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医生瞪了那不守规矩的男人一眼，转头看着方弥生，拿起他手中的体检表，看了一眼道：“嗯，还有好几项没查，你是王医生特别安排的人，给你加个班好了……”

后来医生又嘱咐了方弥生几句，也离开了。

这名医生并非乡愿，也非使徒，而是一名普通医生。

虽说普通，但却也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是蜂鸟私诊花重金从公立医院聘请来的。

他是著名医科大学毕业的著名外科医生，在国际知名的期刊上也发表过文章。

像他这样的精英人群难免抱有一些矜持和自傲，他来到蜂鸟私诊的最初，也是抱着拯救这所不入流私人医院的目的来的，然而不到一个月，他便意识到了这所医院的不寻常之处。

很多被医学界宣告不治的病症，根本无法完成的手术，在王诺德的手术台上都得到了解决。

当他看见一些病人恍若无事地从手术台上走下来时，简直激动得浑身发抖，此时他方才理解当初与蜂鸟私诊签署的那份保密协议的实质意义。

这所看似普通的医院，拥有着超越时代的技术。

他此时方对这所医院生起了敬畏之心，这所医院从医生到病患似乎都在共同保守着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他到现在都无从得知。

他努力工作，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真正融入这间医院，也能像旁人一样享有那个秘密。

医生经过楼梯口时，忽然一愣，顿时心中怒起，他又闻到了刚刚的那股烟味。

于是寻味上了楼，果然发现刚刚的那个男人又在角落里吸烟。

“你是怎么回事，我不都说了吗，这里不让抽烟，你出去……”医生快步上前，用手去扒拉那个男人的肩膀。

当他的手刚一触及那男人的身体，就发现对方的身体颤抖的厉害，医生吓了一跳，还以为对方突发了什么疾病，刚想仔细询问，那男人一个转身，掐住了医生的脖子，将他用力地按到了走廊里的一侧墙上。

“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抽烟？”

医生的脸被掐得通红，拼命地掰着那男人的手指，然而男人的手指就像铁铸成的一样，坚硬无比，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松动半分。

那男人的身躯依然在颤抖，似乎是愤怒，也似乎是兴奋，除了他自己无人得知。

“你可能觉得这里是你的地盘，我就要守你的规矩对不对？”那男人凑近医生的耳朵说道，“我问你，印第安人和以哥伦布为首的侵略者，谁才是如今美洲大陆真正的主人？”

随后，他又自顾自地道：“人类的世界已然腐朽，香鲸会掌握着先进的技术却不肯向世界散布福音，这让我意识到了真正掌握力量的那些人的狭隘。乡愿……会拥有世界。”

医生死死瞪着那个男人，双手渐渐地失去力量，垂了下来。

那男人用手指夹住口中的香烟，徐徐地向医生脸上喷气，说道：“听说人在心跳停止后的半分钟内还能保有意识，等到意识完全消散才算是真正的死亡，这等死的半分钟，我认为是命运对人类的终极刑罚。所以你现在还能看见我，听见我说话，对吧？

现在我们来认识一下吧，我的名字叫于文凯，是人类命中注定的宿敌，也是这个世界即将到来的革命的先驱。”

……

方弥生在医院做了多得数不胜数的各项检查，窗外的太阳渐渐下落，融入一片松树林中，走廊里洒满了橙色的光，有点像夜里篝火的颜色。

“方弥生。”

方弥生一回头，只见刚刚嘱咐自己的那名医生站在自己眼前，正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

“杜医生。”方弥生站起身来打招呼道。

杜医生点了点头，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做的大信封，在方弥生眼前晃了晃，“你现在有空吗？你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有些问题我想单独跟你聊聊。”

方弥生看着杜医生手里的信封，“这么快？”

杜医生点点头，“我们特意给你安排了加急，虽然有些项目的结果还有没有出来，但是就目前来看，还是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什么地方？”

杜医生环视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道：“这里人多耳杂，要知道，蜂鸟私诊里不全都是内部人士……和我出去说。”

方弥生意会，心道原来杜医生也是香鲸会的一员。于是跟着杜医生离开，这时他忽然发现杜医生身后不知为何沾了一大片的墙灰，于是提醒道：“杜医生，你衣服脏了。”

“嗯？”杜医生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哦，可能是刚刚蹭到的……刚刚和那个吸烟的先生在三楼发生了点冲突……”

“您没事吧？”

“没关系，没关系。”杜医生捏了捏自己的脖子，用力地转了几下头，“我们走吧……”

二人走出医院，一出门就迎头撞上了壮美的夕阳景色，给人一种万物即将灭尽的荒凉之感。

杜医生带着方弥生走了二百米后，拐进一条小路，这里不远处就是医院的太平间，平时这里几乎没有行人。

杜医生忽然停了下来，背对着方弥生，一言不发。

方弥生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杜医生变得有些古怪，上午的他给自己的印象是做事一丝不苟，注重仪表，外加一些轻微洁癖，自己的鞋底不小心蹭到了检查的床上，他皱着眉头用酒精棉擦了好几遍。

而现在却变得……方弥生看着他凌乱的头发和衣领，以及后背上到现在都没有擦掉的墙灰，不知道该说什么。

“杜医生？”见杜医生一直站在原地不动，方弥生叫了一声。

然而这时杜医生的身体却渐渐倒了下去，噗通一声地笔直地趴在了地上。

“杜医生！”方弥生大惊，赶忙跑了过去，将他的身体翻了过来。只见杜医生脸色瞪着双眼，嘴巴微张，脸色也变得惨白。

方弥生小心翼翼去用手指按压他的颈部脉搏，三秒钟后触电般地缩回手指。

“死了……”

怎么会这样？

而这时他才注意到杜医生竖起的衣领下好像有些奇怪，于是伸手拨开衣领，发现了脖子上的大片淤青。

掐死的……

简直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刚刚还好好的人，忽然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还似乎是暴力手段造成的窒息而死！

方弥生忽然愣住，妈的，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说不清了吗？

方弥生迅速大口深呼吸，掐着自己的虎口，使情绪稳定下来。

自己没有任何杀杜医生的理由，更何况有夏雨的探魂能力在，想要自证清白并不是难事。现如今最重要的是给赶快把杜医生的死讯通知蜂鸟私诊。

想着，方弥生起身就要往医院跑去，然而没跑几步，刚刚那个戴茶色墨镜抽烟的男人从一棵树后走了过来。

方弥生看到他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这时男人摘下眼镜，看着方弥生，露出一种有些病态的笑容。“方弥生，你好……”

方弥生看着他的笑容，身体再次敏锐地感到了那股诡异的能量波动，一种冰冷漆黑的感觉袭上心头，像是一根湿滑冰冷触手缠住自己，要捏碎自己浑身的每一块骨头。

杀意……

这种感觉，在几天前的学校门口，他就感受到了一次。

“于文凯！”方弥生大叫道。

于文凯听见对方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裂开嘴，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