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88章 天圆地方(1 / 1)吹牛笑书狂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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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山巅宅院、楼阁都呈现出极为规矩的完美布局,天圆地方,阴阳轮转,仿佛便是一座小洞府,小天地。

南北窄而东西长,宛若蛟龙盘踞此山,蕴养证道气机,静静等待化蛟成龙的大道时机,初升的朝阳照在峰顶,紫金闪耀,有一种高贵气象,难怪山下凡俗常说华山仙人故事,实则有仙气缭绕,便是凡人登山而居,亦是觉得赏心悦目,流连忘返。更别说当真有仙人居住,自然一片气派。

这一路上山,虽只经历了一夜,但众人心中都有不同程度的成长。

江湖百年,难得的不是出了多少人才精英,留住多少前辈宗师,最重要的是有多少人在证道之后,还能记起曾经自己踏入江湖时的豪言壮语,初心理想。

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的,反倒是姚兴有些遗忘了。

很久之前的江湖传说中,有个爱倒骑驴的老头,是当年少有几位剑道宗师,人人都知他叫姜尧章,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位表面是江湖人身份的剑客,曾凭借一己之力灭了妖魔一族的一脉血统。虽然最后的结局,姜轻侯败得很惨,但能灭了妖族一脉,对他而言已经很满足。

再后来,便是这位名震江湖几乎成为了人人口口相传的传说,都说山上有仙人,其实他们从没问过胡古道愿不愿意接这仙人名号。说是仙人,却又远远不及那些真正得道飞升的天仙神官们。胡古道这境界,只不过是凡俗顶尖散仙而已,离那仙人之姿,相差实在太远。他明白,这就是追求自由的代价。可是,这位自号“千秋居士”的名流剑客,却并不后悔。他这一生,过得比很多人都痛快,都快乐。只是可惜,当真应了那句世上并无十全十美之事,倘若陈巨阙还在这世上,他一定过得比现在还要幸福快乐。

胡古道啊,是真风流。

江辰破镜登天,以大气运增长宋朝国力,勉强维持了十年国运的同时,完成了老师半辈子入住中原武林的愿望,赵尘霄这辈子能收江辰这一个知心徒弟,实在太值,那时候的江辰,也是真风流。

胡古道想着想着,便笑了,笑得眼角都湿润,差点又不争气的哭出来。

他这辈子没别的本事,就是看人准。千秋居士最是庆幸自己还有这等辛辣眼光。

眼望窗外天空,离开那座江湖实在太久了,久到连他都忘记自己曾经也热血沸腾,闯荡过那座江湖,如今再去看,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既幼稚、又可爱、即热血、又潇洒。可不如现在,身体是自由了,是逍遥了,心灵上的枷锁,却越来越沉重。

事实证明,不论是人啊或者是仙啊,就不能闲着,闲出病了。

四下无人处,笛声响起,有一道无柄飞剑,横掠当空,惊鸿飞出,如美丽女子,有二三分陈巨阙模样,在半空迎风舞蹈。

……

胡古道从年轻开始,一直喜欢看江湖讣闻,那由刘宋皇室亲自授权,每月出一部,书写到珍贵的纸页上,不仅是江湖人闲暇无聊时用来打发时间,也是一些即将步入学堂的寒门士子们了解当今江湖时事最为准确的方式。只不过,那讣闻一月一次,上面写着一些有关江湖上的重大事件,都是一月前发生的,绕是如此,看的人已久很多,可以花少量的银子去最直观的观察整座江湖,乐此不疲。

也有一些江湖门派内的太上长老,背后老祖,因为晋升武道成就仙道无望,寿命尽时,身死道消,家族中为老祖举行葬礼,包括葬礼规模、人数、朝中派下的差役,当地的知县郡守等数量都轻轻楚楚写在上面,也是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每年刘宋都会拨出一部分国库金银来做这件事,无疑也是一种控制江湖人的小手段。

这对于胡古道而言,也不是一件什么奇怪的事。特别是在自己看到华山定居以后,越发觉得有时观赏连绵山脉景致,也是十分无聊的事,还不如看看书卷讣闻有趣些,就像是在看一则则短小精悍的小故事。

但名人去世,有大篇幅的图文并茂报道,非胡古道所爱;他爱看的,是一些籍籍无名的人,过着怎么样的一生和如何过去这一生。

一日,姚兴心血来潮,与胡古道坐而论道,姚兴、赵樾、孙巨三人有幸都可以问胡古道一个问题,让他帮忙答疑解惑。

姚兴第一个向千秋居士发问,他聊起了一个朋友。

姚兴问胡古道“我曾经有个朋友,面貌丑陋,叫公输哀。他这个人很有趣,男的和他相处,留恋他不舍得离开。女的见了他,就对父母说“与其给别人做妻子,不如给公输哀做妾”,这样的女子,不下十几个,而且数目还在增加。不曾听说他倡导什么,只是经常附和别人。他没有仁君的权位可以拯救人们于死地水火,也没有聚敛大量的财富可以使人们吃饱肚子,又以面貌丑陋而惊骇天下人,只知应和不知倡导,见识只是局限于人世间,然而无论男女都亲近他,他必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于是,我听闻别人如此说,便去寻找他,我找到他后,果然见此人面貌丑陋使人害怕。但我仍决定和他结交,我们一起相处不到一个月,我便开始欣赏他的为人。不到一年,我就信任他。当时府中正好缺一个心智成熟,有谋断的门客,于是我就委托他管理一府,做我的副手。他漫不经心的应酬,也淡淡的表示推辞。我觉得没有面子,但还是把副手的位置委托给他。没过多久,他却离开我走了。我闷闷不乐,好像丢了什么东西,感到整个府中所有门客加起来都不如他,好像没有谁能和我一起分享快乐。这是个什么人啊?”

胡古道想了想,回答道“我曾游历天下,有一次到了贵阳,看到一处村庄里的母猪可以在天上飞,它们飞了很久,飞累了,就跑到地下去休息。正好有一群小猪迎上来,吃母猪的奶,不大一会,母猪就此死去。于是,小猪们又惊慌的从母猪身边逃走了。为什么会这样呢?那是因为小猪们发现母猪已经失去了知觉,他们发现母猪不像活着的时候的样子才离开的。它们爱自己的母亲,却不爱别的猪的母亲,它们爱的不是形体,爱的是那主宰形体的东西。战死的人,下葬时不能用带装饰品的棺木,因为这样会被盗墓人觊觎,死者又怎能安息呢;被砍了脚的人,不再爱惜自己的鞋子,因为觉得没有脚了,鞋子也就无用。这些事情的原因都是因为失去了根本。朝中服饰天子的人,女的不剪指甲不穿耳眼,男的娶妻后只能在宫外办事,不能再到宫中服役。这是害怕天子家中也会出现令人作呕的丑事。形体完整尚且使人垂爱,何况保全德行的呢!现在公输哀没有开口就受到信任,没有功劳就被人器重,使别人把整个国家都交给他管理,还唯恐他不接受,这一定是各项才能俱全、道德不外露的人。”

姚兴听后深以为然,暗暗点头。

赵樾道“我曾渡河去过名为曲辕的神岛,在那里,我看到一棵当作社神的栎树。树阴下能卧几千头牛,树干大约十来丈粗,树梢高临山巅,树身高出山顶几丈以上才生树枝,可以作船的树枝有几十条。看的人像赶集一样。这是多么宏伟壮观的景象,然而我却不看一眼,继续赶路。当时与我一起的一个朋友却停在那里看了个够,他后来见我走得远了,就小跑追上我,对我说“我自从和你一起离国下海已来,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的木材,这木材大陆罕有,我们可以将它取来一部分,或卖了它,或留着自己把玩,多好的事啊,可是你为何不肯看上一眼,直往前走,这是什么原因呢?”赵樾没有直接说出当时自己的回答,而是反问胡古道,如果是先生,会怎么做呢?

胡古道谈笑风生,轻松应对“那棵树是没有用的散木啊!”他发出这样的感慨,赵樾眼前一亮。只听胡古道继续道“做船很快就沉底,做棺材很快就腐烂,做器皿不久就坏,做屋门会流脂而不合缝,做柱子会被虫蛀。这是不成材的树木!没有用处,所以才能长这么大。我为何要留着它?留着它又有什么用处呢?它不仅不能卖个好价钱,也不能为我所用制作成可以收藏传世的东西,那这么大且重的木材我留着又有何用?还不如将它扔了。”

赵樾道“先生真乃神人。”

孙巨在经历跌境世界后,整个人也变得相对沉稳很多,当胡古道第二日将他放进来,并让他和自己进行了一场短暂的对话后,孙巨的心思也越发缜密,问的问题时常出乎他人意料,人人心中都感叹孙巨的确成长了很多,但恐怕也只有孙巨自己知道,在这一路成长的过程中,自己经历了怎样的一番扒皮抽筋般的痛苦。

如今,他的实力恢复到四品左右,距离原先的七品还有一大截,但每日在华山住着,感受天地灵气汇聚,呼吸吐纳,蕴养体内气机也变得更加快,相信再过半年或是胡古道哪天心血来潮放了自己,将原先封闭的泥丸宫解开,自己都有希望直接晋升武道七品

至于赵樾,在经过这几日的学习中,修为境界在七八品中徘徊,过不了多久,就能顺利晋升八品,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了。姚兴虽然家出名门,自幼习武,可自打上山也没有真正显露过手段,听赵樾和孙巨偶尔说起,这姚兴别看弱不禁风,是他们的公子,还得让他们保护着,事实上,姚兴的武学造诣丝毫不在赵樾和孙巨之下,甚至犹有过之。只是姚兴聪慧,见到自己打不过的人是绝技不会动手的,宁示弱也不动手,识时务者为俊杰,姚兴对于一些小手段,操盘极是敏感。

孙巨直起腰,恭敬问出第三个问题“为什么有些人会说,好人做一辈子好事,突然有一天做了一件坏事,他就是坏人;而坏人做了一辈子坏事,某一天心血来潮做一件好事,却被人们歌颂成是好人?”

胡古道“你觉得这样的评价如何?”

孙巨道“我这一生最恨这类人,荒诞愚蠢至极。”大汉恶狠狠的将拳头举起来,在半空摇了摇。

众人见他如此滑稽模样,都不禁想哈哈大笑起来,但一想到这个问题,众人心中无奈,都忍住不笑了。

胡古道回答“人性缺陷就在于此,人们做一件事,总是希望结局是好的,这本没错。但一些人对于自己的过错极力掩饰,对于他人的过错恨不得公布天下,这就是用大人的心思来原谅自己,用小人的心思来侮辱他人。实属可恨。”

“这是什么样的人呢?”孙巨道。

“这不是人,这是蛇;这不是人,这是狼。”胡古道回答。

“我曾经遇到很多这样的人,我觉得他们是错的,但奇怪的是,有很多人竟然都支持他们的说法。”

“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用脑子思考问题。”胡古道想了想,觉得这个答案自己都不是很满意,于是补充道“人都是自私的,他们在赞同别人说法的同时,即便认为这个说法有错误,也会想到假如有一天自己也这样去说别人,心里就平衡多了。”

“遇到这样的人该怎么做?”

“赶紧远离,越快越好。我们要像一匹千里马,日行千里,与这样的人擦肩而过也不回头,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这辈子都不用再见了。”

赵樾突然插口道“若是换了我,我得在他们身上留一道疤再走。”

胡古道疑惑“这不像你。”

赵樾摇头“对这类人,我深恶痛绝他们认定自己是所谓的善人、好人,可却借着这些名声,做一些不是人该做的事。”

“沽名钓誉,大义凛然。”姚兴道。

“我们不会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孙巨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

好像明白了,实际并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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