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延稳稳的坐在帐内,拿着一张干干净净的布帛,擦拭着手中的佩剑。
而帐帘,接连不断的被掀开。
一名名信骑快步入帐,汇报着后营的最新情况。
“启禀将军,后营营墙已破三处,吾军将士正与曹军酣战,战局不利!”
“启禀将军,后营守将求援。”
“启禀将军,后营南门已经失守,曹军已入后营。”
“启禀将军,后营民夫大溃,后营守将引其部六百余人,正在坚守后营北门,驱散溃民。”
“启禀将军”
刚刚入帐的一名信骑,满面血迹,入帐后便轰倒在地。
久久神色不改的马延,终于在这一刻动了容,手中的布帛,最后一遍掠过剑锋,随手弃之。
“传令下去,让后营兵马退入中军。”
“诺!”
应声而走的一名校官出帐后,马延便来到了这位伏在地上喘息的信骑,凝声问道:“某问汝,齐军后军可动否?”
“不知,吾军与曹军兵力相差过甚。其前军数千人来攻,虽不能胜,但亦能守。曹军中军近万人加入战局,吾后营便已抵敌不住。其又加派左右两军冲入营内驱杀民夫,民夫大溃,吾军亦无奈何,只得退守北门,谨防民夫冲击中军。”
“呼回去告诉汝家校尉,这仗打赢了,本将亲自为其向吾王请功!”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信骑当即叩首,连声道谢。
前面十余骑请援,中军皆不发兵,而今终于发兵相救了。
“好了,汝先下去休息吧。”
“诺!”
信骑一走,马延便大吐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一扬,冲着帐外亲兵喊道:“来人。”
“将军!”
“去传讯左营,做好准备。但见中军大营火起,立即行动!”
“诺!”
“还有,告诉中军,后营将士退回后,立即开始焚营,等待本将亲至。”
“诺!”
亲卫稍退,便又听到帐内一阵长笑。
“杀!”
后营北门,随着赵军余部的撤退,数不尽的曹军将士,便一涌而上,将在外面断后的百余名赵兵杀个干净。
而后,继续向北,直奔百步外的中军辕门。
后营之中,负责先攻的前军曹兵,正在驱散赵军民夫,省的他们碍事。同时,就地进食,补充体力。
常年在战阵厮杀的他们,心里都知道自己刚才所破的只不过是最弱的一个营垒罢了。
真正难攻的是赵军中军大营,是赵军左右二营。
仅仅一个后营,就用了小半日的功夫,后面攻打中军,说不定他们还要上前厮杀。
与普通将士所思考的不同,刚刚率领后军入营的曹操,很快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伫立在尸体遍布的营楼上,眺望着北面的赵军中军大营,以及虚影飘渺的赵军左右二营。
老曹将眉头,再紧了紧
身旁紧随的荀彧,亦是眉头凝蹙,担忧的言道:“王上,情势不对劲啊!”
“呼看的出来。赵军的反应未免太慢了,那左右二营虽说看不清,可也不应该如此寂静,都一个半时辰了啊!”
“有埋伏!”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荀彧面色并不慌张。
曹操,就更不慌张了,反倒是摇着头说道:“文若,汝说淳于琼会不会跑了?”
“嗯?跑了?”
荀彧猛然回头,疑惑的看着曹操,随后颔首细思。
“淳于琼手下有军士六万余众,再算上民夫,全军不下十一二万人。而今,再观赵营,规模虽有,但赵军的抵抗太诡异了。”
“可仅是如此的话,大王又何以推断淳于琼逃跑之理?”
“赵军势众,吾军势弱,又仓促而攻。淳于琼只要老老实实的调兵赶往后营,吾军绝然破不了其后营,赵军稳盛之局。但其全然不管后营,任孤破之,那可就是两两之开了。须知兵败如山倒,十余万人,淳于琼不会如此无知。”
“这”
听了曹操的这番话,荀彧还是不太明白,也许自己的确不善军事。
可
也许是看到自己倚重的智囊这副模样,老曹突然仰笑两声,言道:“文若莫要多想了,先应对赵军可能到来的伏击吧。”
“唉某这便派人通知文烈将军。”
“告诉文烈,孤这次让他当虎豹骑主将,要的就是一场大胜,望其莫负于孤!”
“诺”
荀彧拱手应声,随即下了营楼。
而曹操则缓缓的闭起眼眸,闻着空气中那浓重的血腥味,无奈的微摇着头。
中了田丰的计啦!
也不知道周国那边有没有察觉,若是没有的话,恐怕后面更难打了。
“仲康,汝率一队亲卫,保护好文若。”
“主公?”
许褚虎目一怔,有些不大乐意,自己是主公的亲卫,不是那荀彧的啊!
“嗯?还不快去,孤这边还有典君呢!”
“仲康,汝且安心护持荀君,大王这里尚有典某!”
曹操说完,另一侧一名手持阔刃巨斧的壮汉,亦言之。
许褚凝视了典韦一眼,再不言他,拱手应声:“主公安全,拜托典君了。主公,褚去寻荀君了。”
“保护好文若,明白吗?”
“主公放心!”
“杀啊!”
赵中军辕门,不等马延的军令传达,退守至此的数百赵兵就已经扛不住不断涌入的曹军了。
杀入辕门的曹军将士,明显士气轰然大振。
谁都知道中军,是一支军队的核心所在,敌主将、大纛悉数在此。只要杀入中军,斩将夺旗,那么再多的敌人,也将会成为乌合之众。
所以,冲进来的曹军非常兴奋,成群结队的朝着中营的中央而去,欲破赵军中帐。
追杀着赵军残部,很快打头的一部曹军,就来到了这所谓的赵军中帐。
看着四周空荡荡的营垒,以及那显目华丽的中军大帐,还有帐前不远的一根光秃秃的旗杆
不会错了
这里,应该就是赵军中帐。
那么粗的旗杆,也只有大纛才会用的到,其余旗帜用不上。
可,
数百名曹军将士,缓缓停下脚步,也不再去管前面仓惶而退的赵军残部,目光不断的扫着四周。
都是身经百战的人,不用军吏多说什么,这些经验老道的兵卒,也能发现问题所在。
敌军大纛居然不在中帐,而且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一口气冲杀到赵中帐外,途间根本没遇到别的赵军部曲。
“退,速退!”
人群中的军候观察了十几息后,当即与身旁跟着的两名军吏喊道。随即,又冲着身后令兵唤道:“速报曹将军,敌军中营全无一兵一卒。”
“诺!”
曹军反应很快,这边军候刚下达军令,诸多什伍便结了一副防守的阵型,徐徐后退。
众人的目光,无不是在扫视着四周,警惕大作。
“嗖嗖嗖”
然而,早就准备了一夜的马延,又岂会没有做准备。
刚退数十步,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尖啸声。
军候抬目一望,正见数以千计的火矢迎面而来。
“御!”
“嚯!”
曹军刀盾兵匆忙架起盾牌,随即便是一阵砰砰的敲打声,直震的臂膀欲折。
军阵中的曹军军候,咬着牙,透过盾牌缝隙,朝着外面观察而去,只见正前方赵军军帐间到处都有人影闪烁。
“速退!”
中了埋伏,军候也不迟疑,再度冲着四周的弟兄呼唤道。
“火,起火了!”
侧面一名士卒突然大喊了一声,吓了军候一跳,抬头望去,只见两侧不少军帐都燃烧了起来,朝着辕门开始蔓延。
“这”
军候回过头来,凝视着盾缝中,来回晃动的人影,终于明白赵军伏兵没有第一时间杀上来的原因了。
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果不其然!
火势一起,四周顿时响起了一阵阵喊杀声。
身在阵中,又面临火矢威胁,军候并不能直目观望四周的情势。可从喊声听之,四面八方皆有赵军啊!
“军候,吾等快散阵退出去吧,后面马上要烧起来了。”
一名军吏硬生生从人群中挤上前来,冲着军候言道。
曹军军候眉头一凛,凝问道:“后面形势如何,其余各部都如何了?”
“军候,其余各部已经开始散阵速退了。吾等距辕门还有四五百步,若是慢了点,就要陷身火海了!”
“散阵,告诉弟兄们,不要恋战,速退!”
“诺!”
军候在一息间便做出了决定。
今日来时,便是北风呼啸,赵军设伏以待,火借风势,彼借火势,非人力所能拒。
“快撤快撤,快!”
一阵招唤声,在阵中响起,三百余曹军瞬间散开了些,朝着后面跑去。
而自此部往之辕门,十几个曹军部曲,都开始迅速后退,希望能够趁着大火烧到辕门前撤出去。
整整数千曹军,全然没了方才的心气,只剩下恐慌和奔跑。
即便是他们的主将曹洪,也是气呼呼的乘着战马,带着亲卫径直退去。
到现在,他们也是只闻赵军摇旗呐喊,而不曾接战,更是让人怒不可遏,却无处散火。
赵军后营营楼上,曹操也正观望着北面呼啸而来的大火,以及北、东、西三面招展的赵军旗帜,面色严峻。
“哼果然不出孤所料,设伏以待,虚张声势!”
自语一句后,曹操回头与典韦言道:“各部将校可都在后撤了?”
“回王上,营内的各部已经在迅速离营了。不过,杀进赵军中营的曹洪将军所部,恐怕来不及退出来了。”
“再派人去寻文若和仲康,还有告知已出营各部将校,立即整合部曲,准备再战。”
“末将这便安排人去传令。”
典韦拱手应声后,再言道:“王上,大火很快就烧到后营了,还请移驾至外。”
“嗯走!”
曹操点了下头,抬步便朝着营门下去。
周围后营内,两万余曹军将士,正在各部军吏的指挥下,从破开的营墙处朝外涌去。毕竟,只靠那不到十步宽的营门,想要迅速撤出两万多人,有点异想天开。
当然,这也多亏了提前半个时辰做撤离准备,否则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北面火势滔天,后营诸部漫漫,然散而不混。
而营外,一直在休整的一万余众,分向东北、西北,持阵严待,谨防赵兵自外冲杀,掩护诸部出营。
短短两刻钟,大火便越过中军辕门。
同时,左营的火势,亦是蔓延至后营寨墙。要不了多久,后营左面的寨墙便会燃烧起来。
杀伤力并不大!
毕竟,赵军营寨所立之所,虽有枯草,但并不茂盛。而且火势最盛的中营,与后营足足隔了三百步。这段长的距离,大火想要顺着地上枯草蔓延至此,需要的时间可不短。甚至,能不能烧到后营也不一定。
倒是左营火势,对曹军的威胁不小。
曹洪跃马窜出营门,又奔了数十步,这才回过头来,注视后面混乱的大营。
现在左面大火已经越过寨墙,开始朝着营内蔓延。自己可以仗着战马,迅速的跑出来。可后面的数千步军将士们,就悬了啊!
“将军,快走吧!”
“嗨走,回阵!”
曹洪恨恨的长叹一声,调转马头,朝着前面二里开外,正在整军的主力而去。
至于身后的那数千步军
各安天命吧!
天下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