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算得上僻远的建筑群,因为过于高昂的价位和并不算优良的地理位置,大部分有能力付出这个价钱去购置房屋的人都选择了更为良好的地段,比如靠近上层地区的房屋,即便小一些却能更加贴近自己日常工作的地方,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即便短短的五百米距离也能够让一般人望而却步。
不过和那些被舒适温度娇惯了的有钱人不同,底层居民对于这样的气候已经习以为常,然而却只能看着这些装饰华丽梅尔因每个层次的贫富阶梯又大得几乎无法跨越,如果将这些房屋的价格降到能够让这些低层居民接受的程度那几乎是连本钱都赚不回来。
开发商不愿意就这么将其处理掉,就这么抱在手里也不嫌硌手,于是这片不管是装饰还是规划设计都在水准线以上的建筑群便成为了梅尔因少有的一片鬼区,坐落在梅尔因的角落,不远处便是已开凿了一半的岩壁,隐约有着房屋的轮廓,那是被中途腰斩了的别墅,不少的死角被填充进了难以被风吹散的黄沙。
不过气候恶劣什么的对于卡亚来说并不算什么,他在小时候便已经习惯在白日的炎热中于穿街小巷中跋涉,时常一走便横穿半个城镇,虽然有些小贵,不过有着一个巡查长父亲的背景,他带着一队性格同样怪癖恶劣的小弟们明里暗里对这片地区的负责人进行恐吓威胁。
于是卡亚和更上面的人搭上了线,互相妥协,达成了一些互惠互利的条件,比如让他暗中对自己的竞争对手带来一些麻烦,或是传播谣言,以便于自己能够从城镇政厅手里拿下一些更好的项目,再先斩后奏,将自己父亲所储存起来的钱全部交付,文件的签字画押一气呵成,木已成舟,巡查长已经来不及多做些什么,加上对儿子的纵容就这么沉默下来,表示默认。
就这样卡亚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将这一整片荒区全部拿下,这片荒芜的建筑群成为了卡亚一个人的宫殿,不过,时间很短就是了。
以往,除了住在这里的父子二人很少有人会光顾这片买个菜都要穿过三个街头的废区,不过今天不一样,一个一身白衣的医生提着大包小包的食物和饮水来到了这里,有成束的风铃自那屋檐垂下,随着穿堂的山风在耳畔寂寞地响起。
科洛林医生看着眼前略显荒芜的建筑区,吐出一口长气——他终于来到了前巡查长的居住地,地上的沙尘被人踩踏出一条浅浅的路径,多亏如此医生才能够辨认出那个男人所走过的方向。
地上有条沙尘明显少于其他的方的轨迹,直指着一栋装饰设计颇为华丽的三层别墅,为了美感特意在原先色泽单一的房胚外部砌上了各种异色的砖岩,再几经雕琢,让其整体的存在感立即超脱了周围所有的建筑群,如鹤立鸡群,然而在那栋别墅却让人感觉到格外有些晦涩,正悬于中庭的阳台后边是数个大型的落地窗,本该剔透的玻璃上面却因为缺乏养护,导致被风沙打磨地雾蒙蒙地,只能朦胧看到其后方的深红色的窗帘。
如果不出意外地话这里便是那位男子的住处,经过几番打听,医生知道了这名男子的身份,以及一些不好的传闻,不过他决定相信自己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时他带给自己的感觉。
细线拉拽着风铃,无数个倒悬的小酒杯相互碰撞,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叮铃铃声,悠然传遍了整栋房屋,在门口,医生的话语声响起:
“请问,这里是巡查长阁下的居所吗?”
...无人回应。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么大的一间房屋总有铃声传达不到的地方,而且看看这荒芜的景象,其实科洛林也有些拿不准这里到底是不是巡查长的家,不过科洛林对此早已经有了走穿鞋底的心理准备。
有人想要创造奇迹,不管成功与否,如果没有一个见证人地话都太遗憾了。
“没人吗?那我进来了...”
正准备直接踏入房屋中的医生突然觉得眼前掀起一阵劲风,门打开了,一只苍劲有力的手突然从他前方伸了过来,一把拽住科洛林医生的衣领,如同逮着鸡仔一般连着医生那一身庞大的负重一并拖进了房屋中。
砰地一下,科洛林整个人被顶着咽喉支在了墙上,脚尖悬离于地面。
“小贼?不对,看你这穿着和身上掩盖不住的气味...医生?有何贵干?”
从那头略微斑斓的苍发下面是如狼一般锐利的灰白眼眸。
“...”
“啊,对了,难怪没法说话,原来脖子被我捏住了。”
随着这个男人松开了手,医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面包和水零散着落了一地。
“好了,这样可以说了吧?”
果然。
科洛林的余光看到了这个男人,前巡查长的胸前微鼓着怀中伸出一缕弯弯的黄发,心中了然,然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那个孩子,那个女孩...你想救她?”
“...哦?你是...那个医生?我应该警告过你不要再提起那件事了,现在你又来擅闯民宅,我现在即便把你打得半死然后让你爬着回去都没有任何人会帮你说情。”
“不...我是来帮助你的。”
“帮助我?”
“咳咳...啊,没错,帮助你,想要救这个小女孩,奇迹...奇迹...是必要的。”
医生抬头仰视着这名过去的巡查长,没有起身,捂着喉咙断断续续地说道。
他觉得自己的喉结好像被捏碎了。
“你想说,你是奇迹?”
“不,你才是。”
男人沉默了,直视着医生的双眼。
...
男人的视线太过犀利,尽管知道避开对方的视线便意味着心虚,医生却仍然不由自主地撇过视线。
一个常年和匪徒打交道,让黑白两道都为之心悸的人,其带着审讯态度的眼神可不是随便从大街上抓个人能够承受地了的。
不再看那个捂着喉咙的医生,他看着一地的面包和水,还有那个散发着药水气味的医疗箱,眉头微皱:
“我是奇迹?”
“这个孩子本来早就应该停止呼吸了,但是她现在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这便是一个我们医生乃至医学界都无法再现的奇迹,而这是你创造的,是只属于你的奇迹。”
“...你为什么想要帮助我?”
“因为我是医生,请你允许我从旁记录,这对于我来说是非常有价值的,而且我会为你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比如给予你一部分来自医生的客观意见,还有饮食上的规划,你需要这样的帮助,还有这个孩子,失去了这么多的血液之后她也急需补充体液,而这件事也只有医生能够做到。”
“你好像已经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了。”
“嗯。”
“你觉得我能成功吗?”
“我觉得...很难,或者说不可能。”
“不可能...呵呵,不错,很真实,没有骗我,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不管是失败还是成功,你的所作所为都将成为一份难得的记录,对我的事业,对整个医学界都将有所帮助。”
“是吗,那,这就是你想要的报酬吗?”
“没错,这是我唯一想要的!”
科洛林的眼中冒起了炙热的光芒。
“你不是一个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医生吗?在我看来你更像一个热衷于求知的学者...不过,进来吧。”
前巡查长让开了通往厅堂的道路。
“这么说,阁下同意了?”
“没错,希望你真的能够给予我一些实质上的帮助吧。”
“请放心,我会竭尽我所能来帮助这个孩子的。”
“那,现在就开始,给我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