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深海中的小岛，除了海边的坡地，能见着一些蔚蓝，远望过去都是深沉的黑色海水，上面有一小片树林，都是一些橘子树。

张什么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半天，因为他就只剩下一条右腿，难以活动，所以那些自称为‘深海’的少年少女们就把他搬进了树林中的秘密基地，再把各种处理好的海鲜放到他的嘴边。

“我们要回去了，妈妈不让我们出来玩太久……”香蕉给他盖好被子一边说道，说是被子，其实就是树叶编成的毯子。

张什么没有回答，他深刻地知道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但就是想不起来，这种感觉把他折磨得要发疯，却又不能对这些救了他的少年少女们发泄不满，只能缄默。

“你是大地上的人吧？能跟我们说一说大地吗？你们是怎么生活的？”榴莲好奇地说道。

西瓜拉了拉榴莲，小声说道：“我们真的要回去了，不然妈妈会生气的……”

榴莲一脸失落，不说话了。

“如果……你们想知道的话……”张什么虚弱地说道：“下次过来我可以和你们说一说……”

榴莲脸上焕发了光彩，高兴地说道：“那明天，明天我再过来！你要一直待在这里哦！”

张什么苦笑一声，动了动自己唯一剩下的右腿，说道：“你看我这副样子，能走到哪里去？”

他现在根本离不开这些‘深海’，没有他们送过来的食物，他一个废人只能饿死在床上。

众人看着张什么的断肢，都有些沉默，苹果对张什么说道：“很痛吧？”

张什么摇了摇头，伤口已经结疤，虽然还有一些幻痛，但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等等，我原来到底是谁？为什么差点被削成了人彘都能以平常心对待？

“我去问问妈妈，有没有办法让你的……重新长回来……”香蕉轻声说道。

妈妈是海中的王者，应该会有办法救一个人的吧？

……………………

海渊之中，有一座新建起来的小镇，几千名少年少女在小镇中游弋嬉戏。

这里往常是一片黑暗，海怪沉眠的地方不需要光亮，但是在几天之前，海怪中的王者却突然叫海怪们抓了许多发光的鱼类放养在这里，四处也点缀了无数发光的碎石。

使这里愈发美轮美奂，如果那些发光鱼类能长得再好看一些就好了。

它们好像是因为在深海里谁也见不到谁，就随便长了个样子，各个都是奇形怪状，有些甚至比海怪还要丑陋，虽然‘深海’们天性善良，不会嫌弃任何‘人’长得难看，但是海怪的王者却十分不待见它们，就给它们套上了一个半透明的气泡挂在路灯上，让它们只发光就好，食物自然有人去喂，不用出来碍眼。

小镇中心是海怪的王者居住的小屋子，看起来就是一个火柴盒样的方块，一点设计感也无。

海怪的王者，也即是白九龙口中的美人鱼穿着与深海们一个款式的海带长裙，却不是白色，而是深沉的黑色，她的皮肤同样苍白，但是一头及腰直发却也是黑色，眼睛又像是时刻燃烧着的灼红色。

美人鱼坐在石制王座上一脸忧郁，纤细优美的手中是一个脑袋被拧了十几圈的海草娃娃，尾巴时不时轻拍在地上，不知道是忧伤、愤恨还是愉快。

“妈妈，妈妈，你在吗？”香蕉的声音从屋外传到她的脑海中，美人鱼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飞快地把写着‘白九龙’三个字的海草娃娃藏到身后，坐直了身子，做出一脸威严。

因为是在深海里，美人鱼和孩子们说话都是靠精神交流。

“海香蕉……我好像有教过你们，进门前要先敲门……”美人鱼看着已经冲到她面前的香蕉说道。

“诶嘿嘿……下次一定记得，下次一定记得~”香蕉装傻地挠着自己的头，说道。

“你还有多少个下次？”美人鱼沉声说道，在精神交流中，她的声音终于不是嘶哑的吼声，而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声音。

香蕉像是被美人鱼的话吓到了，半晌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脚丫。

“算了……”美人鱼偏过头去，不让香蕉看到自己的脸色，说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在海里救了一个人类，他两只胳膊和一条腿都断了，我想问问妈妈有没有办法帮帮他……”香蕉低声说道。

她抬起头，想要向妈妈撒娇，看到的却是从未在美人鱼脸上见过的阴沉、邪恶神色。

“你是说……你们碰见了……人类？——”美人鱼起身游到香蕉的身边，盯着她的眼睛说道：“还救了他？——”

她环绕着香蕉游动，阴冷的视线看遍了香蕉的全身上下。

“他在哪里？”

感受到了妈妈话中的杀意，香蕉浑身颤抖着说道：“妈妈你不要这样……我好怕！……”

美人鱼一愣，杀意消散一空，立刻转过身去捂住了自己的脸。

“妈妈，你怎么了？”香蕉小心翼翼地靠近美人鱼说道。

“你不要过来！”美人鱼大声地说道，语气中是说不出的惊慌。

香蕉感到了美人鱼心中的慌乱，一咬牙就从背后抱住了美人鱼，轻声说道：“妈妈，不怕不怕，我是你的女儿啊……”

美人鱼浑身一抖，两手垂了下来，低沉地说道：“不许再提那个人类，也不许你们再去见他，不然，我就不能当做没看见了……”

“可是他的伤——没有我们的话……”

香蕉的话没说完就被美人鱼打断，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厉声说道：“听话！——”

她又意识到了自己不能再以这种语气和女儿说话，最后近乎哀求地说道：“听话……听我的话好不好？……”

装作没见到人类，放那个人类一命，已经是她为了孩子们对‘天命’做出的最大反抗，实在不能再越线了……

香蕉心中发闷，却不敢再刺激妈妈，只能说道：“好的……”

……

最后屋子里又只剩下了美人鱼一人，她坐回王座，手往后面一掏，却不见了自己的海草娃娃，脸上闪过惊恐，该不会被香蕉拿去了吧？！

不行，不能让他们知道那个名字！

美人鱼想要冲出去抢回娃娃，但是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自己只教过他们说话，却没有教过他们识字，其实娃娃被拿走了好像也没有多大关系……

……………………

小岛上，香蕉从衣服里掏出一只海草娃娃，递到张什么的面前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这三个是字吗？是什么字啊？”

张什么认真地看着，说道：“白……白九龙……应该是个人名。”

香蕉眼睛一亮，能写在被妈妈随身携带的娃娃身上的名字，除了那个妈妈从来不愿告诉他们的爸爸还能有谁？

“这是爸爸的名字！”香蕉高兴地说道，如获至宝地把海草娃娃抱在怀中。

……

万里之外，正在缝着小裙子的白九龙突然打了好几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