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们说本座要说什么好呢？这一刻以后可是要写进历史书里面去的，是不是要正经一些？”白九龙小声地对身边的两人说道。

墨車轻笑一声，也小声说道：“后来的孩子们是从历史书上见到一个严肃正经的白九龙还是活泼可爱的白九龙，可是全看龙儿今天的表现了哦”

“本座在墨車你的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怎么活泼可爱都出来了……”白九龙无语道。

“龙儿的形象啊……在我这里是一个可爱的、调皮的、需要我来呵护的孩子哦”墨車侧头看着白九龙说道。

一个孩子肩负太多总是让人心疼，她也只是想要成为他的依靠、给他避风的港湾而已。

宋御凰黑着脸，看了墨車一眼，说道：“总感觉你们最近都怪怪的，像是背着我偷吃了什么东西一样……老师也是、墨姐姐也是、就连拾里都学得鬼鬼祟祟了……”

“……凰儿的直觉真是可怕啊，连本座被偷吃了都察觉到了……”白九龙无奈道。

宋御凰睁大了双眼，意识到了某种迫害正在临近，颤抖着低声说道：“你们不会是瞒着我……都做过那种事了吧！就剩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本座也想说的，但是她们都不许本座主动跟人提，本座一直等你来问，可你也没来问啊……”白九龙说道，那种事？是指接吻吗？

“也就是说……是我的错咯？九龙哥哥大混蛋！”宋御凰控制不住情绪，声音稍微大了一些，虽然还是让人听不清楚，但也能吸引到别人的注意力了。

“咳咳，御凰妹妹，注意场合哦！处理完现在的事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说也不迟。”墨車传声入密，提醒道。

她和宋御凰共事了几个月，已经不再叫生疏的宋御凰小姐了，而是在不知不觉间，我叫起了一句御凰妹妹，她叫起了一句墨姐姐。

宋御凰也识大体，只是哼了一声，就放过了白九龙，给了他一个等一会儿我们再来就这些糟心事说道说道的眼神。

……

在两台摄像机的镜头下，白九龙和墨車、宋御凰一起按下了排水闸的控制中枢，轰隆隆的巨响从一旁的屏幕传来，上面正是外面的摄像团队拍摄的泄洪一般的画面。

巨量的水流从内海四壁冲出，在黑暗的世界中被星车映成了幽蓝色，如匹练、如飞瀑、如奔涌回转的时空隧道、如投向深渊的灵体粘液。

久看下去，实在叫人目眩神迷。

内海有一百八十条排水的深渊水脉，每条水脉里都有四百个水立方组成的阵列，能源源不绝地为九龙机关城提供清水。

头上的天池就少了一些，只有六十条水脉，因为天池旁边的城市群还在建设，现在的天池堆积着建材，所以还没有开始注水，是一片如锅的深坑，岸边伸出了六十条巨大的水管，如被摘了心脏的胸膛，血管暴露在外，远看有一种雄壮瑰丽的美感。

内海说是海，其实都是淡水，以后饲养的也是淡水生物，还有水下养殖场、水下农场，饲养恐龙牲畜、种植小麦稻谷等等。

而头上的天池却将是海水，旁边还有沙滩、平原，天池里除了藏有深海们居住的水下城市之外，还要放养一大批海洋生物，为以后的海鲜市场制造基础。

……

在场的所有人、屏幕前的三百万亡灵和洛阴城的研究员们、挤在内海入口围观的武者们都怔怔看着屏幕前、眼前的这一片汪洋，胸中有种感情就要汹涌喷发。

“庆贺吧，这是属于人类的海洋，再也不用仰天垂怜，即使暴风将至，她亦是我们的港湾，孕育着独属于人类的希望！”白九龙露着一张笑脸在镜头面前念出了自己在心底里改了十八遍的台词。

他的声音经过扩音器，传遍了东流大地。

瞬间，世界沸腾了，欢呼声响彻云霄，挤在内海入口的武者们有人相拥而泣、有人激动地大喊大叫，就连前东流懒洋洋的亡灵都从地上站起，高举着双手为这一伟业呐喊！

反倒是白九龙冷静下来后一张脸红成了猴屁股，不敢想象自己真的会说出那么中二、那么羞耻的话。

“咳咳，本座想出去走走……”白九龙小声地对身边的宋御凰说道。

宋御凰看着室内一众鼓掌的太极武者，对墨車说道：“墨姐姐，这里就交给你了，我有些话要跟九龙哥哥单独谈谈。”

墨車轻笑着，对两人挥手说道：“去吧去吧，早去早回啊”

宋御凰点了点头，直接拉着白九龙的胳膊向室外走去，请开众人，打发掉想要跟上来的拾里，给了海美人一个把他让给我一会儿的眼神，再以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劝退心虚的白华，就像是从网吧里抓到自家孩子的家长，不顾白九龙的轻微反抗，毅然地把他扯走。

“本座只是想自己一个人散散步……”白九龙弱弱地说道。

碰的一声，宋御凰摔上了身后的门，放开白九龙，走在他的前方说道：“跟着我。”

白九龙只好跟着。

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宽三米，能供四人并排行走，高五米，对比矮小的人类，莫名地有一种庄严感。

左右墙壁上还没有来得及装饰，就是血石建筑的原貌，在阴影下纵横的沟壑将全世界都分割成了无数一平方的银色格子，因为血石是圆角正方体，码放之时在两个圆角之间总会有空隙存在，就算为了美观，但为了防水、密封，以一米为一层，在一层之下的血石都是正经的正方体，只要粘合就没有一丝空隙。

宋御凰带着白九龙走了一段路，穿过黑暗的走廊，面前就出现了耀目的白光，是走到尽头了，外面就是九龙机关城的主体城市。

宋御凰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白九龙，逆光之下，白九龙有些看不懂她的表情。

“九龙哥哥……你有想过我们的未来吗？”她低声说道。

狂风吹过，灌进血石细缝中发出了呜呜的低鸣，带来了外界的草木气息，也把她的裙子吹得猎猎作响，她弓身，稍微按住了裙摆，目光却不离白九龙的双眼。

看着她的秀发在风中飞扬，白九龙沉默片刻才说道：“我只有过去……未来不敢去想。”

“为什么？只是想想都不行吗？”宋御凰低垂着眼光说道：“只要想着未来，未来能与九龙哥哥结婚，未来会与九龙哥哥生下孩子，未来每一天都能拥抱得到九龙哥哥，未来能在迷蒙中亲吻九龙哥哥的眼帘，未来能在清醒下大胆地与九龙哥哥接吻，未来……只是想想都那么美好，我也是一直希望能与九龙哥哥创造出这样的未来，九龙哥哥却……让我认为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吗？……”

白九龙看着宋御凰，直到见到了晶莹的泪花。

“并非是一厢情愿……”白九龙说道：“只是我能掌控过去，却无法掌控未来，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十分恐惧。”

“未来什么都会发生，就如一年前的我不知道自己在未来会降临到这个时代，现在的我也不能保证未来如何，要是有一天我从这个时代消失，从梦中醒来，再也见不到你们……你看……”白九龙伸出手给宋御凰看……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白九龙语音沉寂，接着说道：“我在害怕……所以我不会去想未来的一切，算是逃避，却更想直接斩断未来，让时光停在这一段岁月就好……”

突然的，宋御凰上前紧紧抱住了白九龙，像是要把他勒死一般揉进了自己的怀里。

白九龙体质特殊，倒是没有受伤。

风声依旧，宋御凰在白九龙耳边的呢喃在大风下却清晰地很。

“天命在人……还记得吗？九龙哥哥，是我们给了九龙哥哥牵挂与负担？如今的九龙哥哥竟没有那时的锐意了……”宋御凰柔声说道：“九龙哥哥恐惧的未来中有我们的角色，但我们却没有给予九龙哥哥力量，反而是让九龙哥哥剪断了利爪、磨平了尖牙……我很惭愧……她们也该如此……”

“错不在你们，是我太过懦弱，是个懦夫，只要抓住手中的就不愿意放开，却能说些漂亮话唬骗大众，混淆视听，就连自己都认不清自己了……”白九龙惭愧地说道。

宋御凰轻轻摇头，摩挲着白九龙的脸颊，说道：“懦夫从来都不是懦夫，只是还没有找到令其振作的力量……我会害怕丑陋的海怪，怕得不行，我会害怕我的母后，她死前脸上长了一千只眼睛，虽然她还是爱我，但我最后还是选择了逃跑，也没见到她最后一面，父皇之后只是说她已经死了……”

宋御凰继续抱紧白九龙说道：“但是我现在不会害怕了，只要想着与九龙哥哥的未来，无穷的力量就会从心底涌现，无论面对什么我都不会放弃希望……”

“未来……”白九龙失神地说道。

我会与他人谈论未来，成就他人的未来，却不敢面对自己的未来吗？

宋御凰放开了白九龙，转而牵起了他的手，迎着卷进走廊的风，将他拉到了阳光之下。

迎面的是在秋风下呜呜作响的巨城，螺旋向上的城市像是永无尽头地向上攀缘，城间多山林草地，入秋之后落叶纷飞，草屑带着泥土的芬芳从白九龙的面前拂过，日晕倾斜，天际蓝白分明，层云游荡。

如蚂蚁一样的人影活跃在四处各地，他们在欢呼、在雀跃、在奔跑，在为自己和同伴们亲手打造出了这么一座奇迹之城而欢颜。

宋御凰伸手指向他们，对白九龙轻声说道：“天命在人，九龙哥哥该相信自己的话，我们自降生之始就拥有了改变未来的力量，九龙哥哥也不会例外……”

她举起了白九龙的手，与自己十指交叉。

“未来是所有人一同创造的未来，希望改变未来的力量也源于彼此……”她直视白九龙的眼睛，说道：“我在九龙哥哥的身上获得了力量，九龙哥哥呢？”

“我……”白九龙迟疑了，皱着眉头说道：“本座！……本座就稍微的期待一下未来好了……”

说完，他低声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直到最后笑出了眼泪喊出声来对自己说道：“自信一点啊！你这个智障！几万年都撑了过来……总不能半途而废啊……”

他像是想起了一些早该被遗忘的记忆……

那是在漫长的时光中，为一个渺小的族群寄送未来的寂寞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