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刀门

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怎么样……我这的茶叶还不错吧。”顾龙潭笑嘻嘻看着面前的伟岸青年，举起茶盏对着青年的茶盏碰了下

见过太多香艳场景的齐圻面对顾龙潭身旁的绝色美姬丝毫不显得局促不安，反倒很不客气的时常对着女子开黄腔。只不过，向来不拘一格的顾龙潭并没有在意既然森罗宫的魔头已经决定将圣音玄姬当礼物送给他，那么这个可以作为价值或是联盟条件的女子自然是由着自己处置，想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齐圻喝着茶盏中的飘香茶水，嚼着略微苦涩但却绝对新鲜的茶叶，点了点头“在我看来，人族的狮峰龙井已很不错，这茶味道更好些。”

顾龙潭脸上露出笑意，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听对方夸赞茶叶质量便是对自己品味的夸赞，顾龙潭向来觉得自己是很有品味的，“这叫“婆麝佳藕”。”

齐圻道“名字古怪。”

就事论事，齐圻的确不是个很会说话的人。起码在平时闲聊时很难看出他在需要方面的优势，但一旦说道正儿八经的事情上，齐圻便如同长了一张利嘴一般，可以说三天三夜不停止，岂能让人心服口服那般容易？

“如我所料不错，妖枪不远万里来我神刀门，是来结盟的？”同样不喜欢拐弯抹角的顾龙潭立刻直说对方来意，看样子即便齐圻不提出很有吸引价值的利益，顾龙潭也会答应结盟的要求。

非常时期非常对待，顾龙潭可没那么好的耐心听一桩在他看来十分诱人的利益却让当事人说出总难免有些语无伦次，夸大其词的事件。

齐圻平静放下茶盏，很不平静的竖起大拇指，脸上挤出一张看似练习了很久的笑容，连道“门主，讲究人。”

顾龙潭举在半空的茶盏停了停，咧了咧嘴，眉眼上扬“我身后的这位，不知妖枪可还认识？”

齐圻摇了摇头“美女我见过不少，但如此含而不露，气质高洁的女子却生平少见。”

顾龙潭微微一笑“神刀门、森罗宫还有魔鹰宗，是西陇道三大教庭。云仙境位临东境边关与漠北皇庭西境接壤，漠北皇庭为了这次与北魏争夺北边控制权，不惜遭受人族唾骂而联合妖族势力，妖魔八脉奔赴漠北皇庭各地作战，单指西陇道一地恐怕能够分散出来的人力很有限。”说到这，顾龙潭将手中停了很久的茶盏举在唇边，三口两口喝掉了茶水。齐圻笑道“别卖关子，门主接着说。”

顾龙潭道“如我所料不错，西陇道这边妖魔八脉势力恐怕只有妖枪一人。”

齐圻抚掌大笑“不错不错。”

顾龙潭接着道“既然如此，明知对方人数众多，修行者猛将如云，妖枪一人难以维持战局，恐怕就会来西陇道三教庭寻求帮手助拳了。”

齐圻点了点头“看样子，我的确没得选择。”

顾龙潭一张算不得如何苍老的脸上突然深陷怒容“可你难道不知道，我三大教庭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森罗宫与魔鹰宗也从不对付，三派虽都在西陇道却各有各的梁子，或是修炼资源，或是祭坛道观的争夺，又怎么会凭你一家之言就决定放下仇恨，同气连枝？”

这话说的尤其歹毒，本意是顾龙潭不愿意不愿意冒风险出手相助，掺和这类事情，一个人呆在自家洞府修炼喝酒下棋，岂不乐哉？没必要带上身死道消的风险去打一场毫无利益可言的战争。

起码在顾龙潭看来事情也的确如此。

这也是站在一旁圣音玄姬的意思。

而圣音玄姬一个人此刻便代表了整个森罗宫。

齐圻挑起茶盏中的茶叶，吊在手中，放入嘴里缓缓嚼着，淡淡清香暂且不论，单是那提神醒脑的略微苦涩感便让他头脑一阵清醒。

“话不能这么说。”齐圻一边嚼着茶叶，一边若有其事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笑着道“这件事，我本就没打算掩藏着说，凡事我们挑明了放在台面上仔细说清楚，漠北皇庭西陇道相邻北魏王朝的云仙境，两地战事一起，即便三大教庭想要独善其身，恐怕也不容易啊。”齐圻看着顾龙潭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情感，似乎在为身为三派的门主、山主、宗主担心“唇亡齿寒，当真让北魏王朝争取到西陇道控制权或是往大了说，整个北朝都掌控在北魏王朝的手中，试想下一步他们会怎么做？”

顾龙潭道“我不管别人怎么做，他们只要不来打扰我，我也不会去打扰别人。”顾龙潭一甩手，看着偌大殿厅内形成的山河图画卷，仿佛若隐若现的护教大阵。

齐圻则摇头笑道“门主想的太容易了。”顿了顿，接着道“门主可还记得刘宋南朝刘裕时期唇亡齿寒，马踏江湖的前车之鉴？”

这句话一出口，便如同一柄利剑直戳顾龙潭心境，可算说到了点上。

顾龙潭目光森冷，盯着齐圻一字一句道“你在威胁我？”

当初刘裕马踏江湖就是因为东晋以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而当时帮助刘裕黄袍加身的一些所谓江湖豪杰便成为众矢之的。从刘裕未说出的话但做出的事来看，那次马踏江湖不仅起到杀鸡儆猴的威慑作用，还有杀鸡取卵的额外功效。不仅使江湖后十年没法形成绝对反抗朝廷的势力，也让刘宋政权在继承东晋禅让后顺利进入到后三十年几乎平和的元嘉之治。

这段时间，可谓刘宋一朝发展最迅速的时期，有很多北朝人因为连年战乱苦不堪言，刘宋却仿佛世外桃源一般过着安稳和平的日子。若不是武帝北伐耗费了一定国力，恐怕在刘义隆时期的元嘉之治还能持续更长一段时间。

但毋庸置疑的是，刘裕的确做了很多人想做又不敢做的事。也的确马踏江湖深怕影响日深，杀掉了当时一部分支持自己的江湖豪杰。这是他一生不光彩的一面，在齐圻说来足够为后人所诟病了。

顾龙潭沉默了，带着一种恶狠狠的眼神盯着齐圻且沉默着。他这一生最不喜欢的便是被人嗤之以鼻拿捏着手中把柄却无法使用，虽掌握着一派权利，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可怜且尴尬的分寸让顾龙潭感到恶心与痛苦，

或许在其他人眼中，神刀门门主可谓三派第一教庭的统领，算得上只手遮天了，然而，只有他清楚在庞大帝国面前，自己的这点可怜家底也就只能在一郡、一道的江湖上混混了。

且不说自己对于其他郡、道的影响力，只拿天下第一帮的丐帮来说吧。丐帮势力之所以如此庞大，是因为这个帮派成员本来就是分布在天下各处的。

别说一个刘宋天下，就连北魏天下、漠北天下都有乞丐，而有乞丐的地方，就有丐帮的势力。如同蝼蚁群居，一只蝼蚁很容易就捏死，但所成千上万的蝼蚁聚集在一起，便是一股很强大且恐怖的力量。

顾龙潭深刻明白这道理。

自己嚣张，也只能在一个地方嚣张，出了这地方他的影响力就不大了，也得低着头乖乖做人。

于是，看似怒不可遏的神刀门门主其实内心逐渐冷静后，也学会了心平气和与眼前人谈论，顾龙潭笑嘻嘻，再次扭曲的面容显得更加恐怖且猥琐，他道“很好的理由。现在……让我听听你的条件。”

齐圻招呼身旁的绝色女子为自己斟茶，在看了顾龙潭颜色后，圣音玄姬用一种很亲切温柔的神情帮齐圻倒茶。看到女子手臂露出的一般火焰骷髅标志后，齐圻充满笑意的脸上再次露出沉重神色“原来是森罗宫的圣姬。”

没来得及说出女子身份只是给齐圻留了一个可疑的念头后显得自己恐怕是稍微占据些许优势的顾龙潭并没有像圣音玄姬那样显得局促不安。顾龙潭竖起大拇指，似笑非笑“妖枪好眼力。”

齐圻道“业火令是一种火焰骷髅形势的标志，森罗宫的符号。”等着圣音玄姬抬起拿着古老茶壶，齐圻优雅举起茶盏，一饮而尽，甭管茶水烫不烫，这一口喝下去，头脑倒是更加清醒了。

圣音玄姬道“恐怕妖枪下一站就是去我森罗宫。”

齐圻道“我没想到，拜洞山主为了联合神刀门对抗魔鹰宗，竟然会不惜贡献一位圣姬。”

圣音玄姬绝美的脸忽然一红，低着头道“我和门主与森罗宫无关。”

齐圻道“意思是你代表不了森罗宫？”

她抬起头，发呆似的盯着齐圻，眼中一片朦胧，声音由温柔转为阴冷，口气也换成了偏向男音“妖枪，别来无恙。”

齐圻听出话音的变化，立刻站起来，不知为何，向来极有自尊认定自己是这次结盟的领头人，却以没有了先前的威严，反而显得很恭敬，郑重站起来，走到殿中，看着圣音玄姬的神情仿佛是在看另一个人。

“齐圻身体好的很，谢山主体恤。”

圣音玄姬道“森罗宫答应结盟，只不过漠北皇庭胜利后，我要拥有西陇道妖族领土的控制权。”

齐圻点点头连道“有妖魔八脉支持，一切好说。”

圣音玄姬看了眼身旁悠闲喝茶的顾龙潭，冷冷道“我将圣音这丫头交给你，好好对她。”

顾龙潭摇了摇手中茶盏，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你又不是我老丈人。这事管不着。”

圣音玄姬身体中的男声脸皮厚如城墙“我当你答应了。”

齐圻道“不知门主意下如何？”

顾龙潭道“我的条件很简单。云仙城宝库东陵府所有修行法门典籍，神刀门照盘全收。”

齐圻点了点头“好说好说。”

被称为“妖枪”的青年重新坐回位置，坐在台阶上，心中因为轻易完成了一项看似很难完成的事而感到欣慰，到底是小地方的妖族，即便在当地只手遮天的三大教庭，但眼界未打开也就不过如此了，放眼天下，经书典籍数不胜数，神通法门更是精妙绝伦，正如齐圻算得上见过大世面，刚开始与这次行动的总盟主妄窟君主谈条件便直接狮子大开口，要了战后胜利北魏王朝的所有经典，相比顾龙潭只要一地府库资源，实在占了大便宜。

要不怎么说，投胎是门技术活。

对于出生于在妖族看来是名门的燕山齐氏一脉，打小眼界就与普通妖众不一样，当别的妖族成员或是流散的小妖还在一步一步艰难往上爬，于生死间历练寻找那一线少的可怜的机缘时，齐圻已经被家族看做是重点培养的弟子，修炼典籍，功法资源毫不珍惜往这妖的身上砸。致使齐圻虽然天赋在妖族中算是不错，很小的年纪便掌握了妖族少说千年才能掌握的人族剑术精华。

身为“妖枪”的青年最擅长的却并非是枪法，而是剑法。向来对自己剑道掌控极有自信的妖枪少年，抬头望着殿外天空，心情一阵畅快“省得再去森罗宫。”

算得上提前完成了人物。

齐圻总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妖族青年回头瞥了眼看似平静的顾龙潭，早已发现青年身上杀气四溢，与刚才的温柔神情截然不同的顾龙潭，双目微微抬起，与齐圻对视。

同一时间……

圣音玄姬忽然恢复神志，一道强大掌力直接将她推到一旁，还未从惊慌疑惑中醒过来的圣音玄姬抬眼就看到了一幕让他终生难忘的场景。

妖枪青年没有召唤出那柄隐藏在虚空中的“北河枪”而是双手环胸，一侧佩剑，一侧悬鞘，脸色漠然“天辰·琉璃月！”

如同一道道巨大水珠缓缓落下，途中形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坚硬物体，如同弹珠法宝却比普通圆珠法宝更加灵活的琉璃直接攻杀向顾龙潭。

顾龙潭故意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妖枪想试试本座身手？”

齐圻冷笑“也许我只是想杀死你，继承眼前美人与这偌大的神刀门基业。”

顾龙潭迅速凝化妖体，声音戏谑道“妖枪真会说笑，燕山齐氏还会将我等小门小派放在眼里？”

齐圻道“话不能这么说，苍蝇腿也是他娘的肉啊！”

顾龙潭点头道“好的。”

两股不同形式的力量相互碰撞，很快就见了高下。

以天辰剑法作为基础，形成实质的第一剑招“琉璃月”看似华丽，却华而不实，虽说打出了法宝的效果，却很明显齐圻有心留手，让顾龙潭不至于太过仓促而丢了面子，顾龙潭袍袖挥舞，袖中轰出两记紫电游龙。

齐圻朝后退了两步，琉璃月剑光化为的一颗颗琉璃坚硬物体直接被轰碎成齑粉。

“两袖清风。”顾龙潭眯眼微笑。

齐圻拱手道“我看到的只是袖中蕴狂风。”

顾龙潭同时拱手“承让。”

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二人动一次手便震惊的绝色女子猛然站起身，率先行走到顾龙潭的身旁，仿佛如此才会有些许安全感。

英气动人的少女，原来也是如此脆弱不堪，齐圻掌中微微露尖的雪白剑尖钻回掌中，一隐袍袖，单手负后，为了掩饰尴尬，只得朝对面的两个人露出想想都觉得难看作假的笑容。

二人都是聪明人，心知肚明。

也只有那女子是个纯粹的傻瓜。

适才齐圻分明起了杀意！

所以只是因为顾龙潭提前收手，并说了一席话，变得有些惜命怕死觉得没必要将事情闹僵的青年，又像以往那样，一点也不怕死了。

笑容灿烂，仿佛一切都十分真诚。

死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