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的身体不会因为高空坠落而受到伤害,至少这地表的重力还无法将它的身体加速至伤筋动骨的程度。
在岩柱脚下一道雪柱如地底喷涌的热泉被坠物击飞到了数丈的高空,雪尘散开,小家伙蹲伏在地上,姿势如红漆大门门前矗立着的石狮一般无二。
在落地时做到毫发无损需要登峰造极的神经反应速度,一定的肌肉强度也是必要条件,体型越大越难,甚至即便做到完美也不一定能够无伤,就像蚂蚁无论从多高的地方坠落无需任何技巧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大象地话就算把耳朵用成了滑翔翼也躲不过摔成肉酱的命运。
小家伙的体重极为轻灵,不做任何措施也能活下来的几率也不是不存在,然而它要的是没有一丝损伤。
毕竟,如果受了伤就不好再次爬上去了。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胳膊,小家伙望着如城墙般的巨大岩柱,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以前在白虎的锻炼下指甲也经常使用,受到过不少的机械磨损,渐渐如纸壳般的指甲也拥有了一定的厚度,学着白虎在树皮上打磨成了尖锐的锐角。
(果然,和妈妈跟大猫有些不一样,上的去吗?)
“当然,上的去!”
舌尖带着口水舔了舔手指尖,苍蓝的瞳孔渐渐挤成一线,映照着参天岩柱和其上的星空。
匍匐在地上,正如临战之时,全身缠绕着让人不禁屏息的气势。
“来吧!”
突然间小家伙俯身向着岩柱冲刺,学着大猫的样子沿着垂直的岩壁向上狂奔,在到达地表几十米的位置时突然小家伙的动作一变,将指甲猛地嵌入了岩石中,以此为支点小家伙如挂在岩壁上的塑料袋一般摇动着。
小家伙脸皮和大猫最开始将爪子嵌入岩壁时的脸一样在此刻抽了抽,疼痛无比公正地于此刻将大猫刚才感受到的疼痛施加到了它的身上,不打半点折扣。
不仅如此,不同于大猫连后肢也能提供助力,小家伙能够依靠的只有双手十指。
它的指甲嵌入岩石的深度只达大猫的数分之一,小拇指甚至完全没有嵌入到岩石中,体重太轻,在挥向岩壁时身体无法像大猫那样凭着身体静止时的惯性承受住反向的冲击,被挥击时的力道将身体推向远离石柱的方向。
完全没想到,自己无伤坠落到地面的主因会在此时成为妨碍它攀上石柱巅峰的阻碍!
可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小家伙的爪子没有那匹虎兽的爪锐利。
入岩三分的虎爪带着一个如弯钩一般弯曲的弧度,嵌入岩缝中便是一个极为稳固的支点,可以完全负担住身体的重量。与之相比小家伙的爪指简直就像直线一般,只能在嵌入时就调整为合适的弧度,这对手指的负担极重,就像将已嵌入岩石部分指甲的根部用做支点,然后自身的体重以杠杆原理想要将其挑出一般。
指尖微微弯曲,将嵌入岩石中的部分紧紧卡住,小家伙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艰难地向上攀爬着。
向内陆吹拂的季风在遇到岩柱时向两边分流,速度陡然快了一节,因为小家伙的身体遮挡,刮过其身体内侧和外侧的风速产生落差,内侧的风速被减缓,产生的吸力将小家伙向远离石柱的方向拉去,可以想象,离地表越远风速越快的地方吸力也越加地难以抵挡,小家伙的体重在此时不仅没有成为助力反而还成为了阻止它向上攀爬的帮凶!
做不到像大猫那样通过奔跑来助力攀爬了,小家伙必须要一步步脚踏实地地向着上方攀登,每一次都要将指甲尽可能嵌入更多的部分,避免被吸入到身后的世界中。
不会死,但是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
脚下空荡荡地,每每在踏在岩壁上时便被风将身体拉了起来。
和依靠虎兽之爪时攀爬的感受完全不一样,那时是受苦,这回儿是在受刑,完全不一样的体感。
不过还是和受刑有些区别,受刑是别人施加给自身痛苦,而现在是自己在抡锤子砸自己的指尖,如若因为怕疼而消减了力量则会摔下去。
小家伙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面色狰狞,瞳孔中有火一般的情绪在摇曳!
在山脉中,几只同族虎类围绕着一个一只怒吼连连却不断退步的异族虎兽,在其身后是一只犄角特别的不知名山羊,多数的一方警惕着对面鱼死网破,少数的一方还紧抱着自己独吞的幻想,不过它们的注意力时不时会被那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岩柱上,那里好像发生着什么,时不时有幼兽稚嫩的怒吼声自那上方远远传来。
等把那山羊抢过来分食之后就去看看。
几只虎类用视线交流了一下,确认了彼此的意思。
在其它地方也有一些虎兽对此只是抖了抖耳朵便睡懒觉去了的,也有抱着万一的想法去石柱之下碰运气的,当然有着不同打算的虎兽也不少,总之,在下面逐渐聚集了一批看热闹或者准备捞便宜的吃瓜群众,眼巴巴地楸着岩柱之上想要看到是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叫唤。
岩柱之上大猫终究还是将小家伙的皮收了起来,等待着小家伙再次爬上来。
很久,很久很久,等小家伙等得发困后直接睡了一觉醒来大猫还是没有等到小家伙。
这期间顺便翻弄了小家伙褪下的皮(在它看来),不过一会儿之后就腻了,闲极无聊将昏迷的兔子们弄醒,玩起了你逃我赶的游戏,这岩柱钉上没有什么逃跑的空间,很快兔子们就自闭了,大猫就算将兔子全身舔地全是口水也只换来兔子们一个嫌弃的眼神。
突然它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喘息声。
大猫脊背一阵发凉,一步步退到了岩柱边上。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到小家伙爬上来,只听到他的喘息声。
大猫深吸一口气,试探着将脑袋弹出一节,看到了一只手挂在岩壁上的小家伙。
它的背部和头发肩膀全部覆满了冰霜,另一种手迟迟没有继续向上搭去。
最后一步是大猫将小家伙拉上来的,小家伙的十指全部丢失了指甲,血迹顺着手臂一直流到了肋步。
现在的小家伙看起来脆弱无比,不过大猫能感觉到那种别样的坚强。
看到这样的小家伙大猫也没了那种亲历恐怖故事的感觉了。
“辛苦了。”
用鼻子给小家伙翻了个身,鼻尖所触一片冰凉,背上不用说已经有大部分都被冻伤了。
“真是...倔强的小弟弟啊!干嘛这么拼命呢?既然有更方便的办法那就用啊,既然是你的东西有什么理由不用呢?再说你不喜欢可以给我用啊,你以为我很喜欢将爪子弄掉吗?我才没有自虐的倾向!”
“而且爬不上也不用这样逞强啊!尝试之后觉得不行可以在下面等着我下来,我已经看到了星星所指的方向,何必再重复一次呢?”
“唉,我家有你这样没毛靠从其它动物身上扒皮取暖的亲戚吗?”
“算了,没有我也会把你当我...弟弟的。”
“...除非你打我的皮的主意!”
将小家伙扔在了它的皮上,然后自己又趴在了小家伙身上,用体温化开附着在它身上的冰霜。
本来想舔舔的,不过大猫除了它妈妈以外从没舔过其它东西,实在下不了口。
话说既然它的爪子全部失去了那么它又是怎么爬上来的?
大猫想不通这点,不过,等他醒过来自己亲口说就好了。
群星以微不可察的速度围绕着中间三颗最亮的星星旋转着,如亘古连绵之今的舞曲,大猫眯着眼睛享受着将世间一切压在身下的时光,嗯没错,是一切!
许久,小家伙从昏睡中被噩梦惊醒,感觉肚子上被压着好重一团东西。
“哟小弟弟,醒了吗?”
“什么?嘶...”
大猫站起身来,小家伙用双手将身体支撑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指尖,抽了一口凉气。
“喂,话说你是怎么在没有爪子的情况下爬上来的?”
“想知道?”
“想知道!”
在小家伙的面前大猫坐地端端正正,尾巴乖巧地缠绕在脚上,很感兴趣已经写在脸上了。
“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可以附在墙壁上。”
“附在墙壁上?”
大猫看着小家伙满是鲜血的手,歪着脑袋若有所思。
这应该是因为血和岩壁接触时被冻结了,所以借此一步步爬上来了。
可这也意味着每一步自己面前的这个小不点都要忍受着皮肉分离的痛苦。
比之它所承受的痛苦还要更甚,即便现在回想起来麻木的爪趾都隐痛地让它心悸而后怕。
可是小家伙却将其二度征服,甚至在第一次站在山巅的时候因为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原因而决然跳下山崖。
真的无法理解吗?
好像有些不对,虽然无法用言语形容,但是它感受到了,从小家伙的目光中,从他的一跃都感受到了。
感同身受,犹如那个向下跳去的人变成了自己,心已随着它的身形一并失重,与云共舞。
为什么?我们的目的难道不是找到自己的母亲吗?
疑问出现的瞬间便被大猫自己给解决了。
一切不都是蕴藏在了那个目光里了吗?
“刺溜!”
?
吐出长长的舌头,大猫不由自主地舔了小家伙一口。
被舔了个满面的小家伙一脸懵逼。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很厉害,不由自主地想要舔舔你。”
大猫颇有感慨地说道,看着小家伙的目光带着些许的怜意。
“哼哼,我可以让你多舔我一下!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小家伙眯着眼睛耳朵尖一点一点,尾巴愉悦地摇摆着,一副‘快来夸我’的样子。
大猫无语,抖了抖耳朵,犹豫了一下,又舔了小家伙一大口不过这次就没这么温柔了,舌头上的倒刺可是很扎人的。
“嘶...好冷!我的披风...”
口水伴着凉风,小家伙倒吸一口冷气,缩紧了身体,眼神溜达着找到了自己的披风,眼前一亮立刻将其披在身上,面色顿时放松下来,吐了一口白色的雾气。
“我说,你这皮是怎么来的?我看着瘆得慌啊!”
“哦?这个啊,这是从一个想吃我的家伙身上剥下来的。”
“这家伙是你干掉的?”
大猫将自己的爪子和这披风上的爪子对比着大小,犹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对比它手大一倍的巨腕。
“没错!秒杀哦!”
小家伙眉梢抬了抬,得意洋洋,这可是它得意的战利品啊!
“那家伙比我都大吧?”
“那是当然!你这样大的我能一次打两个!”
“呵!”
“你不信?”
“当然不信!”
啪嗒!
大猫一只爪子搭在了小家伙头上,对自己比小家伙手长身长这一点分外得意,一脸愉悦。
“呵,你想被我一击放翻吗?”
小家伙在大猫面前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拳头,有股危险的味道传来。
那副场面突然如走马灯从眼前闪过,大猫爪子一僵,默默收回来舔了舔。
小家伙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天空,一时间有些迷醉。
三颗星星的亮度分明,分别指着不同的方向,其中最亮的一颗指向岩柱后一连绵的山脉。
终于达到了能够用只肉眼就察觉出来它们的强弱的高度。
这下...我变得更强了吧。
“那当然了!”
不小心心里想的从嘴中跟着说了出来,被大猫听见了。
“嗯!”小家伙笑着应和道,露出两颗还没长齐的犬齿,脸上浮现出两抹可爱的红晕,
“...”
“...”
“...”
“话说,我们等下怎么下去?”
“啊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