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的暴雨洗刷着这片被血沁染了的土地,凝结成水珠的血水不断被拍打到地面,雨水正变得越来越清澈。
粘稠且混杂着血腥的泥浆上逐渐覆盖上了一层清水,那股让所有生灵都会感到不适的浓厚血腥正飞速变得稀释,由于之前已经被血污的腥味麻痹了鼻腔,现在经由纯净水气弥漫而起的水雾几乎和松山古树下的清雨一般,狂躁而不安的心灵正不断被净化着,逐渐冷静下来。
大猫们闭上了眼,抬着头任由雨水洗刷着泛红的脸颊,血色的溪流顺着毛发淌下,自湿润毛发的尖端淋下的数道水柱汇合在一起,相互并流,透明的水柱联通上下泛起了螺旋的波纹。
“荚,你还真是厉害啊!不只是将这棘手的红雾解决,连我们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你攻击了,你看啊,血都流出来了,我已经好久没有受到像样的伤了,像这样伤在哪里都不知道还是第一次!”
看着爪背上的血迹,戾反而面上带着浓浓的好奇之色,又看向那离队伍有段距离的那只大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双眼不断地闪烁着光芒。
荚的毛发是青灰色的,上面勾勒着些许浅色虎皮纹,非常不明显,常年生活在草木匮乏的石荒丘陵地带让她从食物中摄入的微量元素失衡地非常严重,身体上显得有些瘦小,毛色也不亮丽,看得出来她最近过的不是很如意,在毛色都非常鲜亮明丽的这个团体中反而有些扎眼。
嗯,现在的她已经脱离了母亲的庇护已然独立,可是却又没有成年,她若想要成年至少还需要两年的时间去积累。
唉...果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吗?所以我才不想和你们打交道...
眼帘垂下盖住了丹青的瞳,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后面那些自己的同族正在用什么目光打量自己。
多半是想着用什么借口和自己大打出手,好试探一下自己的战斗力吧。
对不起,战斗什么的她真的不擅长。
‘将天空中最亮的三颗星星看做一个三角形,然后跟随着其中最最亮的那枚星星走下去。’
出生在春末,岁不足年的她在沿途休息时看着缓缓移动着的星空时便想到了,如果没有一个确切的地标地话即便能看到星星也无法找到正确的路,一个不踏上去便不能出发的起点,这里的某处一定藏着这么一个地方,在找到那个巨型石柱后仅仅一个愣神的功夫就明白了它便是自己要找的地标。
当初之所以能够第一个通过试炼仅仅是周围的家伙太笨了,仅此而已。
她不知道的是普通的大猫即便想要在三个点中构筑一个虚拟的三角都非常困难,更别说想那么多,去爬那条没有路的绝巅了。
像这样超乎时代的天才随着时间更迭各个种族都是有可能出现的,由于理性和知性过于强大,与那与生俱来的战斗本能反而有了诸多隔阂,出生后的她因为太过笨拙反而不受母亲的待见,将大部分的食物都给予了与之共同出生的三个姐妹。
因为不擅长战斗导致受到偏见,这让她更加地讨厌战斗了。
讨厌战斗,厌恶战斗的大猫,不能不说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
由于母亲的偏爱让幼时的荚格外瘦弱,想要较为健康地成长起来用较少的肌肉量和能量进行尽可能长时间的活动是她必须学会的,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反而让她的身体格外地轻盈,多亏如此让她攀爬岩柱时少了许多阻力,比之其它的继姓大猫攀岩时减少了诸多险难。
如此瘦弱的小勇士可以说让老族长都小小地惊讶了一把,不过倒也没有说什么,用一直以来积压的族长威仪力扛众议为她亲自去了一个荚的名字。
寓意应该是希望她那瘦弱的身体能够像草木的荚一般,在未来展现出无限的可能吧。
可是,成为继姓并不能让她喜欢上战斗,相反,因为不喜战斗,对宁静情有独钟的她在老族长的引导下于某个瞬间捕捉到了某种流淌在世间万物中的一抹奇妙的韵律...
那一抹从未见过的风光让她沉迷,让她陶醉,想要与之共鸣,想要与之起舞...
然后她在有了个唱歌的爱好,同时更讨厌战斗了,对她而言杀戮无疑是将这一抹美丽的韵律残忍地撕碎,甚至有个时期甚至跑去和羚鹿抢草吃,以期能够用这种方法学会吃素,还好在老族长忍无可忍的猫格修正下强制将猫格重塑了一遍,这才改了回来。
即便这样荚仍然还是继姓大猫之耻,由于老族长的强行保举让她和其它继姓大猫出现了隔阂,又与普通大猫之间有着身份地位的差距,一直以来都是孤身一人,不过她却不以为然,相反还非常享受这种不被打扰的宁静。
只是,看样子自己是宁静不下去了...
不止是宁静不下去,可能还会被打地遍体鳞伤,虽然很想示弱,再次回到那份宁静中,只是...
弯不下脑袋。
果然即便再怎么理性这份埋藏在骨子里的高傲也还是无法舍弃。
不然也不会因为被岩山的地图炮误伤便一股脑儿想着收拾这大个子一顿。
可是,和这群家伙发生冲突荚还是抱有一定的警惕性的,微微斜视,冷然地用余光瞥着身后的大猫们说道:
“我劝你们还是放弃吧,虽然身体的表面没有受到伤害,可是你们的内脏却已经伤痕累累了,如果找我麻烦地话伤势会一直叠加到你们身体无法承受的地步而崩溃的。”
?!
这下好了,不只是戾,连其它的大猫们都双眼放光地看了过来。
顿时荚就知道自己不该丢下那句话的,看样子自己的话显然没有起到什么震慑作用,反而让它们更加感兴趣了。
和大猫社会脱节太久,连大猫们的思考方式荚都忘地差不多了,像这样带着点风险的禁忌事项最是让大猫们着迷。
好吧好吧...
荚无奈地摇了摇头。
既然无法继续呆在那份宁静中,那就出来吧,正好,自己也好像有些静极思动了,既然同为继姓,即便是不善战斗的自己也没有道理相互之间的差距会大到望尘莫及的地步。
渊衡带着笑意地瞟视了一眼荚,那一脸吃瘪连带着好似自己被看扁了的不爽神情还真是颇为有趣:
“这小丫头看样子倒霉了...咦?我说闻,为什么其它周边的所有人都受了伤就你的口鼻上为什么没有血迹?”
这声音不高不低,也就寻常两人交流的程度,可是所有的大猫都惊到了,连荚也不例外,一脸震惊外加好奇地看向那双目迟滞的大猫。
淡淡扫了一眼这群傻不愣登的大猫(在它看来),闻叹了口气,说道:
“爪向你挥来便用爪回击,既然她吼我自然吼回去就行了,虽然吼不赢她,可是至少受伤这件事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这不咸不淡的解释声有如惊雷咋响在众大猫的心头,它们惊了,在闻的话音落下之后顿时全部石化...
为什么听它这么一解释瞬间觉得自己这么笨呢?
尽管闻的眼神相当呆滞,几乎表现不出来太多的情绪,不过其它的大猫都觉得好像这家伙在居高临下地用智商鄙视自己,脸上只觉火燎火燎地烧地慌。
荚若有所思。
“明白了吗?不明白地话我可以逐字逐句地解释给你们听。”
闻见众族人不吭声,很贴心地再次问道。
看样子它真的将这群大猫当成懵懂初开的小猫们了,虽然年近中年的它的确有资格说这句话,可是,谁也不乐意被这般对待啊!
没人再去和闻对上眼神,现在已经够尴尬了,刚才的解释以及有够直白了,如果真的让她对自己解释一遍那简直不要太丢脸。
“咳...咱们干正事,干正事!...哟!这位小哥,发生了什么?”
戾那时常浮现着微笑的脸庞微微抽搐,不过还是强颜欢笑地将话题扯开,对着正淌着泥泞,想要上岸的一只大猫大声吆喝道。
“pa..pa...pa...”
那只被吆喝着的大猫由于红雾被消解,正急后怕无比地想要上岸,看见岸边的十数只大猫,一愣,突然大喜,扑腾着大声吼着意义不明的话。
在它看来,这些大猫是讨伐白虎的援兵,如何能够不喜悦?
连话也有些说不清了。
啊...是一只低智种,真是晦气!看样子要花上好几倍的功夫才能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心中虽然非常不屑,可是戾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更加亲和了一些,算是丢下了刚才的不愉快进入状态了。
“叛徒...风...继姓,叛徒!”
所有大猫的脸色顿时都变了,那个一脸愤恨着的大猫只觉前方的氛围全部变了,变得萧杀,变得冷漠,变得不近人情无法靠近。
其中一只奶白混着玄黑色泽皮毛的大猫从群体的前端缓缓走了过来,走到了湖泊里,轻轻地用爪子抚摸着它的脑袋,被按着脑袋的大猫只觉得不由自主地将脑袋压低,和水面几乎持平。
衡淡淡地说道,双眸漠然地看着它的头顶,莫名地,有种恐怖的积压,如同铡刀高悬在颈梁之上:
“小子,你好好把语言组织一下,慢慢地说出来。”
这只大猫被迫将脑袋压低,有些不满,可是对方的气味着实让它有些心悸,只好忍着这股不满任由这不知名的大猫将爪放在它的头上。
现在它的心中直泛着嘀咕:
奇怪,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不过可能是刚才离地有些远,再说一次也无妨。
可是这个高度是没法开口的,一开口湖中的泥水便会倒灌到嘴里,所以它努力地顶起了衡的爪掌,张开嘴:
“叛徒,风...”
轰!
泥水飞溅!
“不是叫你好好组织一下语言了吗?!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
一声狂暴的怒啸,暴怒的衡一把将这只大猫的头打入十数尺深的淤泥中,双瞳的留白尽是血丝...
“不要为难这个家伙了,你看看那里...”
闻说着,示意衡看向自身的前方。
衡听到后,一脸阴沉地将手抽了出来,将爪上沾染的血雾甩到了一旁。
被打入淤泥之中的那只大猫却再没能浮上来。
它已经晕了过去,被激起的淤泥层层叠叠地沉降到了它的身上,将其填入其中。
如果没有谁将它拉出来地话,它便会溺死在淤泥里。
明明只是举手之劳的事,可衡却没有理会,任由其扎在淤泥里,在其露出的尾巴尖前一个转身,径自离开和其它大猫们待在了一起。
闻讯赶来的十数只大猫都不以为意,没有谁亲自将其捞出来,对衡如此冷酷的做法视而不见,仿佛理所当然。
冷酷的本性在它们的身上一展无疑...
撇去那个被淤泥淹没的身影,其它大猫们向前看去。
浩浩荡荡地上百大猫们慢悠悠地爬上了岸,拖拽着一身的伤痕,神情无比疲惫。
事实上受到危机性命伤害的大猫几乎不存在,在身上的伤口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战斗欲便会大幅下降,这也是它们大部分疲惫但是伤痕远远小于预计规模的原因。
它们已经胆寒,再也没有胆量和白虎相对峙,不过,它们有靠山!
爬上了水岸,然后看到了那里,和狼狈的它们精神面貌截然不同的大猫们,好似有股渺茫的气质直扎人心魄。
最后,所有还能动的大猫们都爬上了岸边,在零零散散的悬浮着昏迷大猫的水面上,只剩下一个身影,神情冷漠地对视着周围所有或是仇恨或是恐惧,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
连他们这些继姓也毫不例外。
淌开湖面,缓缓靠近了浑身流淌着刺骨寒意的白虎,终于到了能够相互听到话音的距离,随后白虎的眼神陡然一变,杀意侵袭过来,众人被迫止步。
又是戾跳了出来,笑脸相迎,说着,好似毫不在意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又看了看白虎遍体恐怖的伤痕,言语略带嬉皮地道:
“真是凄惨的景象啊!我说风,你们到底是在和谁战斗,我为什么没有看到呢?”
不管是谁,在它最为自信的亲和力之下也会变得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商谈。
戾有这个自信,来自于自家地盘诸多邻居的好评让它拥有了这么的自信。
“在和谁?呵呵,说什么傻话,制造出如此‘凄惨的景象’的罪魁祸首,不就在你们面前吗?”
白虎扯了扯嘴角,划出一个讥嘲的弧度,尽管没有高度差却用高高在上的凛然目光俯视着将它们一一扫过。
“理由呢?大姐,总不可能没有丝毫理由地围攻你把?”
“围攻?小子,你似乎搞错了什么,不是它们围攻我,是我把这群垃圾一个个挑出来清理掉罢了,这些懦弱无能的货色...啧,算了,这样也好...”
喃喃自语,随后双目一厉,如同刀锋一般扎入到了前面所有大猫的心窝...
“大姐?”
“想要理由?那就用爪和牙来问吧!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们不会还想着和平收场吧?”
戾的笑脸僵硬了下来,随后无奈地对身后的众猫摇了摇头。
就算自己的脸笑地再灿烂别人一开始就把聊天的大门往脸上拍,不看它的脸,这不管怎么自信的外交术也无能为力啊!
“唉...何必呢,你已经输了。”
衡摇了摇头。
“...那好吧,如你所愿!”
一道黑色的身影冲了过来...
身形交错,却仿若两道虚影没有任何接触。
在那刹那,两者都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微兴的风吹皱了湖面,圆扩散开来。
“啧,又是你...看样子我们挺有缘的啊,小弟哟!”
白虎向着自己身后看去,嘴角是狰狞到扭曲的笑,眼中是近乎暴露出来的赤紫。
同样,在其背后,渊雷也同样回顾着,用一只眼冷然地斜视着她,犹如冰火两极:
“不只是我,看样子还有十多个继姓想要和你结缘呢。”
“不用客气,你们尽管...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