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弥生最近总是很晚回来。
姑父对此极其不满,他不肯给方弥生家中钥匙,但是每天半夜给方弥生开门又倍感辛劳。
如果是四年前的话,他早把他堵在卫生间揍了。
可是自从反杀案件过后,姑父总是不大再敢对他拳脚相加。
方弥生开始在房间内收拾自己的个人物品,赵睿大咧咧地跑过来要检查他的包裹,说是要看他有没有偷他家的东西。
结果他被方弥生一脚绊倒,摔得鼻青脸肿,站起来后又被方弥生扯开裤子,倒了一杯水,躲回自己的房间换裤子去了,再不敢出来。
舅妈虚伪,姑父粗暴,在不同的家庭中有不同的应对方法。
对待表哥谢鑫那种人总归要多留几分体面,而表弟赵睿却是非暴力不合作的类型。
多年来,每到月中和月底,方弥生就要切换一次行为模式。
又到了去舅妈家的时候了,姑姑一家人的脸上有明显的释然和喜悦。
“我开车送你。”今天姑父难得地心情好,说道。
“不用了。”方弥生谢绝,“有人来接我。”
姑父问道:“哦,你舅舅来接你?”
方弥生没答话,拎着行李箱走了,姑父在他身后啐道:“呸,不识好歹,算什么东西!”
夏雨的车等候在楼下,方弥生拎包上了车,姑妈在阳台上浇花,看见方弥生坐上了一辆黑色汽车,不由一愣,心想谢家的又换车了。
两家现在攀比成瘾,姑妈顿时心中不悦,跑去和姑父商量要换一辆更贵更好的车来。
反正她弟弟留下的钱还有一大笔,足够他们一家的开销了。
傍晚,方弥生的舅妈打来电话,说道方弥生今天没来她家,而且通知她以后不在她家住了,问他们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姑父听后,连忙道:“说好的,在我家只能住半个月啊,多一天都不行。”
“哎呀,不是。”舅妈道,“他说以后也不在你家住了,他在外面找住处了,以后都不在咱们两家住了。”
姑父大喜,“那敢情好!”
“好什么好!”舅妈对这个满肚子草的男人总是没有什么耐心,“你想没想过,他要是在外面出了什么危险,外面的人怎么戳咱们脊梁骨?他在外面住在什么地方……”
“那关咱们什么事。”姑父不屑一顾,“这些年来,咱们被戳的脊梁骨还少吗?都是些伪君子,如果是他们,白捡的大便宜他们不占?管他们做什么?”
“哎呀,你怎么不明白!”舅妈看他不明白自己的暗示,叹了口气,直截了当地道:“他不在咱们两家住,他住在哪?哪有人肯让他在自己家常住?他又哪来的钱租房子?
你说,那两口子生前会不会买了其它地方的房子,是咱们不知道的……”
姑父耳边恍然间轰隆一声,电话险些掉落地上。
“方弥生那小子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不像小时候那么好操弄了,就算我们猜对了,怕是也不那么好……”
“呸!他还敢翻天?”姑父破口大骂道,“别忘了他现在还没满十八,还是老子说了算!他老子娘留下来的房子财产还是要老子代管!杀了个人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有本事把老子也杀了!”
“哎呀,他姑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没啥好说的了……”舅妈心中窃喜,和姑父不同,她还是比较顾念自己在社会上的声誉的,轻易去和方弥生硬碰硬怕是会撞个头破血流,还是先让这个莽夫试试水比较稳妥。
姑父挂下电话后,一时意念难平,给方弥生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是对方都没有接。
……
夏雨把方弥生带到了别墅的地下室。
这里空间极大,周围有许多根钢柱用来称重,天花板与地面的距离极大,整个地下空间是个圆形空间,气温较低,倒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夏雨告诉方弥生,这里也是非人哉的训练场。
说话间,苏乌已经在手脚上安装了配重,然后用战绳拖着一个巨大的轮胎,绕着柱子行走,说是用来热身。
方弥生也试着去拉了一下,重到无法言说,轮胎不是空心的,里面装满了填充物,从重量来看,应该是铁砂一类的东西。
明明是可以把两三个大汉累到力竭的重量,然而苏乌拉动这个东西的时候神色如常,气息匀称,把那个重得不像话的轮胎拉动了一圈又一圈。
“苏乌你休息一下吧。”夏雨说道,看着方弥生道,“由于是第一天,你今天的任务比较轻松,去拉那个重量轮,环绕地下室二十圈,就结束了。”
“二十圈……”方弥生喃喃道,接过苏乌手中的绳索,把绳索扛在两肩,深吸一口气,把上身猛地向前探去。
纹丝不动。
任凭方弥生胀红了脸,轮胎就是死死扣在地面上,无论如何也别想移动分毫。
方弥生奇怪地看了一眼夏雨,然而对方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只是道:“调整好呼吸,发力时刻尽量与吸气保持一致,不许憋气!”
这个重量真的没问题吗……方弥生在心中暗道,但是手下却没有松劲,继续试图向前移动。
苏乌在不远的地方席地而坐,掌心朝上,丝丝缕缕的火焰从掌心中升腾而起,在空气中凝结出一个火球,然后操控那个火球在自己的一定范围内进行移动。
不一会儿,苏乌额头上就沁出了汗珠,好像这个操控火球的动作要比拉动那个实心轮胎要累得多。
三十分钟过去了,夏雨没有喊停,方弥生便还在与那个轮胎纠缠。
大重量练爆发力,小重量练耐力,这种自己根本无法驾驭的重量究竟是在练什么?
方弥生感到无法理解,但是夏雨却丝毫没不在乎方弥生究竟有没有能力拉动这个轮胎,似乎这不是他担心的内容。
“哎呀,真是没眼看。”方蛰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要不要我帮你。”
“呵,你醒了。倒是不需要。”
“你的体能下降得这么厉害,我再不醒就出了鬼了。”方蛰生道,“你还真是没能理解那个叫夏雨的男人的意图啊。”
“什么意图?”
“我问你,为什么使徒和乡愿的体魄要强于一般人,为什么他们会使用各种神奇的力量?”
“真空秘能……”
“看来你知道这个概念。那为什么不去使用它呢?”
“那是你的力量,我可能没有办法……”
“呵,我和你共用的是一副身体,你还拥有这副身体主要控制权,你跟我说你没办法使用这副身体的力量,你在逗我?”方蛰生道,“还记得之前在地铁上你是怎么把那个贼推出三十米远的吗?那时我帮你调动了一部分秘能在你手掌上,回想起那时的感觉!”
方弥生闭上眼睛,开始在身体搜山检海地寻找那股陌生的力量,渐渐地汗水浸透了衣物,连手抓绳索的地方都湿透了,掌心渐渐磨出了血痕,然而轮胎还是顽固的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弥生的腿脚开始发软,但是却始终没有停下来,似乎是在与夏雨较劲。
自从四年前失孤后,在姑姑与舅舅家经历了从前不曾经历过的事情后,他的性情也开始发生了些改变。变得极度的不服输,说好听点叫做坚毅,难听点就是较真。
整整两个小时过去,除了孔煦过来给他送了一次水,方弥生始终保持同一个姿势与身后那个禁止的重物进行艰辛的拉力。
夏雨没提出休息,方蛰生也没提供言语以外的帮助。
方弥生的眼前开始一片片地泛黑,一股倦意袭上脑海。
“夏医生,真的没问题吗?”孔煦远远地看着方弥生,语气中有些担忧地说道。
“嗯。”夏雨点了点头。
“通过耗光体力来激发身体里潜在的真空秘能,这思路是对的,可是方弥生之前从来没接受过这样的训练,总要给他适应的时间。
按常理来说,要激发出真空秘能,最起码要一个月左……”
刺啦。
空气中传来轮胎和地面磨蹭的声音,孔煦,苏乌,夏雨同时朝方弥生望去。
只见方弥生终于结束了那无休止的静止,开始缓缓地拖拉着轮胎移动起来。
他走得很慢,但是身后的轮胎却在确确实实地发生着移动。在地面上拖出了一个明显的痕迹。
他的头深深地垂了下来,头发上不停地往下滴着汗水。
“怎么会……这才三个小时,比苏乌当时还要……”
“看到了没,孔煦。”夏雨看着方弥生,眼中发出光芒,“这世上有些人,就是不遵循常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