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烈火焚天,滚滚狼烟冲霄。
曹操居于阵中,凝望着声势渐弱的赵军伏兵,逐渐露出笑容。
而后,与身侧归来的荀彧笑言道:“孤虽不知道留守赵将为谁,但观其伏而不击,吓而不发,也算是一员良将了啊!”
“王上说笑了。吾军万余众严阵以待,余部出营亦无慌乱,彼何敢击之。不过,敌将逃不了了。”
荀彧不像曹操那般放的开,面色仍旧凝重。
营内最后退出来了不过两千多人,近三千人填进了这场火海中。
损失谈不上很大,可对于此刻的赵国来,一兵一卒都极为珍贵。淳于琼数万大军撤走,不知所踪,日后可是非常麻烦啊!
“文若,别多想了,吾等且静候文烈捷报吧!”
曹操看了眼荀彧,安慰说道。而后又回身言道:“传令诸部,后撤扎营。”
“诺!”
军令所下,曹军余部近四万人,纷纷后撤。
而赵军前营内,赵国各部曲也都纷纷归营。
入了中帐,几名校尉的面色都有些失望。纵火焚营,军借火势,只要掩杀一番,不说杀的曹军大溃,怎么着也能大胜一场。
可中途传来的军令,让所有人都有些不理解。
按兵不动,待敌自退!
这算什么事?
那后营的留守部曲,以及数万民夫,岂不是白白损失了!
马延端坐在中帐内,目光只顾盯着案上的舆图,眉头微蹙。入帐的几员校尉见自家将军有所思,也只好忍住心中的疑惑。
稍过片刻后,马延这才长吐一气,抬目看向诸校,没着急说话。
而有人终于憋不住了,问道:“将军,缘何中改军令?此番齐兵前军已成溃败之势,只要趁势掩杀,定能杀贼甚众啊!”
“是啊!”
看着说话这校尉以及其余几人的面部表情,马延也是顺了一句话。随即,却短叹一声,言道:“齐军前军大溃,若是出兵击之,定然能有所获。但是,齐军后军严阵以待,中军诸部撤退也极具章法。冒然冲击,可就是另外一种局面了。”
“那将军,吾等接下来如何做?中营、后营、左营皆焚,若是齐军再来攻”
“退兵!吾等的任务,只是拖延齐军的前进。现在,淳于将军那边应该即将渡河了。稍后,吾等便先退到白马,等待淳于将军军令!”
“诺!”
帐内诸将皆拱手应下,无人再提及方才琐事。毕竟,都回到大营了,再过多讨论为啥不掩杀有些多余。
很快,刚刚回营不久的赵军,又再度集结,朝着北门而出。
夜色落下后,赵营内的大火减弱了不少,但高温之下,依然无法进入其中。
曹军斥候只得多跑上十来里地,从两边去绕。
赵军退走的消息,也很快传到曹操的耳中。
帐内的曹操闻讯,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与荀彧等人说道:“文烈所择,甚好啊!”
“文烈将军虽弱冠之年,却有勇有谋,足堪大用啊!”
“长文兄所言甚是。”
“”
几人一番附和后,随即便恢复了先前愁眉苦脸的模样,盯着舆图,小声的争论着。
见状,曹操也是暗叹一声,本想借此一改帐内氛围,让几位心腹幕僚休憩休憩。毕竟,他们几个可不是常年在军中奔走。从昨日下午,直到现在,都不怎么休息,再熬下去可不行啊。
“文若,汝等且先回去休息休息。待到明日,斥候也该有进一步的消息了。那时,再议不迟!”
“大王,现在主要是摸清淳于琼退往何处!若只是沿河西进,那倒无甚大碍,只需加派快骑,命蔡阳将军退回陈留即可。可若是淳于琼直接进入冀州,那局势就麻烦了。”
荀彧皱着眉头,直视曹操的目光,全然不提休憩的事。
曹操暗含无奈,事实上这根本不需要多考虑。只要照着舆图看一下大河两岸,就能猜出来淳于琼必是径直退往河北。然后,向西面而去
相信,田丰也绝对会如此选择。
荀彧等人,自然是也都猜测到了情况,所以脸色才一个比一个难看。
因为,淳于琼退往河北的话,肯定是要配合赵国并州兵马以及河洛兵马,攻打周国自河东而出的部曲。
而周国此时,亦是出兵旬月。洛阳那边听说已经打起来了,河东一带的周军也肯定都已经发兵攻打赵国并州了。
如此,淳于琼的数万精锐突然杀到并州战场,必然会打周军一个措手不及。
周将一旦处置不当,整个战局转瞬急变。
“不只如此!还得要再看一下南面的消息,怕就怕颜良所部,也会有所动静啊!”
陈群亦插口道了一句,眉目间写满了无奈。
曹操凝视着几位幕僚,感受着这沉闷无措的气氛,重新打起信心,问道:“诸君,局势还没有到最艰难的时候。赵国若是与周国大战,吾等亦可聚集大军,直击河洛!更何况,周军亦富有威名,胜败未可分之。”
闻言,荀彧张了张口,却及时止住,没有贸然说出来。
的确如此!
赵国玩了一手声东击西,国朝也的确可以围魏救赵。
只不过,汜水关啊
总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埑!
“好了,诸君都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吾等还要赶回陈留,加紧攻势,不能让赵国的举措如此轻松。”
“王上,还需急派信使,传讯周国。周国虽亦是大敌,但此下周国若损失惨重,吾齐国独木难支!”
陈群多道了一句。
曹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自己知道如何取舍。
“那臣等便先回去休息了。”
“臣等告退!”
见礼过后,荀彧几人便联姎出帐。
曹操注视着众人的背影,也终于颔首长吐一气。
随即,回到案前,伫足观望舆图,满目愁容。
局势很不乐观啊!
夜色渐深。
离营后退的赵军,正在寒夜中,迅速前行。
一根根火把,延绵数里,形成火亮的长龙,在夜色中格外显目。
军中的马延驻了下马,眺望前后队伍,呼了一口哈气,揉了下冰凉的手背,再度驭马前进。周围将校、兵士,皆缩着身子,希冀身上的冬衣能够再暖和些。
今年的冬天来的早了些。
前几天就下了一场雪,现在夜里的温度,都快赶上去年寒冬中的辽东地区了。
“将军,将军!!”
人走马行间,一阵呼唤,正顺着风钻到了马延的耳中。
马延微皱眉头,望着从行列侧奔来的骑士,直至其到跟前,问道:“何事?”
“回禀将军,斥候来报,东北面发现了齐军斥候。”
信骑乘于马上,拱手言报。
马延眉目恍然一怔,随即微蹙眉头,问道:“确定是在东北方向吗?”
“确定,而且都是斥候骑兵,骁勇异常。小的来时,前军斥候曲就已经损失了不少人了。”
“嗯本将知道了,尔等速速回去再探。”
“诺!”
信骑应声拱手,掉转马头,再度朝着前军奔去。
马延顺势望了眼四周的黑夜,摆摆手示意候在身侧的令骑上前。
“将军?”
“速去传告后军,收拢部曲,加快步伐,与中军汇合。再命人传告诸军吏,收缩队列,加强戒备。”
“诺!”
这边刚说完话,马延就忽然扭头,眺望东面,紧凑眉头,倾耳听之。
微弱的隆隆声,夹杂着寒风入耳,但并不影响他的判断。
身在幽州数载,这声音,别提多熟悉了。
“敌袭!列阵迎敌!”
马延促然撕开喉咙,大声的冲着周围将士吼道。
“将军?”
显然,还有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可能都没能在呼啸寒风中,听到骑兵前进的声音。
“速去告诉马安,集结中军,列阵迎敌。其余人,准备作战,有敌骑奔袭!”
马延再度吼喝一句后,身旁众人终于开始动了起来。
片刻后,赵军队列有些慌神,无数的火把四处乱窜。显然,中军下达的军令,让不知情的士兵们生了不小的慌乱。
“隆隆”
就在中军整阵之际,一阵奔雷之音,突然从赵军后军传来。
马延忽而目视东面,听着那越来越近的骑兵行进声,忽而转目向南,眺望着似乎近在眼前的敌军精骑。
“杀!”
赵军后军也在整阵,他们的反应比中军还要慢上一拍。
谁也没有想到,一支敌军骑兵居然就缀在他们身后,听声音距离并不远,最多五六里地而已。
仓促整阵中的他们,望着夜色中骤然杀至的铁骑,几乎瞬间崩溃!
曹真一马当先,领着千余虎豹骑,呼啸直入赵军人群之中,大杀四方。
原本开始聚集的火光,骤然四散,向着四面扩散。
身在中军的马延,看到后军的一触即溃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完了!
“杀!”
“迎敌!”
赵中军一阵阵吼声响起,想要搏一搏最后的机会。他们很多人,还不知道后军的情况,只想着先挡住距离最多二三百步的敌军骑兵。
“杀!”
一队虎豹骑百余人,扬马直冲撞向阵中。
且不说赵军结阵仓促,即便是严阵以待的军阵,也未必能够挡得住那连人带马裹在甲胄里的精骑。
这就是虎豹骑。
一支有着三百具装骑兵的虎豹骑!
数百斤的人和马,加上时速几十里的惯性,撞入人群中,就是一片翻山倒海。倒下的战马,甚至都能向前滑出十余步,所触者无不是筋骨俱折。
遭受了庞大冲击力的赵军将士,还没来得及将冲阵的这百余骑彻底解决,后面便又是一队虎豹骑冲杀而至。
同时,西面也骤然响起喊杀声,眼看着又是一支精骑杀至。
赵军前军也是急匆匆的向中军靠拢,想着抱团取暖,共同对抗来袭的骑兵。只不过,夜色之下,部曲多有混乱。
“杀!”
“杀!”
在接连三波具装甲骑冲阵的情况,赵军终于撑不住了。
巨大的伤亡,吓退了数不尽的兵卒将士,无数人开始连连后退。
而伴随着曹休所率部曲、西面偏部,以及从后军掩杀而至的曹真所部,再加上溃兵的冲击。赵军中军,也应声而溃。
马延望着左右之局,只得匆忙丢下大军,纵马而走。
主将一逃,这场突袭战的结局,也就不用多言了。
寒夜之中,三千虎豹骑,在广袤的原野上,追杀着四散而逃的赵军溃兵。
原本那条长龙,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支离破碎。
天下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