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是午后时分,太阳沉至西山边,微弱的阳光斜照在平静地海面上。
柳正风静静跪在沙滩上,对此他非常固执,没有师父的允许他绝对不肯起身的。
蒙婉倩劝了两次,他不听也就不理了,带着婆婆等人先上到院子去。
萧逸世自不远处走过来,问道:“柳老弟,你怎么跪在此地,难道前辈罚你不成?”
“萧大哥,你有事便忙吧,不要管我,我这是在练功”柳正风尴尬一笑道,心里自是羞涩难当。只不过,他猜不透师父心思到底如何,竟然师父不开口他断然不能站起来。
萧逸世皱皱眉头,惊愕道:“难怪柳老弟的武功与众不同,原来你练功的方式都独辟蹊径,既然如此,萧某就不打扰了”说完,笑了笑便大步走开。
刘大叔的船距岸边足有三十来米。刘世的轻功可没那么好,只有等刘延华、阿水搬完行囊划舟返回,他才能划舟过来。
他上岸后,迫不及待地走到柳正风身前,传达邢伯伯的话将柳正风扶起来,之后两人一起往岛上的院子走去。
看来无极岛的人带来的东西真的是不少,已将院内都占了半边,但还在搬却也分类摆的整齐。
刘世抢先一步,走向站在院内一筹莫展的蒙婉倩,开口便道:“柳夫人,刑伯伯叫你烧几个菜给他喝酒”
恍惚的蒙婉倩吃了一惊,但刘世的话仍是听进了,当下疑惑道:“刑伯伯?刘二哥,你是说师父他老人家吗?”由于她从没听丈夫说过师父姓邢,刘世这么一问必然感到狐疑,但想一想敢开口要她亲自烧菜的,除了师父老人家也真的没谁了。
“是吧!厨房在那边,你与婆婆去做菜,要什么随时叫我?我在这安排他们放置那些东西”柳正风随后而来,他虽然不知自己的师父姓甚名谁,但已猜到能吩咐他妻子烧菜也只有他师父了。
蒙婉倩一听,看着停在身前的丈夫,倒是舒了口气,笑道:“好吧!你终于肯过来了,还以为你要等师父老人家亲手来扶你才舍得起呢。那你就来安排一下吧,总之我对这里不熟,以免弄错了被师父怪罪”她说的是实话,无论是谁都不愿一开始就做错事被人家训。说完,便招呼上婆婆,二人一起去厨房!
大人们忙活,小孩自由活动,各不相干。
李擎天与柳怀义在院前树下下棋,霍欣这个姑娘破天荒地守在一边观看。至于是看棋还是看人?只有她自己清楚,却也害的柳怀义心不在焉,棋艺屡屡出错。
就在这时,天空上突然传来赫赫的叫声,高亢宏亮,犹如晴天惊雷,吓得大家一时全身发麻心脏急跳。不禁地抬头去看,就见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大白鸟,展开着近两米的白色翅膀正在院子的上空盘旋鸣叫,姿态傲然,所过之处强风呼呼,气势惊人。
柳怀仁仰头看着飞鸟,惊呼道:“阿呆叔你看,好大的鸟,你能把它抓下来给我玩吗?”
阿呆看着飞在足有二十多米高之处的大鸟,摇摇头道:“老二,这鸟飞得有点高了,我够不着,捉不到,你可有办法”说着,将目光看向柳怀仁,只见柳怀仁摇摇头。
这个对此时的柳怀仁来说,当然也没办法,不然怎会向你阿呆寻问,但他心里却想:“如果把弹弓带来就好了”
本在树下的柳怀义等人立即弃棋,已闻风走来空阔处,仰望飞鸟,一脸惊讶,何时见过这么大的鸟。
李擎天听到柳怀仁与阿呆的对话,不由开口道:“阿仁,这鸟这般大它不捉你就不错了,你还想捉鸟么,真是胆大”话虽如此,但他心中却对柳怀仁的勇气泛起一丝敬佩之情。
的确,这么大的鸟只需一扑而袭,随便捉走一个人也不难,这个柳怀仁竟然敢想捉它来玩,岂不是痴人说梦吗?
霍欣猜测道:“这鸟确实很大,比我们那边的海雕都大,是仙鹤吧?”
这鸟,长长的喉颈与飞羽皆是黑色,其它的的地方全是白色羽毛,确实是一只巨型丹顶鹤不假。
柳怀义瞪眼看向霍欣,纳闷道:“你知道这鸟?仙鹤可是神仙的坐骑,怎么在这飞呢”
霍欣看着柳怀义嫣然一笑道:“这鸟我以前也见过,只是没有这么大的而已”,心里不知为何泛起一波喜悦。
说话间,丹顶鹤已在院子的上空绕走了三圈,忽地一声,一扑而下,坠向屋后的树丛中去了。
柳怀义轻叹道:“它飞走了,咱回去下棋吧”说着,与李擎天、霍欣往树下走去。
柳怀仁已将他们听在耳里,看准大鸟的落处,急道:“阿呆叔,他们说这鸟是神仙的鸟,咱俩去把它捉来,说不定咱俩也可以当神仙”,立即拉扯着阿呆往屋后疾奔而去。
来到屋后,怎么找也没发现鸟的踪迹,柳怀仁倒是发现这树上的果实怎么这么大,心中好奇就暂时将寻鸟这事忘了。
“咦!阿呆叔,你看是什么果,长得这么大”柳怀仁道。
“诶!真的很大哦!我从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果”阿呆以前没有来过南方当然不识这种椰子。
柳怀仁一听阿呆不识此果,眼珠打转,立即有了主意便道:“阿呆叔,你看这果实又圆又大,该不会也是神仙吃的果。你且爬到树上摘几个来试试看”
“神仙吃的东西,那不是很好吃”阿呆惊讶道。
“当然好吃,你快上去摘几个来吃吃看,我在下面等你”柳怀仁道。
阿呆被柳怀仁忽悠的深信不疑,一时拒绝不了,一下子跃到树上,用脚踹椰子,啪啪啪地几声,落了好几个。
柳怀仁一开始站在树边,看见落下的椰子犹如打雷般,差点砸中他,吓得他急急躲开到二三丈外。
突然间,附近的树顶劲风突起,沙沙作响,枝叶一阵摇摆不定,登时咦咦的两声,一片黑影一闪而逝。
树上的阿呆被吓得一阵啰嗦,立时从树上迅速跃下,急问道:“阿仁,你看见什么啦?像是那鸟”他只是听声辨物而已。
柳怀仁也被吓了一跳,正左顾右盼地仰视树顶,随口应道:“不知道。没看见什么,这儿总不会有鬼吧”说着,立马向阿呆走去,心中一阵害怕。
两人在树底下察看片刻,再没有发现任何动静了,这才舒了口气。确定安全之后,柳怀仁立马拿上一个椰子,坐在地上死咬,咬得牙齿直疼,却连皮都咬不开,直呼:‘这什么果,难吃死了,难吃死了’,一个劲地直吐口沫。
这么难吃的东西,当然是谁都嫌弃的,二人如打了败战的士兵一样,气呼呼地将椰子丢下,回来院里去。
一转眼间,已是黄昏,余霞洒满天空,甚是好看。
柳怀义、李擎天棋也不下,跑去厨房凑凑份,能干的活就帮忙做做。
柳正风将货物、礼品等东西都安排妥当,床铺也整理好,不由得擦擦额头的汗珠。
蒙婉倩早已烧了几个菜交给刘世,任他拿去给刑老者和刘震天喝酒。
无极岛的人已在院外的一树下挂起了锅,做饭、烧菜,他们可是有专门的人手,用不着他人帮忙。总而言之,大家都忙碌着。
黄昏渐逝,黑夜慢慢来袭,海风呼呼,海浪轻轻拍在海滩上发出哗哗的声音,整个小岛显得很安详。
停泊在小岛附近三艘巨型货船只留有一盏微弱的黄灯吊在船头;而渔船旁边的那艘客船亦点着一盏灯,两个老人一人一坛相对狂饮。
“邢大哥,想必当年你定是一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吧。可否告知老弟我啊”刘震天仰头喝下一大口酒,放下酒坛,手袖一擦嘴边的残酒,趁着几分醉意心直口快地问道。
邢老人听着,提着酒缸,呵呵而笑,道:“哎!我可比不上你这位大名鼎鼎的‘江南第一剑客’。你何不想想,江湖上有几个姓邢的大人物,又像我这般年纪的”说完就大喝一口。
刘震天摇摇头,皱眉头,纳闷道:“小弟早就想过了,可是想破了脑袋瓜,硬是想不起像你这样的大人物来”其实他已经琢磨这个邢大哥的身份三十多年了,一无所获,真是奇怪。
“那是当然,根本就没有,你如何能想起来。说句实话,当今天下没有几个人知道我的姓名,就连我那个傻徒儿都不知道”邢老人凝望夜空,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对着刘震天,顿一顿又道:“你以前在江湖上,可曾听说过一个名叫邢云海的人吗”
“这倒没听说过!”刘震天思索片刻,抹抹胡须,摇着头,又道:“这么说,大哥的名字叫邢云海”
“你这老小子蛮实诚的吗?这不怪你,若说起我的同门师兄岳鹏举,这是天下人人皆知,可惜他英年早逝。倒没我师父与我这般逍遥自在,功名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邢云海神采奕奕地说着,回忆片刻,接着痛心疾首地道:“当年我若不是为情所困,或许我真的可以与师兄岳鹏举那般留名青史。这也是我后来让风儿到江湖去闯荡的原因,本来期望他能为天下苍生做点事。可想不到他也和我一样逃不过‘情’字这关。时也,命也,也罢,也罢”
刘震天羡慕道:“邢大哥!你有柳兄弟这样的徒弟已经很了不起了。如今天下像柳兄弟这般优秀的侠士,算来也没几个了。如今,沽名钓誉之徒倒是不少”
“那是当然,有我这样的师父,徒弟绝对不能比别人的差”邢云海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边嚼边自豪地道。
“那是,那是!名师出高徒,像邢大哥这样的高人教出的徒弟绝不可能比别人逊色”刘震天也是赞同的,绝非奉承。
“说真的,我这个徒弟确实是个好徒儿,他对我的话一向都是言听计从,从未敢违逆半句”邢云海说着,不禁哈哈大笑,顿了一顿,摇摇头,微叹口气,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有时候我很羡慕他,竟能抛开世人的话柄,与那个丫头在一起。虽说这些都是我教的,但当年我却过不了我自己那关,辜负了她”说到此,不由得黯然神伤。
“邢大哥,说了这么多,还不知尊师是哪位高人呢”刘震天谨慎道。
“那丫头做的菜就是好吃”邢云海又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答非所问;刘震天笑了笑。亦夹起一块才放进嘴里,嗯嗯地点点头称赞。
“说真的,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亦不知我师父叫什么名字。就如我徒弟一样,他也不知我叫什么名字。其实名字不过一个代号而已,何必计较这个虚名。只要他心中当我是他师父,我心中当他是徒弟,也就行了,何苦让他活在我名号下,这对他不公平。因此,我有个小请求,请你也别向我徒弟说起我的名字,当然他若问起就另当别论”邢云海道。
“邢大哥,这请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包括你我今晚的谈话”刘震天信誓旦旦地道,就差发誓了。
“老夫当然是相信你,才与你这般交心了!想当年你我在汴京城外的十里凉亭把酒言欢,何曾那般快哉,如今甚是怀念。世人说不能活在过去,但有时过去才是最美好的,往往怀念才懂得珍惜”邢云海感慨道。
刘震天看着邢云海,意味深长道:“亏得大哥这般怀念,小弟亦时常忆起。自那天起,我便退隐江湖,过我的平淡日子。可惜,如今战火连天,想寻一个安身立命之地都难了”
“唉!弱肉强食,说到底人的欲望才是战争的来源,但苦的却是那些不争不抢的寻常百姓”邢云海叹息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那些争名夺利、厚颜无耻之人,何曾想过这些。他们想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的是高官厚禄平步青云,想的是丰功伟绩名垂千古,想的是忠君爱国大仁大义;何曾想过我们这些百姓的去处,何曾想过我们这些百姓的温饱,何曾想过我们这些百姓的生死。有时,说的倒是句句在理冠冕堂皇,做的却一塌糊涂离心离德,连畜生都不如”刘震天讲得口沫横飞,愤怒不已,说完,不禁地恨恨吐了口水。
“老弟,别说了。再说我就要去杀人了!咱们只是个平凡的人,过咱们平凡的日子吧。偶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就罢了,何必管那些无聊琐事呢”邢云海劝道。
“大哥说得对,我刚才过激了,若被当官的听见,恐怕罪名不少”刘震天叹了口气,尴尬而笑道。
“其实咱俩都这把年纪了,离死不远咯,说这些干嘛”邢云海道。
“的确,人吗?总要经过那一遭,若有来生,小弟定然要与邢大哥当一回形影不离的兄弟”刘震天道。
“老弟,你别这么说,人一旦粘在一起久了总会腻的,你知道吗?”邢云海道。
“也对,所谓小别胜新婚吗?人总是要久久一聚才有意思”刘震天点头道,两人不由地相视而笑。
风继续吹着!浪继续响着!天已布满了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月亮高高悬挂着,皎白的月光静静地洒在大地上、海面上。
邢云海喝完酒缸里的最后一滴酒,将缸往海里一扔,卟咚的一声,霍然站起,大声道:“刘老弟,现在已是酒足饭饱了,咱俩又不是夫妻,今夜就此别过吧!”
“邢大哥,走好!日后若有机会再喝个痛快”刘震天随即站起,抱拳而道。
“不用等日后,明日到我家来,咱们又喝一回”邢云海留下一句话,人已跃下船,踏水飘然而去。看他这轻功,厉害非凡,倒像传说中的追星赶月、一苇渡江、踏波行、凌空踏虚这类的厉害绝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