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投机，殷毒龙咧嘴一笑，从跏趺中起身。

身后黑煞翻滚，吼！恶煞之浓郁，蠕动之间，好似化成了血肉，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吼。红黑二色，与牢狱中的石墙，铁栅栏融为一体，这方空间，都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咦。”

正当手掌一抬，煞气随之凝成巨掌，使出绝技时。一抹青色电光蓦然划破重重玄罡，直抵咽喉。

殷毒龙咦了一声，伸指去挡。一根指头当即被从中削断，青芒刺进他的喉咙，尽根没入。

竟是方子远率先出手，以诡秘身法绕开黑煞，一刀斩出。他与风野擎搭档多年，非常默契。

所谓“掠阵”，就是我且大吼一声，吸引对方注意，你来伺机偷袭。

这一手，在风野擎未在北芒站稳脚跟，面对强敌时，经常使用，且屡试不爽。

他面对殷毒龙这般令人发毛的对手，亦敢贸然出手，自有其依仗。

手里一双青黑短刀，俱非凡兵，而是纯以罡气凝就。不比李玄思的煞气成剑，方子远左手追电，刀身凝实犹如水底青石。为月色所映，反射青芒道道。

右手逝影，其色暗沉，静则衬粼粼水纹，犹如一片潭底潜影。动则飘忽无踪，不见其形。但有无尽杀机，于虚无中吞吐。

这等罡气用法，在高位武者间，素有声名，谓之“化虚为实”。

方子远能以先天之境使出，与其家族天赋有关。“绝影”虞氏，天赋罡气掌控，胜过寻常武者十倍。且袭杀术之精妙，在大邑仅次于“黑罗堂”。

在一次行动中失误，方子远性命难保。却为风野擎所救，留作“影子杀手”，替他暗中解决了不少强敌。

再后来，风蛮寨做大做强，发展到八百余人的规模。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天字堂主”。

唉，不过今天，实际上不想冲得那么早的。

毕竟，这疯老头的煞气，太过恐怖了！

这哪里还是内气，根本就是他体内血肉的延伸！又或者，某种诡秘的存在，寄托他的身体，要降临于世！

习惯成自然，身体在考虑之前，便已行动。

或许，他已为煞气侵染，神智模糊，近于癫狂，只想对眼前难以理解的存在，做出攻击，来确保自身的安全。

家传刀法顺势使出，呼，还好，他死了。

怎么可能，殷毒龙被一刀穿喉，却仍旧以奇特的目光打量方子远，终于笑出来，“有趣，你的血，不是普通贱愚，献祭于吾祖，可以让的血更加精纯。”

喉咙被贯穿，竟完全不影响他说话。他到底实在用什么发声，亦或者，这声音，根本就是从我的脑中直接响起。

奇妙异想一出，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脑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百虫爬行的声音。

煞气蠕动，虬如鹰隼的巨爪，从中抓出，喀——五指一收，这方天地，尽化囚笼。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是业内基本信条。

方子远岂能不知，只是短刀追电，犹如融入烙铁中般，死死焊在殷毒龙喉中，不可拔出。

这柄刀乃是罡气凝成，毫无实体。现在却消不散，化不去，变成他肢体一部分，一并被锁在殷毒龙喉中。

因为刹那迷惑，第二刀逝影，未能来得及斩出，手腕便为活过来的煞气缠绕。恐怖至极的怪力，从煞气团块中传来。他面色狂变，只消一息，他这只手，便要被废去！

唰——

一道气浪，化成无匹神锋，劈开红黑恶煞。

煞气被斩裂时，一声凄厉至极，折磨耳鼓的尖啸传出，黑色的部分，升入天空，瘴气一样，盘绕不散。红色的部分，哗啦溅了一地，血液般喷洒。

混元罡气。

宗师境武者，是对通习百家武艺，然后走出独属于自己一道的巅峰武人的尊称。

比起寻常武者，他们变化的不止是称呼。体内玄罡，经百般打磨，锤炼，可称“混元”。

“方兄，这次是真的压阵，你先在一旁躲着，找机会出手。”

风野擎挥掌劈碎恶煞，将方子远一把扯出，以移花接木之法，丢到后方。然后轰出一拳，与黑暗中抓出的鹰爪，撞在一起。

“唉，我可以先走吗。寨中局势，也还需要……”

“不行，偌大风蛮寨，能与我一同对抗此人的，也只有你了。此人修为高绝，我没有把握胜他，你伺机而动，以逝影神刀，砍他命门。也就是脑子，泥丸识海。”

“这，有用么……”

“有用的，殷毒龙功法奇诡，实际上肉身并未超脱人的范畴……”

二人以传音入密之法，在刹那之间，便交换了大量信息。方子远被反手一抛，便落入虚无不见踪影。以藏形匿迹之法，掩住身形。虽然不知这等敛息之术，对殷毒龙是否又用就是了。

“凌风踏虚诀！嘿嘿，贱愚的武艺。”

殷毒龙与风野擎拼上一拳，一条纵深皆超出三五尺的裂缝，从两人脚下蔓延而出。哗啦啦，牢狱顶上的土石在疯狂滚落，眼看就要坍塌下来。

二人不管不顾，疯狂拼拳，“哼，你总是瞧不起大邑的武道，实际上这么多年，你除了相貌越发狞丑之外，武功并未高到哪去。反倒被官军追得到处跑！”

殷毒龙素来瞧不起世间武学，据他所言，他修行的乃是那位“祖”，从天启中赠予他的无上秘法，只需啖食血肉便可修行。威力无穷，修至极处，甚至可以肉身登临星宇，探索世间无尽隐秘。

听得玄乎，事实上殷毒龙自打突破宗师之后，便再无寸进。

否则，按他的说法，早已拳打十极武道，脚踩羽清池，吞灭众生，成就无上魔头了。

也正是如此，风野擎从未将他当做权威。反倒按着大邑盛行的路子，先拉帮结党，建立自己的势力，让收集资源的效率提升百倍。

再慢慢洗白，有朝一日，他也会像大邑那些有名的宗门，乃至世家一样，将自己的血脉，武道传承下去，享受天下赞誉。

“纯度！血的纯度不够！将我锁在了宗师之境，啖食再多的贱愚，也毫无用处！”

“不过，从今天开始，不一样了！祖将提升纯血的办法启示了我，它要开始回归！大地上，将会涌现出，越来越多的血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