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凡霖习惯性地买了句老,下半句话又骇得路远暝魂飞魄散,“方才感受到一股气息,较之妖螭煞力还要狂虐数分。是由某种异器中发出的吧。”
她的殷红双瞳转圜不定,显是联想到了当日一剑阻断她追击慕赟的剑胚,“你以为老身会再让你起出那件异宝吗。”
路远暝心中一忑,她居然能感受到剑胚波动!
“嘿,这可不是婆婆能说了算的。”
片片金芒从甲胄缝隙中漏出,璀璨耀目。无数赤金绸缎从面甲后飘散。瞳孔转变为金红之色。
澎湃气力从躯体内迸出,将踩在他背上的脚顶开。
“喝!”
心念一动,瞳孔蓦然放大,与武库相接,数道铿然剑鸣已在识海内响起,空间晃动,神剑将出。
华凡霖的动作更快,在路远暝蹿出之后,便一振衣袖,枯瘦五指从袖口伸出,箕张如钩。五枚指甲皆呈黑色,寒芒流溢间,缓缓伸长,化作五柄玄剑。与此同时,嵌在她食指根部的一枚玉石,爆发璀璨红芒。
路远暝视野为红芒一摄,只闻咯地一声,勾动的玄剑哑然失去联系。
心念一定,识海沉入武库,确信剑胚仍在,只是再也无法祭出现实空间。
“怎么回事!”
念头电转之间,锐利黑甲已然刺到眼前。
身法运转,路远暝化作狂风云雨,在虚空中留下残影无数。她指头上的红石,可有古怪!足踏虚空,风驰电掣,片片黑莲花瓣从天而降。
铿铿铿——
劈头盖脸,仓皇而逃的路远暝被当头砸了个正着。
这莲花轻飘无实,却都有万余斤重,一触即崩,却化作漫天莲华剑气,在他的梵圣甲衣上肆虐而过。
无数厘许来深的划痕,在悬浮舍利子的梵音颂唱之间,短暂浮现接着弥合。若非这件坚甲上,有神通护持,瞬息即会被剥开绞碎。
路远暝双掌抱圆,移花接木,将绵绵无止的剑气卸尽。“可恨!”暗骂一句,随即再次以心念勾连剑胚,空间晃动,在要驾临现实空间的一瞬再次咯地一声,断连开来。
“没用没用!”
华凡霖阴恻一笑,两腿一晃便从背后追上路远暝。
他怪叫一声,回身便是百炼罡煞凝成的一掌。
咔咔!
只闻两声脆响,路远暝双臂垂下,几如断开一半。
竟是断肌透骨劲,穿透甲胄防御,直接将他双臂卸去。
不过却也无妨,这件圣甲与他同样心神一体,纵使双臂断去,只消心念随想,便可控制御敌。
但是黑影扑天,刹那占满视界。
一只枯瘦手掌拧住他的脑袋,他能感觉到犀利劲气穿透宝甲,抵住他的神庭百汇,处处要害死穴。
“等一等!前辈饶命!”
从获得武库的赏赐之后,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将他笼罩。如同魔鬼咆哮,死神用镰刀勾住他的脖子,贴着颈侧耳语。
失去剑胚相助,他的战力顿呈断崖式下跌。下意识地出声求饶。
这声饶命居然有效,几近刺穿他脑颅的锐利劲气,顿时停下。路远暝额上冷汗涔涔,他虽然有修过金蛉异术,但离元神出窍,抛离肉身之境差得老远。这一番刺下去,非死既残,再无战斗之力。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你我无冤无仇,何故下此杀手!”
随即连珠炮一般,不断讨饶。
“无冤无仇?哼,若非你当日阻挠,我早已将那幻世珠吞食入腹,升华血脉。成为凌驾众血裔之上的魁首,日后成圣做祖少不了一席。结果因你,全盘泡汤。毁人机缘,阻人修行,你也是道宗门徒,说说看在,这是多大仇恨。”
确信了心中一个猜测,路远暝眼珠转圜,见她没有立即将他击杀,定有商量余地。
“小子该死!小子该死!那不是不知道是前辈尊驾么……说来,不知道前辈是哪方尊神?”
“天山华凡霖,这个你不用知道。”
说着不用知道,还是道出了名姓宗派,她双瞳盯着路远暝精芒闪烁,续道,“芥子须弥,
自成空间,本以为是传说戏言,没想到却有其物。正好让这枚‘禁空宝戒’派上用场。”
“禁空宝戒?”
路远暝讶异道。
听闻名字,便知晓这门异宝的作用。一旦祭出,路远暝便不能拔出剑胚。幸好早早将宝甲披在身上,否则不出百十合,便要为这老妖怪斩杀。
“不错,你这后生,倒是得了不少异宝。老身活了二百余载,也是罕见。”
“嘿嘿嘿,侥幸侥幸。”
“不提侥幸,俱为机缘。小子,路远暝,我有话要同你商量。”
路远暝暗叫一声来了,佯装镇定,“何事?”
这邪物不论提何要求,自然俱是万万不能答应。一旦顺从,让邪星降临,人族武者再无存活之日,生灵涂炭。
只要佯装商议,让她放开指剑,便以舍命打法毁去她的宝戒,只有留下半条命,一口气,便有翻盘之机。
“你那剑胚上的异气,狂暴肆虐,连妖螭煞力都要压过去,能削尽邪煞的生机。又与那蒋宁决一样,身为玄宗传人,混入那玄苍禁制不在话下。我要你混入其中,将幻世珠,还有禁制大阵一并毁去。”
“什么!”
路远暝张口结舌,若非套在铁甲里,下巴能把地面砸个窟窿。
本来料想这老怪,是要他立下心头血誓,刺杀沈静岳,羽清池等等正道巨擘。结果是临阵反水,去干掉自己人啊!
“前辈,请你再说一遍!小子——”
“你没有听错。寻常武人受到妖星蛊惑,既变得浑噩不知所以然。但我等早已修至登峰造极的武者,影响自然有,却轻上许多。”
“他们不知,邪星一旦降临,灵气,神通,种种神异重回大地,却要俱为其同化,不再有个人思想意识。”
“什么!”
路远暝早已构想过,这些黏糊稠实的妖螭,到底要以何种面貌共存,却不想是这般样貌,“那蒋师叔祖他们——”
“他们自然知道,不过各有打算,或传播经义道统,或修行上乘功诀,俱无冲突。但老身修行百载,万事空成,唯一的目的,便是走出自己的的道。俱作他人嫁衣,不若尽数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