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动作太过亲昵,抬眼便可以看到他长长的睫毛。
不得不说,崔珏这张脸,不冷着的时候真是…秀色可餐。
红衣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某人,感觉心脏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微微有些痒。
他很快就离开了,仿佛方才不过是错觉。
红某人干咳了一声,脸颊上染上了可疑的红晕,倒是崔珏,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只是眼底有着星星点点的笑意,红衣看着他的眼睛,心中那股子躁动又强了些,她干咳一声…几乎是落荒而逃。
红衣什么都没怕过。
但是她最近看见崔珏都是绕道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见到他便觉得心慌慌。
另一边
陆苏身子好的很快,倒不如说他根本就没受什么伤。
毕竟…有几个凡人可以伤害鬼王?
院中此时显得空荡荡的,鬼影也不见一个。
他找到了她,甚至隔绝了地府之人与她的一切联系。
他私心不想让当初的事情再发生一遍,又或者,他根本不想让红衣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可惜事情还是发生了,比如顾仲的伤,虽然有所偏差,可最后结果相差无几。
那么接下来…
他斜靠着椅子,看着院中的枯树,脸色沉得可以滴下水来。
他没动手,倒是有些人显得急不可耐,
“去看看,谁动的手。”
他沉着声音吩咐了一句,角落中一道黑影便应声消失。
“做亡命之徒做到你这份上,也是胆大包天得很。”
冰凉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他抬眼望去,是一身黑衣的崔珏。
“做神仙做到九重地下,也是奇特得很。”
他没有起身,依旧这么松松懒懒地斜靠着,像是受了多重的伤似的。
嘴上的话声音不大,但足以叫崔珏听见。
“陆苏,你是不是以为,你这么千方百计地拦着不叫她看见,她就永远也想不起来?”
崔珏并没有被他的话恼到,语气中除了一丝凉意似乎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既然是给了我的姻缘,你总是这般干扰,又是什么意思?”
崔珏闻言,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一般,一双眼睛剜过他,带着彻骨的寒凉。
陆苏无动于衷,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端起侍从放在一旁的酒,想到了什么,又放下,喝了一口旁边的茶。
茶香清甜,是她喜欢的味道。
“别这幅样子,你一口一个我亏欠她,你呢?”
崔珏沉着脸,良久,才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没入秋风之中。
“上至九重天,下往九重地,唯我能护她周全。”
“呵。”
陆苏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嘲讽的笑意:
“她用你护?”
崔珏不语,身影消失在院中。
陆某人手中端着热茶,眯着眼睛饮了一口,眼前又想到八百年前,与红衣初见的样子。
并不是在漆黑的屋顶上,二人的相识老套而古板。
联姻。
乌石国国弱,本就是为了求和。
他心高气傲,自然是看不上,所以彩礼都没带,随便带了几个人便来了。
才至城门口,便瞧见遥远的城门处,一抹红色的身影,在灰白色的城门之下,显得格外耀眼。
她与他想象中公主的模样十分不同。
没有一个公主,会这样驾着烈马,在城门口等人来娶。
她人都没马高,却在马上高抬着头,语气也是那般傲然:
“就是你,要娶我?”
他分明也是骑着马,还比她高上一头,却平白有了仰望的错觉。
原本兴趣缺缺的话到嘴边,便成了:
“不错,我要娶你。”
她睁着一双圆润漂亮的眼睛,目光中似乎是有些审视,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秀气的鞭子:
“要娶我可以,先赢了我!”
才下过雨的秋天是十分寒凉的,他在前世自己的身子里,对这份凉意感受得很真实。
他眯着眼睛,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梦境中。
“陆苏?”
熟悉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牵扯出来,他睁开眼,见她远远地站在院门口,与记忆中那个小小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他坐起身,随手扯下榻上挂着的披风,走到门前。
“怎么穿这么少就来了?”
这一次,他终于如愿地将自己的披风裹在了红衣身上。
“你好了?”
红衣垂着眼眸,看着他身上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伤口。
陆苏高她一头,低头看着她认真的眼神。
她如今同样是躲在那副脆弱的身子里,二人分明是前世的模样,可内心的灵魂却是历经了沧桑,千疮百孔的模样。
她距离自己那样近,一探手就可以拢进自己怀里。
可他没有。
他吃过强硬的亏,前世的二人谁也不肯低头,最后来了个玉石俱焚。
“好得差不多了。”他低沉的声音有些暗哑,克制着心中汹涌澎湃的情绪,“跟我回去?”
红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下,抬头看他,眼中没有多余的情绪。
至少当初他赢过她的时候,眸子里的那点雀跃早就被这时光的长河磨得一点也不剩了。
“我可以不去?”
红衣反问。
“不能。”
他虽然脸上带着淡笑,可眉眼间的那股笃定,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时间定在半个月后,红衣便要跟着陆苏回去。
然而七日之后,西北忽起战事,谢必安便要回战场。
乌石国颠覆是必然,算算年纪,这两年大抵就是要灭国。
她无法预测谢必安这次上战场还能不能回来。
她看着谢必安转身远去,快出城门的时候,远远的看着红衣的方向,扬唇招了招手。
红衣终于哭出声来,她飞奔着跑向城楼最高点,在城楼上大声喊道:
“皇兄!!!”
压在心底几世的愁绪一瞬间爆发了出来,红衣几乎声嘶力竭。
谢必安远远的,只看到角落里那抹红色的身影跃上了城楼,在奋力的向他招手,他脸上的笑意更甚,摇摆的手更坚定了些。
他握紧了缰绳,驾马远去。
一旦学会落泪,就再没办法忍住内心的酸涩了。
谢必安的身影渐渐远去,红衣一个倾身向前,便要落下城楼去,她的身子被人抓住,元神几乎是在一瞬间飞了出去。
她回过头,见陆苏抓着她的身子,眼神却是望向自己的。
一个念头在脑海划过,还未来得及细思,她便已经轻轻落在屋顶上。
她在屋顶上跳跃着,离谢必安越来越近,就在手掌即将触摸到谢必安的时候,谢必安走出了城门。
红衣却像是被无形的墙隔在里面一般,砰地一声被撞回了原地。
她愣愣的看着谢必安远去,目光中失去了微光,能脱离身体,她已经做好了颠覆这里的打算,结果居然被拦在这里?
红衣的眼角落下泪来,她用手去擦,是血红的泪,将原本就血红的衣袖印染地更加鲜红。
现在可真真是鬼哭狼嚎了,她被自己的念头逗了一下,扯了扯嘴角,看着已经消失在大路尽头的众人。
她要去战场,方才纵身跃下的一瞬间,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谢必安不能死。
那是她骨子里的执念,藏了八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