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一个抛弃生死,完全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的对手,衡该如何应对?
白虎已经完全地疯狂了,掌上和指爪牵连的虎筋随着肌肉的强直从骨节外划入凹槽,有如劲弦归位发出的弓鸣让人不寒而栗,钢刀砍切在其上被崩飞坏刃丝毫不稀奇。
十二万八千斤,这大概也就白虎右臂全力挥下后力道的五分之一吧。
而现在,油尽灯枯的白虎移走了身体中最后一份储备的能量,所有的细胞感受到白虎精神的波动,逐步过渡到了烛光返照的最后一刻。
那份能量是最后的,就像火花塞的电火花,维系生命引擎的最后的一份能量。
如若没了这份能量即便有着再多的汽油也无法将引擎发动起来。
而白虎已经无所顾忌了,嘶吼着,将所有的一切燃尽,只为将这副残破的身体再次驱动起来。
承受一只兽王的临死反扑是什么样的滋味?
那只有承受的人才会知道了。
转瞬间那狂暴的怒击就把衡淹没,如海啸一般,要将阻拦在其面前的一切都彻底撕碎!
“吼!!!”
方圆十米以内的大气在白虎势若狂涛的攻击下被绞碎了,正面承受白虎狂攻的衡几乎无法在原地立足!
这真的是要死的人吗?
衡差点就骂出声来了!
白虎每一次攻击都将上百吨的冲击力注入到衡的体内,即便没被正面击中的大猫们心脏都在为之颤动,心脏被白虎劲力贯穿时产生的震动居然让周围的人心脏也跟着共鸣了起来!
恐怖的震荡让衡的心脏瓣膜无法起到阻止血液回流的作用了,不受控制的激荡下心率已经彻底紊乱。
这意味着用不了几分钟衡便会因为晕厥过去。
全部都是徒劳罢了!随着一声低而震耳的鼓动,无形之间有冰晶飞舞。
那是来自心脏的搏动,一股如洪荒般野蛮的巨力和自外界传递而来的洪涛于衡的体内展开了碰撞,那一瞬间它的心脏到比平时多百分之五十的体积,随后重重落下——
咚。
低音音浪自衡的体内响起,于外界共鸣,有雪尘自地面悬空。
衡那妖绿色的眼逐渐有血色的沁显现出来,怒吼声传遍四野:
“渊风!你不配拥有我们传承至今的这个称呼!!!”
惊涛骇浪中突然夹杂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此时破碎了。
一切都仿佛凝固了下来,除了...衡粗重的喘息声。
一道长长的出气声,两道雪白的雾气自衡的鼻孔里喷出,白雾吹化了地面的积冰。
扛住白虎的猛击所消耗的可不只是体力,骨头被打出的细小裂纹不知何几,内脏也不知道因此多了多少的内伤。
舔了舔额前淌下的血,随后衡缓缓地将手抽了回来。
从白虎胸膛那深深的凹陷中,拖连着无数的血浆。
那一掌,击碎了白虎整个胸膛,肺腑半毁。
爪僵硬地前伸着,那爪的尖端离衡的面孔只差数十厘米,随后,血从白虎的嘴里缓缓地溢了出来。
只有这么多血了,其它的都从伤口中洒下,变成了这里将盛开整整一个冬季的寒梅。
衡还在喘息着,眼神有些飘忽,正面承受白虎这么多下不可能这么轻松就能缓和地过来,特别是它的心脏,即便再怎么强韧现在也已经布满了暗创,说是千疮百孔也不为过,时不时有甜腥的味道从喉间上涌,被它强行咽到了肚子里。
虽然表面上看不到什么,但是事实上白虎对它造成地伤害之重在它这辈子里都数得上号来。
过了好一会儿,衡终于能够说话了,看着仍僵立在自己面前不愿倒下的风,沉声道:
“风...孤独地死在这里便这是你应得的下场。”
风的眼神波动了起来,前伸的右臂颤抖地更厉害了,却不受控制地缓缓下垂。
衡闭上了眼,随后继续向着小家伙栽入的雪坑中走去。
它要将其挖出来,分尸,这是在和卞佧一起围杀小家伙时便以决定好的。
不过比之当时切实将小家伙击杀的目的又多上了一分意味,那就是更强力的震慑和警醒。
孤独死去,并保护不了任何想要保护的事物,衡为这种错误的爱定下了审判的基调。
有了这样的先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吧?
...嚓!
...嚓!
衡吐了口气,将爪从雪地里抽了出来,带着些许红色的血迹。
铭记这个场面吧...
“衡!小心后面!”
雷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衡的余光看到它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自己的身后...难道风还想做些什么吗?
衡楞了一下,回首,随后看到了那一双,泛变为黑红色的眸...
衡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而伤痕累累的心脏已经不能支撑它做出过去激烈的运动。
爪刻入了它的脸颊,一晃神,身体如坠云端...
整个庞大的身躯被抽上了天空,四道巨型的伤口从它的侧脸而起,直至尾椎,血雾有如喷涌的地泉。
顺着造成伤痕的方向大幅将其扩大...
这不是我的...
撕裂吗?
戾看到这样的场景,一阵恍惚,视角好像和白虎相重叠。
回过神来,此刻它的内心顿时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衡的身躯短暂悬空之后落回了地面,艰难地抬起头颅,用右侧的眼睛努力在白虎的身上聚焦...
“风...你居然...还没有死?!”
微弱而又沙哑。
此时的衡左眼紧闭,有血溢出,撕裂的力量波及到了那个地方。
即便伤势好转,这只眼睛可能也再也无法睁开了。
雷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即便专精于速度的它也无法瞬间从零开始跨越数十米的距离,到了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而且...
看着近在咫尺的白虎,它的眼中充满了忌惮。
没想到在这种关头白虎居然将只有戾一个人会的绝技学会了!
偏偏是这么麻烦的能力,让风即便濒死仍旧充满了威胁,如果被刮蹭到了的话,眼前衡的悲惨模样便是最好的解释...
兽王的反扑向来都是如此地惨烈,衡错的不止是和一个濒死的兽王正面冲撞,还有按着以往的经验判断白虎的生死。
白虎不是普通的兽王,她同时也是一名继姓。
转眼之间,衡的鲜血便打湿了大片的地面。
白虎已经听不到衡的声音了,也没有再走向前去对重伤的衡补上致命一击。
对于将死之人来说一切都不重要了。
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白虎强睁着眼睛,告诉自己还不能死。
她还想再看一看小家伙的面容。
就这样躺在地上,用爪当铲子,缓缓地将小家伙从雪里刨了出来。
努力地将视线保持在清晰地范畴,看着前的小家伙。
真惨,这不是断成了好几节吗?
很慢,很慢,用爪尖小心翼翼地将小家伙勾勒成了一个大致的人形,星光洒落,小家伙那半阖着的眼眸散射着微光。
里面似有着欣喜。
在此时此刻,喵芙终于姗姗来迟,在这个诸事介意落定的时刻,在白虎面前停了下来。
这就是白虎的另一个想要保护的孩子吗?
周围的大猫们都没有阻拦喵芙走过来。
白虎看到喵芙,眼中突然一亮。
她想起了那时,如果有什么奇迹,那一定是只有她才办得到!
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白虎突然想了起来,自己的胸膛已经被拍碎了,已经无法呼吸的自己自然是做不到发出声音了。
可是,你能听得懂我的意思吗?
喵芙看着白虎那好似祈求的目光,似懂非懂,随后视线停留在了小家伙的身上,点了点头,突然间神情大变,想要动身之际忽又停了下来。
视线下移,看到了冒出胸膛的浅浅点爪尖,一股铁腥味从喉头涌了出来。
“孤独而又绝望地死吧。”
雷漠然地抽出了插入喵芙身上的爪,看着她倒在血泊中,身躯微微痉挛。
有烛光从白虎的眼眸中破灭了。
然而此时的白虎再也挤不出力气和另一个继姓大战一场。
咳咳...真是可笑,没想到那样强大的动物居然以这样可笑的方式死在了这里。
视野又暗了些,白虎强撑着精神,努力地,努力地将前额贴在小家伙的脑袋旁边,看着它布满鲜血的脸颊,红黑色的瞳光越来越暗淡。
仔细看一下地话,崽子你还真的是...有点丑...
不过...如果把血污除掉地话还是很可爱啊...
...呵,仔细想一想地话...
果然还是亏了吧?
果然还是不要把你收养的比较好...
突然间和小家伙初遇的场景又浮现在了白虎的心头...
在盘旋的落叶中和小家伙嬉戏...
用蛮力将小家伙压入潭水中让其学会游泳...
还有小家伙的第一次离家出走,在山巅上时突然看到自己时那了无生趣的眼神...
还有趁自己睡觉时把草插在自己的耳朵和鼻孔里,揪着它揍了大半个钟头...
或者那应该说是玩耍吧?
尽管这样,尽管和你相处的时间只有一年的四分之一,尽管沦落到这样的下场,尽管输掉了一切...
我为什么一点也不感到后悔呢?
突然间,清澈的星光洒在了小家伙的身上。
有圆形的物体高高飞旋,然后坠落至地面。
闻不知何时走到了白虎的身侧,将爪上的鲜血在雪地上擦干净了,未说一句,沉默着转身离开断头的虎尸。
宰...了...你...们...
一个微弱的声音自谁都无法听见的地方响起。
谁都不知道,即便变成了这样小家伙依然还留有着意识,即便还有着意识也没有谁会在意一部分残缺的肢体会有什么想法。
但是,小家伙还有意识停留在身体里,将眼前发生的一切都纳入了眼中:
喵芙死了,被直接用利爪贯穿了心脏。
白虎死了,被击穿胸部甚至在自己面前被砍断头颅,连最后的依存都失去了。
没有谁知道,小家伙的脑海中是怎样漆黑。
纯粹而又漆黑的诅咒。
宰...了...你们...,宰...了...你们...,宰...了...你们...,宰...了...你们...
我一定要...
宰·了·你·们!!!!!
【故我所愿,回应‘表’的呼声。】
这来自七天之后久违了的星光格外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