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龙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扛着一大箱书籍，蹲在山洞里给一群原始人教书，那些原始人非常愚蠢，一点都不可爱，浑身体毛也没有褪干净，几个阿拉伯数字都让他教了一个月才能记下来。

之后就是漫长的一段画面回闪，他最初教会了原始人生火、打猎、种植、制衣……眼看原始人组成了部落、建起了如繁星一般点缀大地的无数城市、兴起了大大小小的王国，却渐渐的，他好像变成了一个透明人，那些褪去了邋里邋遢的绒毛、终于有了些人样的原始人们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了。

他就像是时光里的旁观者，看着这些人为了权利自相残杀、使出了无数令人胆寒的阴谋诡计，过了一千年吧，大地上终于出现了大一统的帝国，它吞噬了所有王国，作为统治者的皇帝已经走到了权利的巅峰，他开始追求不死——

这是一个邪恶的帝国，在皇帝一声令下，帝国在十年中就杀死了数百万战俘做人体试验，最终皇帝也得偿所愿，发掘出了一些超自然的能力，虽然离‘不死’这一愿望还有很远的路，但也让他的武力空前强盛，一人就能镇压帝国的所有不满。

可是就在皇帝志得意满之时，西方的天空开裂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怖降临到了世界之上，瞬间就灭绝了西方的所有生灵，富饶的土地也变成了戈壁黄沙。

皇帝不允许任何东西挑战他的威严，拒绝了在他眼中如蝼蚁一般的军队去送死，独身一人就前往了西方。

经此之后，西方正式更名为西荒，一道裹着无尽黄沙的风墙伫立在天际，隔绝了所有觊觎中原的恐怖目光。

帝国失去了皇帝，一夕之间分崩离析，皇帝留下来的研究也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世界，世人获得了名为【武道】的力量。

……

沧海桑田……梦中又过了许久，世上武道繁盛，各宗门都从皇帝的研究中推陈出新，走出了自己的道路，一时间各种流派百花齐放。

世上人人习武，大地上的资源终究不多了，西荒之外原本也是一片大陆，此时却被风墙阻隔，过而不得，自称武者的这些人就把目光投向了东边的海外，开启了大航海时代。

他们架船穿过一片广袤的大洋，在世界的另一端发现了新的大陆，可也触碰到了前所未有的灾祸，可能是船来船往惊扰到了沉眠于深海的怪物，在一个无常的黑夜中，群星闪烁，一个绝望的梦魇自大洋中心升起，所有奔走于海上的武者都永远失去了声息。

名为海怪的恶心怪物占据了海洋，它们算之无数，不分差别地攻击每一个人类，幸好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它们不会登上陆地，否则早已撤离沿海的百姓恐怕逃到西荒都难解恐惧。

人类至此只得龟缩于陆地之上，不敢再次触碰海洋，索性大部分武者都死在了海上，减少了消费者，人类的资源消耗总算是轻松了一些。

各宗门失去了多数门人弟子，传承断绝，数百年心血付诸东流，东方沿海也因此得了一个东流的名字。

……

这个梦太过漫长，又是几个千年过去，白九龙走到这里已经有些浑浑噩噩、不知所谓，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全然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就连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都忘得一干二净……

朦胧之间，自己好像是来到了一片荒芜之中，这里又寒冷、又贫瘠，地上只有些杂草，却也有人类生活在此处，他见到了牧羊人和他的羊群，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记挂着谁的目光，就把一颗金苹果埋入地下，允许牧羊人每天取食以此来延续他日益消耗的生命。

白九龙也如愿以偿，见到了那个跨越两万年与他交汇的目光……

黑山羊到最后还是偷取了牧羊人的金苹果，牧羊人却没有死，他自小生活在被称为北漠的、死去了的大地，只能用自己的鲜血喂养羔羊，才能让族人果腹生存，深感这个世界终将死去，向白九龙求取了力量，独自走上了救世的道路，至此一无所踪。

百年后，世界上出现了第一个秘境，里面有生生不息的资源，每隔数年就会向外界开启，放任外人探索攫取。

……

白九龙已经意识到了，这不是单纯的梦，这是这个世界的过去。

他开始频繁与世人接触，把各种知识传播出去，这些知识经过上千年的演变、分合，最终在一万年后造就了更加辉煌的武道世界。

人力已演化到了神力，最强者俨然成了自然的化身，举手投足都能震撼天地，呼风唤雨。

但资源到了这一地步终于是被消耗殆尽，大地开始死亡，失去生机，就算是成神的武者都无力逆转。

植物不长、河水干涸，生灵绝望地死去。

秘境终究是虚假之物，没有外界真物资讯的补全，也无法无中生有，在秘境再也不能出产物资之后，武者们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们开始自杀，将自己的鲜血涂抹在大地之上，想要以自身灵智取代世界灵智，一人自然做不到，但他们有数百万人，他们掠夺了世界的所有资源，终至世界灭绝，到现在也该偿还自己的罪孽。

他们放弃了自我，成了无意识的集群意志，以自身的血肉和神性在大地之内组成龙脉，取代了自然的一切天职。

幸存的人类在百年后离开了避难所，见到的却不是想象中荒芜、破败的旧世界，而是万里葱茏、草长莺飞的新世界。

……

人类最辉煌的历史莫过于这被称为‘神代’的一瞬，如果说神代的武者是端坐于天的神明，宋御凰这个时代的武者、包括太极武者都是牙牙学语的孩童。

并非是说两者武力上有多少差别，至少都打不过远方的邪神，不说这些也罢，而是指境界上的修行，神代武者参破了生死之密、造化之密，只要不想死，就算世界破灭也拿他们没有办法，他们不再需要外界资源，独自就能生存，而在万年之后，就连太极武者也只有区区五百年的寿命，拥有着威力奇大的武学，却少有创造之物。

神代武者师法自然、超脱自然，最终取代自然，万年之后的武者却只走在了师法自然的道路上，未见光明。

……

辉煌落幕，龙脉为大地提供着看似永不断绝的生机，虽然矿脉无法自生，但草木生长已是无碍。

人类又一次发展了起来，他们吸取了前人教训，不再肆意掠夺大地生机、灵性，功法走上了只修己身，靠阴性精神、阳性肉身冲突获取力量的艰难征程。

假与真、虚幻与现实的湮灭能给武者提供庞大的能量，却也提高了对资质的要求，武道，不再是谁人都能修炼的普遍之物。

各种宗门再次兴起，就像是万年以来经历过太多灾祸，终于到了顺风顺水的时候，一直过了将近九千年，都再无特大的天灾，给了人类一段漫长的休养生息的时光。

直到距离如今只有一千年的那个时代……

白九龙像是透明之人，穿过了大街小巷、人山人海，见到了一个有着金色眼睛的少女蹲在地摊面前，手中摆弄着一个风车……

他那像是要被时光磨灭的精神又一次鲜活起来，脸上是由衷的高兴，遂喜极而泣。

这个梦太长太长，根本不是往常做梦一瞬而过，数万年的旅程、数万年见不到所爱，这种寂寞让人发疯！

但他却无从逃避。

这好像不是梦，而是白九龙在过去的投影，他只是以梦为媒介，穿梭了时光，经历着经历过的一切。

可是……既然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为什么过去的自己依然会找上墨車？

我这几万年来一直都是按着自己的想法行事，那我为什么没有去寻找海美人？

这究竟是我能掌控的‘梦境’？还是怪诞的、无逻辑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