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茴站在一百米外的地方,看着方弥生的背影,她觉得帅气的男生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但是“这样”是哪样,她一时半会儿也形容不出来。
自从那件事后,她害怕一个人待在黑暗幽闭的空间里,那个死去的男人脸总是在眼前浮现,那一夜的可怕场景再次在脑海中重现,每到此时,她都会默念方弥生的名字,她才会感到不那么害怕。
自从方弥生被宣告无罪后,姜茴和方弥生经常聊天和见面,二人认识了不过一两个月,但是不知为何姜茴却对他倾入了极大的信赖。也就只有和方弥生,姜茴才会主动提起不久前的那场灾难。
在经历了那件事后,有过不少人来安慰姜茴,甚至有些追求者试图把她经历的那场不幸当做打开她心灵的口子。
姜茴文静内敛,但是却十分聪慧,从小到大见识过追求者无数,对于追女孩的手段也了若指掌。对这些人的想法再清楚不过,顿时感到恶心。
而方弥生,是唯一一个没有试图给她安慰的人。
一个没有经历过灾难的人在受害者面前的一切话语都是大言不惭,方弥生再清楚不过这个道理。
真正拯救了自己人生的人,从头到尾都不多说一句话。
姜茴对方弥生的感情,也从一开始的感激,变成了由衷的信赖,甚至信赖之余,还多出了一些自己也无法看清的感觉。
星期六的晚上,方弥生和姜茴在街头闲逛,他们去了夜市,在那里随意买了些吃的。
方弥生告诉姜茴,自己搬到了一个朋友家中,不在舅舅姑姑家住了,言语中似乎极度开心。
而当姜茴问起他那个肯提供住处的朋友时,方弥生却不太肯多说,姜茴便也不再多问。
姜茴看着方弥生的脸,他的脸上有着好几处细小的伤口,从他的领口往里看去,也能看到胸口附近的大块淤青,顿时有些担忧。
她担心他受到了他的姑父与舅舅的暴力对待,但是从前几天在校门口看到的情形来看,他的那些亲戚似乎又不是施暴的人。
而当她直截了当地问起他身上的伤时,方弥生又不肯老实回答,真是急死人!
姜茴这时忽然想起,方弥生最近和一个开摩托车的男生走得很近,而那个人又似乎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摩托车这种东西在电影里几乎是不良的标配,姜茴顿时担心起来,方弥生该不会加入了什么社会团体了吧?
姜茴看着方弥生脸上的伤口,更加佐证了自己的猜想。
不行。姜茴心中暗道,绝对不能再让方弥生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了。
可是该怎么做呢?
姜茴在心中暗自思忖,忽然想到,对了,只要自己无时无刻地待在他身边,他不就没空和那些人厮混了吗?
想到这儿,姜茴不禁有些脸红,但她告诉自己,方弥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为了恩人牺牲一下自己的课余时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方弥生,明天和我去……图书馆学习吧。”
“明天吗?可能不行。”方弥生直接回绝了。
姜茴脸上难掩失望神色,问道:“为什么?”
“明天我要去庐阳市体检。”
“体检?为什么要这个时候,你……你哪里不舒服了吗?”
“哦,倒是没有,就是觉得……自己对自己的身体不够了解。”
姜茴更加一头雾水了,又向他多问了两句,当她提出自己要陪他去体检的时候,方弥生随口答道:“不用了,苏乌会陪我去的。”
姜茴知道这是那个骑摩托车的人的名字,顿时心情低落下来,方弥生似乎与那个苏乌比自己更亲近。
姜茴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要和一个男人抢男人。
……
苏乌提前和庐阳市监察岗蜂鸟私诊的人取得了联系,在获得许可后,带着方弥生前往庐阳。
从苏乌那里了解道,蜂鸟私诊的主要负责人,是一位名叫王诺德的外科医生。
王诺德今年五十岁,头发有些泛白却被烫得微卷,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古龙水味道。
苏乌和方弥生推开他办公室的门时,他正在往一个玻璃杯里倒着威士忌,看见走进来护士长后,顿时面色发苦。
“王医生!你下午还有接诊的病人,不能喝酒!”护士长看到后,大声呵斥道,走上前去就酒瓶收起。
王诺德有些委屈地道:“以前我做地下医生的时候,病人都不在意我喝酒的……”
“你现在从地下走到地上了。”护士长道,“更何况,下午来的是一名普通病人,你需要使用传统医术。”
“好吧……”王诺德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珍藏的威士忌被护士长收走,看着苏乌道:“苏乌小子,每次来找我都一身伤,下次再来治疗我可要收费了。”
“我这次是公干。”苏乌道,把方弥生往身前推了推,“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人。”
“就是他吗?”王诺德看见方弥生,眼睛亮了亮,走上前去在方弥生肩膀上捏了捏,道:“既不是乡愿,又不是使徒的能力者,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难道这世上还有觉醒的第三类渠道?或是乡愿意识难道真的能和人类意识完美共存?”
“夏雨认为他身上存在某些特异之处,然而这种特异之处就连他本人也不知晓。”
“唔……”王诺德抚着下巴上的胡茬,饶有兴味地看着方弥生,忽然伸出手来,摸着方弥生的脖子两侧,一种温热感从他的掌心传来。
不一会儿后,王诺德收回手,神情中又多了几分探究的兴趣,“果然,身体里存在两种生命能量,虽然十分接近,但是还存在着微妙的差别,就像两块不同的黏土揉成了一团。”
“先去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吧。”王诺德道,“等结果出来后,我在去找趟夏雨,我和他联手,同时探究他的‘体’和‘心’,或许能找到答案。”
护士长带着方弥生离开,苏乌留下,二人似乎有事要商讨。
蜂鸟私诊给方弥生安排了极其细致的检查,检查完毕,方弥生坐等一旁。
这时,方弥生忽然闻到了一股呛鼻的烟味,他向旁边一看,只见一个戴着茶色眼镜的男人坐在了自己身边,手上夹着一根香烟,用鼻孔徐徐地向外喷烟。
那男人也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笑着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问道:“要来一根吗?”
方弥生摇了摇头,说道:“医院里好像不让抽烟。”
“哎呀,没关系的吧……”
“先生,请不要在这里抽烟好吗?”
话音未落,一个医生便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提醒他。
方弥生认识这个医生,就是他刚刚负责给自己检查的一名医生。
“我就抽一根……”茶色眼镜男人依旧笑着道。
“一根也不行,您再不掐灭,我就要要叫保安请你出去了。”
“哎呀呀,你们的规矩真大,好了好了……”那男人在嘴里嘟囔道,站起身来,忽然把整支香烟攥在手里揉搓,然后扔在了过道的垃圾桶里,掌心处留下了一大块烟灰污垢。
方弥生没见过这么粗暴的灭烟方式,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男人背影,那人似乎也不想再待在这里,消失在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