二人也不会再有任何瓜葛,顶多年老的空空儿羽化前,若自己有幸得到消息,或许会去空空儿隐居地看看,也算送老头最后一程。
然而,空空儿终究还是来了。
“我来这里,是让你退兵的。”沧桑老头说出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只不过,让胡古道感到为难的是,沧桑老头这次来找他并不是因为想念自己多年未见甚至不愿相识的弟子,而是受了李忻的委托。
向来有奶就是娘的空空儿并不觉得大都督的死与李忻有关,甚至也丝毫没有因为李忻夺位成为杀手楼新主人而觉得意外,在他看来自己与杀手楼仍只是合作关系,甭管李忻还是大都督谁成为杀手楼主人,自己的位置始终是动摇不变的。他与锦衣兄弟,与大都督、与李忻乃至整个杀手楼都有恩,即便构成最初合作关系并非空空儿与李忻,但在某种程度上讲,李忻仍是空空儿的徒孙。
时代不同了……
老一辈为新一辈铺平了道路,就等着新一辈弟子们奋发图强,干一番大事业。
正如云龙道人为了江辰,能够不惜从前情谊请来中原江湖众多高手为江辰助拳,要知道,但凡能在江湖立足的一个个武林高手,都不是心甘情愿任人摆布的主,即便和云龙道人交情不浅,也不会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晚辈不远万里来帮忙打仗,固然这一个个大高手心中都有成为“大侠”的夙愿,但关乎生命安危的事向来都与所谓理想无关,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正是这个道理。
至于李忻,则是完全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推翻大都督原本完整的独裁制度,最终成为了杀手楼新的首领。
固然这其中也有胡古道幕后推手,以及在事成之后空空儿并未多管闲事将李忻也赶下台。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单干的李忻仍需要拉拢各方人手作为自己不论是真实亦或名义上的后盾,毕竟从目前局势看来,以他自己的能力还不足以对大都督一手经营起大半辈子的杀手楼构成影响。即便李忻以摧枯拉朽的迅疾手段雷厉风行解决掉一心忠诚于大都督的人,但依然不排除有蠢蠢欲动者欲要取而代之。
……言归正传,包括胡古道自己在内,他这一路行来,见过很多人很多事,高高在上的仙家高人,肉眼凡胎的市井百姓,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御风凌空的道士仙人,口念佛音心怀舍利的佛陀僧侣,还有一个个开辟仙门,入境地上神仙的修行者……见过了许许多多的悲欢离合,实实在在的爱恨离愁。
不论是江辰、胡古道亦或者许久不见的老头空空儿。
这些人一个个都未曾真正掌握过自己的命运。
看似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实际上他们的命运都若有若无的被一股神秘且强大的力量掌握着,当这股力量开始运行的时候,不论是哪个朝代强者,即便一度被天下公认为三绝第一的太白子,也仍逃不开这股力量的束缚,这就是命运!
胡古道。
一个并不落寞却注定悲伤的行者,在凄厉风雨夜,御剑而行,无聊时吹响玉笛,依旧是那首让人熟知的《江湖行》,步伐坚定。
江辰。
一个无牵无挂的年轻人,顶着天师头衔的年轻道人自剑宫下山游历天下,一心想让剑宫名传中原。在古战场和某个奇遇洞府之中独自穿行,默念着福生无量天尊,不惜消耗自身修为,问道寻仙,只为突破所谓地上神仙的芥蒂,真正成为有望登仙的圣人。
空空儿。
一个前朝遗老的古稀老人,无儿无女,一生逍遥自在,传授弟子不超两掌之数,但各个都是江湖中最顶尖的存在。
只可惜,在空空儿的记忆中,唯一让他觉得遗憾的并非与胡古道的情感。毕竟这对师徒不论是哪一方,都深明大义知道对方性格脾气全不对自己胃口。让空空儿感到万般无力甚至无奈的是,自己首创的《戮剑图》剑法,精妙绝伦,连他这位首创的剑仙都没能练到最高境界,而且让空空儿感到诧异的是。或许他身为《戮剑图》的创始者,本身就没找到这套剑术的绝佳路线。换句话说。好比《戮剑图》是神来之笔,他只是传承者,却并非继承者,不能将剑术发扬光大,大抵是空空儿此生最遗憾的事了。
然而《戮剑图》相比其他剑法更精妙莫过于,剑术招式并无准确定论。每个人的心境,对剑道的感悟不同,剑法也会随之做出改变,虽然都是练的同一套剑法,但练成后的效果却完全不同。
或许真有那么一天,一个足够勤奋且幸运的家伙真的能够领悟这套剑法的精妙,继而完美的将之完善传承下去。
还有很多人……
有大学士登高作赋,面对家国破碎的旧山河,老泪纵横。
有内阁老首辅从第一线退下来,安然享受来之不易的晚年生活,跟心爱孙子说那些已经改了名的州郡,原本应该叫什么,在自己历任期间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奇闻异事。
有一叶扁舟在千里长峡中,顺流直下。
年轻英俊的书生没有遇到传言中披着人皮的狐媚女子,更不会与她来一场人与妖的爱恋,无缘与女子画眉,却有尚美之心。
读书人在两岸猿声中,意气风发,读至快目会心之处,仰天长啸。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有面覆伤痕引为骄傲于自家亲戚说话时的谈资,身披战甲的倾国女子,向来不信女子不如男的屁话邪说?到底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磅礴气势与勇气,在硝烟落幕后,纵马饮酒最绝色。
一路行来,所见所闻,皆是感悟。
江辰一颗毅然决然的向道之心,稳若磐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如今……
空空儿就在他们的面前。
沧桑老头掩去多年积攒在脸上的愁苦神态,面对胡古道与素未谋面的年轻男子,凭空一柄利刃落在掌中,化为由浩荡剑气形成的一柄细小飞剑,对着胡古道肃穆威严“退!或不退?”
当老头看清楚胡古道坚毅神情后,便明白,即便占着李忻的面子,仍不能动摇胡古道的心绪。这只知道认死理的王八蛋是见了棺材也不会落泪的主。他一旦决定的事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明白了,李忻之所以让您来,是为了让我退兵。可是,他难道不知道。他是我的弟子。”
“从前知道。”
胡古道眼神突然变得清冷起来,他从未如此伤心过“曾经?”他冷笑“原是做了杀手楼首领后,便不认他的师傅。怎么?是觉得我损伤了他与漠北皇庭的利益?”
空空儿也跟着冷笑“你曾经不想认我,如今这果报降到自己的身上,是何感受?”
胡古道笑道“还成,能忍住。”
江辰怔怔看着身旁的流氓剑客,心中对这位不是伟人堪称伟人的英雄更加钦佩。
现如今,江辰又多看到一幕。
一个孤单的剑客,排除众人目中及内心想象的声音,称他为流氓剑客也不为过的剑阁主人胡古道,昂首挺胸,仿佛一根直立起并坚毅的大旗,扛鼎整座沧桑北魏皇朝“虽是吾师,但亦不退!”
空空儿掌中飞出一剑,如同席卷的山河。
胡古道神色冷漠,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没有时间召出笛中剑抵挡对方飞剑的准备,对于胡古道而言,十分明白一个道理。如果空空儿想杀一个人,在他还未动手前,就已经宣告了那人的死亡。
而如今胡古道正常出招,看上去就像是在反驳以往空空儿在所有人面前留下的印象。
老头毕竟是老头,有时候不服老还真不行。
胡古道虽然以不再年轻,但相比空空儿来说还是一条活生生热血的生命,而且在胡古道练习剑术的很多年来,虽然身为胡古道启蒙老师的空空儿自有带胡古道入剑道门槛的功劳,但真正将《戮剑图》剑法发扬光大的却是胡古道,如今他的剑法已经显示出不同于空空儿的冷冽气概,明知是同样的剑术,在胡古道的眼中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
面对来势凶猛的迅疾飞剑,胡古道大手一挥,在此地不同于中原气候的高原上,仍能调动天地之力,这不仅是身为开天门强者胡古道的作为,更是即便如江辰一般只有陆地神仙境界的强者仍能显露的手段。
然而,要明确知道一个不容更改的道理。
自北凉国以上,便是荒漠高原,在这个地方的修行者普遍浩瀚气修为要比同等级修行者强些,这是由于气候环境不同所导致的修炼增益不同,因此,表面上看江辰只有陆地神仙的修为,并且本身浩瀚气修炼并不十分满意,但若让江辰在中原以及江南走一遭,就会发现一个惊人的真相,江辰所显露出的手段,已经完全不亚于破天荒的强者了。
恐怕这人可凭借浩瀚气使出的一剑,就有破天荒之威了。
真是不作假……
巨大的手掌在空气中一抓,立刻仿佛手中蕴养浩瀚,握紧的拳头表面都隐隐蕴藏着一层淡淡的火焰,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飘荡,火焰飞舞,气势暴涨,陡然上前,就是一拳轰出。
如今,胡古道的拳头,快到极致,犹如一块携带着炽热火焰的陨石,力透掌间,将所有力量完全集中在轰出的一拳,直接砸向空空儿。
一拳轰出!
轰!
一切尽皆粉碎!
拳头直接轰击在空空儿飞剑汹涌迸射而来的剑光上,伴随着恐怖巨响,剑光崩溃湮灭,空空儿一张沧桑老脸都微变看向烟尘弥漫中的显露平静神色嘴角上扬的胡古道。
“这是什么拳法?”空空儿问出了自认为一辈子都不会说出的话。他从未向今天一样有挫败感,面对胡古道,这个自己始终不愿意承认的弟子,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弟子成长了。已经成长到连空空儿都不相识的地步……
或许……
这一刻,一个念头再次让年老的沧桑老者感觉到凄凉孤苦。
……或许。
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人。
胡古道看着面前的空空儿,脸上神情依旧,声音却很明显的高亢了很多,这一刻,在空空儿散露剑气,胡古道完整挡下来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昔日自己始终认为高人一等的“无剑剑仙”空空儿即便凝练剑气化成飞剑,自认为无比玄妙的一招“落剑式”在胡古道的面前也无比浅陋,如同一位大高手在指点着不入道的旁门小辈,角色完全互换。
当初被称为“戟指斩人首”的“戮指人屠”打今日起,内心的那一丝浅淡的骄傲也随着胡古道一拳轰杀而荡然无存。
“剑气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