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东流沿岸的一处渔港，它被群山包围，呈葫芦形状，只有壶嘴有狭窄的出路，十分隐蔽，十几条渔船来来往往，不同于往日每一次出海都忧心忡忡，如今的每一个渔民都是兴高采烈，像是完全不在意东流海域的无穷海怪一般。

林方奇带着他新招的船员，背着补给走向自己的渔船，解释道：“你们命好啊，如果早一个月上船出海，能活着回来都是老天保佑，现在可不同了，咱们有海龙王罩着，海怪见着我们都要绕道走，海里的鱼还不是想捞就捞？……”

王幺弟，一个刚长了胡须的少年好奇地问道：“海龙王是？”

“喏——”林方奇努嘴示意他看向那些渔船，每一艘渔船之前都有一个半人高的船首像，那是一个浑身长鳞的人形，在脸上蒙着一种银色的皮，时刻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场。

“海龙王就是他了，你们也要心怀虔诚，要知道，接下来要在海上活命，可全靠海龙王大人他庇佑。”林方奇眼中有奇异的色彩，轻声说道。

几周前，他按白九龙的吩咐卖了珍珠，把赚到的钱拿了大部分用来抚慰上一艘船死者的家属，并用剩下的钱买了一艘大船，再次出海，这一趟他十分不幸，出海没多久就遇见了在海面上发呆的海怪。

他当时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却没想到那海怪只是远远见到了他挂在桅杆上图个吉利的白九龙的脚皮，就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而在脚皮下的众人，见到海怪除了精神有些错乱之外，都没有生命危险。

船上人员大为骚动，以为得到了神灵庇佑，接下来就松懈下来，有些人药膏也不好好涂了，自然又引来了许多海怪，但见到了白九龙的脚皮之后，反应与第一只海怪如出一辙，林方奇就算再傻也知道自己得到了一件了不起的宝贝。

从此就是鱼入大海、鸟飞云天，东流成了他自家的鱼塘，想怎么捞就怎么捞。

他一开始也想把脚皮据为己有，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能指望大字不识的渔民能有什么保密意识，只是第一次返航，‘林方奇有龙王皮能赶海怪’的消息就传遍了渔民圈子。

为了不被群起而攻之，林方奇就只好把白九龙的脚皮分成了几十份给了其他渔船，脚皮十分坚韧还磨坏了他两百多把菜刀，还好这些菜刀还能融了再打新菜刀，否则浪费了这么多钢铁他非得哭死不可，最后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

等到补给都搬上船之后，林方奇就拔锚起航，准备再捞一票，只要挣够这一票，赚到的钱就连给他曾孙子花两辈子的都有了，到时他就收手不干，全身而退，毕竟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要是有一天遇见不睬龙王皮的海怪，就万事到头只剩一场空。

……………………

幽深的海洋之中，一个身材健硕的壮汉缓缓沉到海底，意识渐渐模糊。

他少了一条左腿，两只手臂也不见了踪影。

身周是支离破碎的战舰，还有食肉鱼类蜂拥而来啃食战友们的尸体。

我是谁？我是什么？他脑袋里是一团浆糊，就连自己身而为人都不能记得。

有鲨鱼嗅到了他身上的血气，张开了血盆大口就要咬上一口尝尝。

咔——鲨鱼当然咬不动一个太极武者，咬在他头上只发出了牙齿蹦碎的声音，鲨鱼以为自己咬到了石头，立刻就松口退到一边，但还是有其他傻鱼依次上来撕咬，直到碰到铁壁才知道回头。

他任由鱼群利齿加身，只是身不由己地被争抢着。

突然，在他的朦胧的视线上方，有一群人影在波光粼粼的明亮水层游弋过去，其中有一人似乎是被他吸引到了目光，脱离了大部队向他游来。

鱼群四散，他也重新开始下沉，但只过去不久，他就感觉到了两只柔软的小手抓在了自己的腰间，抱着自己缓缓上浮。

他吃力地睁大了眼睛，在流转的水光之中，看到的是一个白发橙瞳的少女正鼓着小脸，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把他拖向水面。

他却撑不下去了，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

“这就是妈妈所说的人类吗？跟我们长得真的好像啊……”

“是跟你们男孩子像，他好像也是男孩子。”

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的衣服……跟我们的不一样，好像是妈妈说的布……”

有人在扯他的衣服议论纷纷。

“很软，但是会湿，应该不适合我们在海里穿。”

撕拉——一阵巨力袭来，他身上的衣服就被撕裂抢走。

“喂！你在干嘛？！”

有一个少女的声音变得大声了。

“他、他的衣服好好看，我想要……”一个少年嗫嚅道。

“笨蛋！撕烂了就不能穿了！我们之中怎么会有你这种笨蛋啊！”

那些人又骚乱起来，有人戳着他的胸肌疑惑地说道：“他真的是男孩子吗？怎么浑身都是这些疙瘩？穿着衣服还看不出来，现在看上去好可怕……”

“脱他裤子看看就是了。”另一个少年说道。

“不行！如果她是女孩子的话怎么能被你们看到？”一个少女对男孩们说道。

……

他们是谁？他们是什么？他一头雾水地想道。

他终于张开了眼睛，只见眼前的是一群看上去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他们穿着有两指宽的白色海带纵横编织而成的宽松长裙，裸露出来的脸颊、胳膊和脚丫——所有肌肤没有一丝血色，全是苍白一片，头发、眉毛、睫毛也是雪白的颜色，只有一双橙色的眼睛是别样的色彩。

他们个个身材纤细，面容精致，与他这种肌肉虬结的壮汉自然不同，像是传说中的精灵。

“他醒了！他醒了！”有人看着他高兴地说道。

一个熟悉的面孔，他认得是刚才见过的白发橙瞳少女闯入他的眼帘，她蹲在沙滩上，好奇地看着他，说道：“你叫什么？”

他张了张嘴巴，就要说出自己的名字，但是那三个字刚到嘴边，就像是凭空消散一样从他的脑海里消失，只留下了模糊的印象。

“我叫什么？”他眉头紧皱，说道：“张……张……张什么？……”

“‘张什么’？好奇怪的名字。”少女歪了歪头，嫣然一笑，说道：“我叫‘香蕉’，请多指教！”

周围的少年少女们也闹哄哄地自我介绍着。

“我叫苹果，要记得清楚哦！人类！”

“我叫雪梨。”

“我叫榴莲，妈妈取的名字好怪，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你可以叫我留恋。”

“我叫桃子。”

“我叫葡萄！”

“我叫西瓜……”

……

张什么看着他们，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