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海沉金,炼器奇珍,世所罕见。
只要掺入一丝,刀剑都会变得削铁如泥,切入武者的护体内气,如若切纸。
在武道大盛的今天,何人不对这种秘宝,趋之若鹜。
“玄铁,山铜,秘银,沉金。尤其是沉金,只在汪洋深处才能掘得一丝。是东溟特产的异珍。这位兄台到底是在何处寻得……”
“这,你要管吗?”
“不敢不敢。”
“我就问,这根金条,能不能抵一顿饭钱。”
“嘶——”
当年羽清池横扫东溟诸岛,将沉金搜刮一空。除了天武堂留名的高手,其他武人再难享有这等奇珍。
便是指甲盖大小,都会引得无数武人抢破头皮。这么长一根,足可称价值连城。
“绰绰有余!不过兄台当真——”
“那就成了!不过大爷胃口大得很,只怕你们这酒楼要给吃个底朝天。拿酒来,拿酒来!天仙碎云,先起个三十坛!哈哈哈!有钱!大爷有的是钱!不痛快不痛快!这样吧,今天凤仙楼的酒水,大爷全都包了!诸位可以敞开来喝!大家说,好不好啊!”
嗯?
这闹事野丐,非但没有被打出去,反倒掏出好长一根金条,被管事奉为了上宾,还要请大家喝酒。还问好不好。
那当然是,“好!好啊!”
到底都是行走江湖的莽汉,哪里会拘小节,把拳头一收,满脸堆笑,扶着野丐坐下,捏肩捶背,大声言好。
“好个屁啊!”
只有方才被调息的女侍怒骂一声,把手中香扇往膝盖上一顶。咯嘣——这柄绣着青梅黄鹃,摇起来香风阵阵的团扇,内里竟也嵌着铁骨。分明是柄可斩人头颅于无形的暗器。
路远暝的目光死死盯着被管事小心揣入怀中,带入内室的沉金,脸色阴沉,心里暗道:这凤仙楼,待客,嗯,有道;菜品,嗯,俱属上珍。
思前想后,没有可以扣帽子的地方,不由更加恼火。黑煞凝成丝线,往脑门上狂蹿。
冷哼一声,刚要推门而出,一股异香,突然钻入鼻孔。
“哈,这香气!”
即便比之从武库中兑换来的灵丹,也不遑多让。
而且轻嗅两口,丹田内气转圜速度,竟然快了几分。
“好酒!好酒!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路远暝转头一看,竟是陈飞沙不知何时醒来,端着盛了满满一海碗的“天仙碎云”摇头晃脑。
“你怎么又醒了。”
“武人好酒,天仙碎云这等仙酿搁在鼻前,哪有不醒的道理,何况还有人白请。”
“呃,你到底是什么时候醒的。”
“路兄,话说,你这人不厚道,怎么说走就走了。”
大爷有事,哪有心情同你们在这里瞎掺和。
拍开陈飞沙勾到肩头的右手,转头要走,一碗酒却还是推到他面前。
盛情难却,既然你执意如此,道爷也不客气了。
咕咚——
“好酒好酒!”
一碗下肚,内气转圜越发灵敏,瞳底一丝金芒电闪,神身诀被悄然勾动。
数十坛烧刀子没能泡倒的识海,被涨得昏昏沉沉。
这酒!
能勾动武者内气,内气越强,效力越猛!
“好好好!饮酒!正乃人生一大快事!”
“嘿嘿,杀人就乃人生一大痛事!”
对面的野丐把酒碗往桌子上一磕,突然接口道。他脸色涨红,舌头往脸上一卷,大半泥污都被一扫而光。嘿嘿有声,目光转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杀人而后饮酒,痛快痛快!”
“饮酒而后杀人,痛快痛快!”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哈哈哈!兄弟过来过来!我同你一见如故,不妨坐下一叙。”
“等一等,那我呢?”
陈飞沙瞧着那野丐的一桌美食,食指大动,两行哈喇子直接顺着嘴角留下。
斯哈——
先天武人,成何体统。
不过野丐面前的一桌菜,俱是凤仙楼的招牌,色香味无一不是勾得人垂涎欲滴。
“来来来!都来!大爷有的是钱!大家敞开了吃!不怕大爷付不起,就怕酒楼吃不垮!”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围者团团坐下,有如此豪客,千载难逢,正所谓,不吃白不吃!
“来,路兄,坐啊!”
路远暝口嫌体正,忸怩着还是坐下。
身为一名道徒,实在难以拒绝这样的盛邀。
青玄的食谱,多以简素闻名。青菜小米汤,少有蛋白质摄入,搞得大家年纪轻轻,发际线便开始疯狂后移。
纵然心道,不了不了,这有违我宗教条,但身体根本无法拒绝油脂的引诱。
“这‘一青’说的是明泽泊中特产的青花龙鲤。其色天青,鳞坚逾铁,颔生龙须,肉质劲而鲜嫩。便是生食啃咬,腥中带甜的味道残留唇齿,也让人回味无穷。”
“遑论凤仙楼掌勺,乃是一位剑道大家,后来退隐江湖,将手中的玄铁重剑熔做壹拾贰柄菜刀。将剑境化入厨道,快刀过后,将鲤鱼内脏剔除,龙鲤却浑然不知,犹自徜徉。而且钻研厨道三十载,烹术已臻化境!”
长桌中央,好大一口石锅。
揭开锅盖,腾腾雾气,如烟似云。
哗啦——
片片水花溅出,扑了一帮好汉一脸。
“哇!”
这尾青鲤,首尾长约三尺,颔下长须飘然,真的如龙也似。锅中汤汁沸沸,他竟还摇头摆尾,好不惬意。
引得众人连连啧叹。
但是稍有境地的武者,一眼便能瞧出,这鱼早已死得不能再死。全靠被外力渡入的一口内气,吊着经脉运行,来去游动。
路远暝也不介意,筷头扎下,又呷了口汤,鱼肉泡着汤汁在舌尖化开,飘飘不能自已。
周围一众莽汉,俱是同样表情,盛赞青鲤滋味。
“好好好!”
而那野丐目如炬电,左一筷右一筷,根本不做品鉴,完全不能停下。整个饿死鬼投胎。
竟将好长一条鱼从锅中捞起,哗啦啦,这条鱼还在活灵活现地上下甩动,被他从头至尾一口吞下。
“好滋味!好滋味!原来是这般滋味!”
他拍拍肚皮,大声道。
吮着手指瞧见周围一众莽汉惊诧的表情,尬笑道,“根本不够啊!这点鱼头哪里够大家吃的!你,快去让大厨再做十条!不,二十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