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岂是你们这些愚蠢的贱民能说说道道的,知道扰乱军心要当何种罪名吗?”
这个校尉看着有人敢来顶嘴,心中更是气愤,不禁破口大骂。
看这人年近二十,一身军甲干干净净,却竟然如此嚣张跋扈,不积口德,出言不逊。
“你这军爷,你怎么如此说话。我等前来助阵,这倒成了搅乱军心的贱民,”邢云海面显怒色,出言反驳,双眼如刀怒视校尉。
如果不是正在攻城,怕引起波动,他说不定出手将这厮扼死当场。
校尉被邢云海这么看着,不由得内心发寒,喉咙咯噔一下,眉头上扬,硬着头皮死撑道:“你这老不死的都这般年纪了,还说前来助阵,谁信?我看你明明就是蒙军派来蛊惑军心的奸细”同时,右手握住剑柄,做好随时拔剑相向的动作,他的手下已全围了过来。
这种人每每以各种言论,冠冕堂皇地加罪与人,其实正是他们自己贪生怕死,又想让人家去送命,自己坐享其成升官发财苟活于世。
“你这位大爷都这把年纪,不能打战杀敌,来此的确有当奸细的嫌疑”一个身着劲装,手中握剑,两眼炯炯有神的青年人挤近来似笑非笑地道,身后还跟几个跟他一模一样打扮的剑手。
柳正风目光如电,迅速将那个青年人上下打量;邢云海的眼光也落在那几个人的身上。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附和道:“我看他就是奸细,你们说是不是?都这么老了,不是奸细,来这干嘛”
“是啊”“定是奸细”“蒙军的奸细”“他来此古惑军心”
数个士兵登时起哄起来,他们都是那个校尉的手下,意思明摆着,但那几个剑手跟着附和着。
“你们莫要胡说八道,我们是郎中,来此给伤者治伤的”柳正风道。
此处的动静怕是惊动了周围的人,大家目光都看了过来,皆想知道这儿到底发生何事。如果在战场之上发生此类内斗事件,说你扰乱军心却也不为过。
“岂容你狡辩,事实就摆在面前,兄弟们给我把他们捉住”那个校尉冷冷笑道。
“谁敢?你们想死就到前面去,死在这太不值了”邢云海已是怒不可遏,厉声正色道,声音虽小但穿透力十足。目光如炬,将众人一扫而过,可是眼神中已隐隐透着一丝丝杀气,一种不可一世的气势更是外泄无疑。
柳正风看在眼里,注视着邢云海的一举一动,心中已有盘算:邢云海一旦出手对付那个校尉,他必定会插手,逼退这些士兵,护得邢云海安全。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管。
校尉看着邢云海这般神威,心中不免胆怯起来,脚步不禁地后退两下,正要昂首反驳。
“给我将这扰乱军心的王校尉拿下”
声到人到,人群中一伙将士一拥而上,立马将王校尉等人制服,不容他们有所反抗。
“江副将,你抓错人了?”王校尉惊慌之际,急急提醒道。
“你这个王校尉参战不积极,屡屡对助拳义士不敬,蛊惑人心,不逮你逮谁。给我押下去,战后处置”江副将呵斥道。
顿时周围的义士们听着,响起一阵掌声,连声喝道“说得好”。。“说得真好”。。
“前辈莫要生气,那厮不识你老,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来人立马在邢云海的面前打躬作揖道。
来人是江忠,他刚领兵冲阵撤下来,不经间看到这一幕,立即前来处理。
“这王校尉乃王甭的侄子,他叔叛变了,命他在此扰乱军心,是我等疏忽了”江忠言明真相。
这时,他们正好趁着有个扰乱军心的借口,可以名正言顺的将那厮给办了。
“是吗?你们如此疏忽大意,难免不让小人有可趁之机”邢云海正色道。
“是,是!柳大侠也在此,失敬失敬”江忠应着,又对旁边的柳正风作揖道。
柳正风本在寻找刚才那几个掺和起事的剑手,却发现他们人已经不见了,此刻又听江忠说话,便随口一说:“江将军,尔等这般攻城,只怕伤亡过于惨重吧”
“王甭投敌之后,张太傅派人来督战,急于攻下此城,我等仅是奉命行事而已”江忠道。
攻城在继续着,士兵们受伤、流血、残废、死亡也在继续着,这些闲话不再多说。
过了一阵,江忠领着众将士又一次进攻,邢云海师徒亦在其中,他们冲在最前面。
柳正风挥剑抵挡纷纷如雨下的飞箭,一个劲的前冲,冲到墙前,足踏云梯,闪开矢石,三两下就上了城墙。一把古剑在手,锋利无比,挥剑一划,三个蒙兵当场破喉倒地。
四名蒙兵见状,一惊,立马使枪朝柳正风刺来,好生勇猛。
柳正风不敢迟疑;当下跃身而起,让过蒙兵的枪,旋腿一扫,将士兵踢退开去。落身未定,又有士兵执刀砍来,好生危险;柳正风立时使出一式‘横扫千军’逼退来人,本想上前杀之。
就闻:“又是这厮,快用弓弩招待他”,这声刚落,簌簌簌簌四支飞箭破空而来,来的极快。
柳正风一惊,立马后跃,左手抓城墙,悬空于墙,这要多大的臂力,箭啪啪啪啪射在他刚才立身之处。箭声刚止,两只枪头扑面刺来,柳正风用力一使,往右侧一转,避开长枪,人从城墙上掉落,足无所踏,这样摔下来,不死也伤。偏在这时,一个蒙兵还趁机将石头向他砸来,真是毫无活路了。却见他不慌不急,往墙推了一掌,身体沿墙连连旋转,避开石头,落至一半时,将剑插入墙中,飒飒地缓缓滑下,轻轻落到地上。
看他这般情形,士兵们都替他捏了把汗,但大家都没空给他鼓掌喝彩。
柳正风左右兼顾,看着邢云海已在城墙之上,正奋力杀敌。立马奔向云梯,刚踏上云梯,就见一块石头朝他砸来,他立时退后,挥剑劈去,石头砰然一声,分两边落下。他三两下又上了城墙,挥剑就劈,勇猛无比,近身搏杀,不像刚才那般令蒙兵有射杀的机会。
柳正风杀着蒙兵,心中却想:“如此打杀下去恐怕不行,待我过去看看能否杀到城门下开门去”。想着就做,他一把快剑,杀的蒙兵连连毙命,杀到城墙边往城内一看,一片银光闪闪,竟全是执弯刀提长枪的蒙兵,要想杀到城门下只恐没那么容易。
柳正风匆匆看了一眼,便要一心杀敌,不然一不小心可能命丧当场。
吵闹的打杀声中,忽闻有人连连叫喊:“快射杀他,快射杀他。。”
余光一瞥,就见邢云海一人一剑,犹如进入无人之境那般冲着一个大胡子的蒙军将领一路砍杀过去,吓得那个蒙军将领连连后退,连声叫唤。
就在一转瞬间,一伙弓弩手从后面迅速绕到那个大胡子将领的身前来,正要引弓放箭。可惜,他们尚未拉弓,邢云海一跃而起,长剑一挥,一道剑气一闪掠过,弓弩手们当即瞪眼倒地。
“王甭,你这叛徒休想活命”
邢云海一落地,怒目而视,剑指向身前被护着的大胡子将领喝道。
“老前辈,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王甭”
王甭虽然身前尚有十数个侍卫,但他看着邢云海那般杀人速度,早已心惊胆战、畏惧不已。一听邢云海指名问话,心神一震,当即出口否认。
“果真是个不要脸的狡诈之徒,难怪干这种叛国求荣之事,你否认不了的”邢云海呵呵冷笑道。
邢云海虽然不认识这厮,但江忠等人岂能认错,早在这次攻城之前江忠等人已经指着城头骂遍了王甭祖宗十八代。
“是我又如何?兄弟们,咱们人多,快上”
王甭深知否认不了,总算硬气起来承认,但他话一完转身就跑。
“你以为你逃得了吗?”邢云海鼻孔一哼,怒道,如此机会他岂能放过。迅即双腿交叉,一旋而起,犹如龙旋风般带着一股强力劲风,随之剑光闪烁,如无数个人持着无数支剑散开,扑向杀来的侍卫;但侍卫们在剑影的笼罩下毫无抵挡之力,纷纷倒地而亡。一道人影一掠前行,刚迈出两步的王甭亦随即砰然碎开,化成一堆血肉难分的血水。
一切归于平静,看着邢云海握着一把血淋淋的长剑,站在王甭那堆血水前。
柳正风没想到师父使出云海剑法中的‘云海无涯’,竟有如此威力,如此可怕,真是大吃一惊。
“师父,小心”
柳正风恍惚间,看着有蒙兵持枪向邢云海刺来,便是一惊,提醒一声,快速挥剑逼退周边蒙兵,跃身前去。
刚落于邢云海身边,却见邢云海起剑一划,攻来的数个蒙兵已然捂住脖子,从城墙上倒落下去。
“放箭!”一个声音犹如洪钟,在嗡嗡的砍杀声朗朗入耳。
“风儿,快撤”
定眼一看,城墙那边一大群蒙兵黑压压地杀来,跑在前头的弓箭手边走边拉弓放箭对着邢云海射杀。
一听邢云海发话,柳正风不敢多想,当场转身往城下跳落,剑尖摩擦着城墙而下。
邢云海眼明手快,立即出招抵挡,一把竹剑在他的手中急速旋转,犹如旋转的盾牌,将射来的箭一一挡住。
待一阵箭雨过后,邢云海亦不敢多耽搁,旋身跳下城墙,剑柄贴着城墙滑下。
恰在这时,城墙之上的弓箭手赶到前边,追着跃墙而下的邢云海放箭,簌簌直飞。
城墙上突然出现一个身材高大,身着盔甲的大将,他用沙哑而威严的声音问道:
“这老头何人,如何身手,实乃少见”
“将军,咱们都刚来此地,从未见过这人,到时叫罗总管派人查查”大将身边的一个人道。
“将军,王先锋被那老者杀了”一个小兵跑来禀告道。
“战场上哪有不死人的,成副将你到那边指挥去,这边本座坐镇”大将道。
“是,将军。刀剑无眼,尔等可要护好将军”那人嘱咐一声,领着几个侍卫走了。
正在下落的邢云海耳力聪敏,嗨一声,足一后蹬,射开两丈之余,落于地上。
此刻,一阵阵箭雨,簌簌簌簌地飞向城墙、城内,这是掩护撤退的箭阵。
“师父,你没事吧”
柳正风看着邢云海落地,一面抵挡飞箭,一面边关心道。
“没事!快撤吧”
邢云海边抵挡边后退撤走,一蹬一丈,一蹬一丈,几个起落,很快就退出飞箭射程外。
他的身形刚停,柳正风亦退了过来,随后的江忠带着活着的将士都退了下来。
“前辈神勇无敌,杀了王甭那厮,真是大快人心。晚辈自愧不如”
一会儿,手握一把带血的剑的江忠快步走近来,对着邢云海拱手作揖道。
“碰巧而已,碰巧而已”邢云海面无表情道。
“前辈谦虚了。晚辈有事先走了”江忠恭敬一揖,快步离去。
“爷,你真的是我爷!没想到你老身手这般了得,当真老当益壮”待江忠一离开,李如急忙走到邢云海的身边,由衷敬佩道。
刚才他在城下,望见邢云海在城墙上手刃王甭时那种神威凛凛的气魄,更是令他折服。
“老了!那比得上你们这些年轻人,别来奉承我”邢云海轻叹道,情趣不高的模样。
“爷,不管怎么说,你都替我兄弟杀了王甭,报了仇。晚辈无以为报,现下给鞠个躬,日后若有机会定请你老喝酒,喝个不醉不归”李如说着,已然对邢云海毕恭毕敬地深深一鞠。
“你这小子无须如此认真,你的谢意我领了,但老夫杀那王甭绝非为了你兄弟”
邢云海轻叹一声,道。
“爷,无论为了谁,你能杀了他我就高兴”李如满不在意,傻傻笑道,真诚憨厚。
“行了,走吧。莫要在此,若被蒙兵的流箭伤着,那可遭殃了”
邢云海坦然一笑,提醒着,立即大踏步往前面走去。
此时天色渐渐暗下!今天就到此为止,琼州安抚使章必应大人下令收兵了。
这会儿静了,锣鼓声静了,喊杀声,兵刃相碰的声音也静了,都静了,一切都静了;仅剩下伤者的呻吟声,以及晚风吹拂军旗的声响。
这墙不破,这门不开,什么都是空谈,白忙活一场,死者不计其数。这城墙上的军旗还是蒙军的,五颜六色,迎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