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一直想知道,为何别人生来便有母亲,而本宫只剩一座皇陵?】
畅月初八,衍庆宫早早的就收拾了起来。宫婢们都忙里忙外,恭贺声更是不绝于耳。一列宫婢托着琉璃碗,捧着白玉碟,小心翼翼的摆放着。墙角处,一树红梅开的正好。
月上枝头,整座皇宫被笼罩在一层薄纱下。这是凤栖国最繁华的地方,却也是罪孽藏的最深的地方。
柳望舒倚在窗前,漫不经心的翻着书卷。
珺姨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舒儿,该是去衍庆宫的时辰了。”
柳望舒“嗒”一声合上书,浅浅笑道:“我母后良月廿五的祭日,她安姽婳倒是畅月初八的生辰,想来还是有几分好笑。”
阿珺不禁有几分担忧。这孩子从那日出宫回来就有些不对劲,近日来更是一直闷在房里,当真让人着急。“隔墙有耳,舒儿说话还是小心些好。珺姨已让人准备了一套玛瑙做的首饰,你稍后带过去就好。”
“珺姨,”柳望舒顿了顿,温声道,“舒儿知道珺姨挂心我与皇后的关系,你放心,舒儿会顾全大局的。”
“你明白就好。”阿珺点了点头,但眼中的忧虑却没有缓解半分。
“珺姨,我听闻皇后喜欢一些灵巧的玩意,特命人准备了。珺姨准备的东西,怕是用不上了。”柳望舒微微低头,颇有一番赔罪的意味。
“无妨,能缓解与皇后的关系就好。”阿珺终是不忍责怪她,“准备了什么,可确保万无一失?”
“是,还请珺姨放心。”柳望舒抬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坚定。
而那衍庆宫的门前,此时正上演着一出姐妹情深。
“这不是兰妹妹吗?听闻三皇子昨日练习马术时不甚跌落,不知今日如何呀?”舒贵妃舒愔嫕一脸忧心,眼眶微湿。
“有劳姐姐挂心。太医说了,好生将养,不日即可痊愈。”兰昭仪兰梦霜恭谨答道。
“谢天谢地,那就好,不枉我昨日夜里去佛堂求菩萨保佑。”舒贵妃边说边拨动手中所持手串上的佛珠,“妹妹要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直言。”
“那妹妹先谢过姐姐了。”兰昭仪一脸感激。“不知为何不见二皇子跟随姐姐前来?”
舒贵妃听到此处笑的是花枝乱颤,“实不相瞒,那小子呀,现下正在寿康宫和皇上对弈呢,还大言不惭说要把皇上杀个片甲不留呢!”
兰昭仪的脸色微冷,而后笑道:“二皇子自幼聪慧,想必皇上是喜爱得紧的,都没空来衍庆宫来。”
“妹妹此言差矣。”舒贵妃稍稍严肃,“皇上如何,不是咱们这些女人该想的。守好本分就是了。”
“姐姐教训的是。”兰昭仪微微欠身,“妹妹多谢姐姐指教。”
“妹妹明白就好。”舒贵妃笑着去搀兰昭仪起身,“好了,等有空了,姐姐会去清宁宫坐着的,现下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姐姐请。”兰昭仪笑笑,紧随着舒贵妃踏入衍庆宫。
戊时一刻,这东道主才姗姗来迟。
“今日是本宫的不是,让诸位久等了。”一道温柔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只见那妇人身着一袭正红色牡丹花纹上裳和百褶如意月裙,如漆乌发梳成一个反绾髻,头上斜簪一支银钗,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耳上的红宝耳坠摇曳生光,气度雍容沉静。
“祝皇后娘娘千岁之寿。”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好一副热闹的景象。
“都起来吧,今日呀,就是咱们姐妹和这些孩子说些体己话,都不要拘束。”皇后端庄有礼,温婉道。
“皇后娘娘恕罪,安儿昨日练习马术时不慎跌伤,今日实在不便前来。”兰昭仪有些战战兢兢的说道。
“妹妹怎的不早说,本宫好让人去看看。”皇后不动声色说道。
“都是小伤,不敢让娘娘忧心。”兰昭仪低头说着,眼神有些躲闪。
“那就好,妹妹还是先安心坐下吧。”皇后笑的意味不明。
“是。”兰昭仪有些踉跄,退回了座位上。
皇后斜睨了她一眼,面色不虞。而后低头轻端起茶盏,“今日晟儿和嘉儿都被皇上唤去了,安儿也身有不便未能前来,想来,都没有孩子来给本宫庆祝生辰了。”
“皇后娘娘,您怕是忘了,昭懿帝姬已是来了。”舒贵妃在旁出声道。
“哦?本宫倒是忘了。”皇后抬眸望向舒贵妃,“还要多谢妹妹提醒。”
“不敢当。”舒贵妃拨起了佛珠,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也是命苦,刚一出生先皇后就…唉…”见皇后神色凝重,便收住方才的话语,颔首致歉道:“臣妾一时失言,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无碍,昭懿在何处?上来让本宫瞧瞧。”皇后面有愠色。
“儿臣拜见皇后娘娘。”柳望舒不卑不亢的上前,行了个万福礼。
“起来吧。”皇后有些心神不宁。
“是。”柳望舒缓缓起身,一双眸子平静无波。
“皇后娘娘,您看,”舒贵妃有些激动,“昭懿帝姬与先皇后生的多像呀,一样的皓齿蛾眉,一样的国色天香。”
“是呀!”皇后沉声应道,“昭懿出落得还真是标致呢!”
“儿臣多谢皇后娘娘赞誉。”柳望舒笑着说,“为庆皇后娘娘千秋之喜,儿臣特让人寻来一个稀奇玩意,以搏皇后娘娘一笑。”说着将一个精致的小黑匣子送了上来。
“这是?”皇后安姽婳有些纳闷,这分明是个灵巧的机关盒子。
“儿臣先前虽无缘得见皇后娘娘,但儿臣听说,娘娘是谋略无双的安氏之女,故将贺礼放入了此盒中,想来,娘娘会让儿臣一饱眼福。”柳望舒狡黠的笑着,一脸小女儿常有的模样。
“你呀!”皇后安姽婳不觉有些放松,想来这帝姬也不是个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主。“那本宫暂且一试。”说来,安姽婳待字闺中时其父安遥曾教导过她关于一些机关术的用法,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今日偶然提起,还真是有些怀念父亲在世的时候。
安姽婳将那机关盒在手中摆弄了好一会儿,传来一声机括响动,众人面色各异。只知安遥将军生前谋略无双,不知这皇后娘娘竟也真学了些本事。
皇后安姽婳难得的几分温柔,柔声细语地问道:“不知,昭懿这是为本宫准备了什么?”
“皇后娘娘何不亲自打开看看昭懿的一番心意?”柳望舒莞尔一笑。
“既如此,也好。”皇后安姽婳纤纤玉手拿出那匣中物什,缓缓展开后,一看竟面无血色。
“娘娘喜欢吗?”柳望舒笑的薄凉。
“娘娘是看到什么了,不如说出来让臣妾们也高兴高兴。”舒贵妃在旁一脸探究。看着皇后脸色微变,便知这贺礼不同寻常,定是藏着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
“确实喜欢。”皇后安姽婳笑着收回那纸,有些娇蛮的说,“可这是昭懿给本宫的贺礼,本宫可是舍不得让你们瞧了去。”
“皇后娘娘难得如此高兴,难为帝姬有心了。”舒贵妃笑的温婉。
“皇后娘娘喜欢就好。只是儿臣今日身体抱恙,不知可否先行离去?”柳望舒有礼询问道。
皇后起身走到柳望舒的身前,笑得意味深长,“这是自然。昭懿回去务必好生休养。”说着又将柳望舒的外袍紧了紧,“别着凉了。”
“儿臣告退。”柳望舒转身离去。
身后女子的眸间满是恨意,望着柳望舒的背影。
柳望舒出了衍庆宫,当即看到了那人站那梅花树下等着她,“帝姬果然没让臣失望。”
“本宫只是不想让自己失望罢了。”柳望舒眨了眨眼,“本宫一直想知道,为何别人生来便有母亲,而本宫只剩一座皇陵?”
一阵冷风吹过,几片梅花簇簇而落,像极了初见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