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从塔布里斯的储君行宫到利亚特修道院距离并不算太远,虽说如此,因为觉得修道院中并无几人能战斗,故此塔布里斯直至春宵苦短日高起,才懒懒散散起身更衣。
自然,他的寝宫地上只剩下两具年轻的女性的尸体。
而一窗之隔,车夫因为受刑过久,又目睹爱女遭受的非人道待遇,不堪灵肉双重的痛苦打击而精神崩溃。
“处理好这些,我要亲自去修道院看看。”塔布里斯在侍从服侍之下,缓缓起身。
一切打点妥当,塔布里斯率领600人的军队向利亚特修道院出行。
塔布里斯注重仪仗,因此这六百人的军队行军倒也训练有素,阵型整齐,颇有阅兵的仪式感。
沿途百姓看在眼中,却也不知究竟是和缘故,只当是看个热闹。
有些活得有年头的老人却是多少看得透这储君与利亚特修道院的勾当,眼下显然是利益不均导致了合作分崩离析了,当即赶紧有人带着孩子迁离居所,一时间利亚特修道院附近本就稀少的居民区更是十室九空。
行至利亚特修道院,早已过了预料的时间,从黄昏薄暮变成了夜色苍茫。
利亚特修道院大门紧锁,院落外堆砌着看起来有些潮湿的木头。
弓箭手们拉开了架势,塔布里斯挥了挥手,侍从便扯着嗓子,用庄严的声音朗声宣判道,“以塔布里斯·伊夫林,泰洛西储君的名义,现在宣布利亚特修道院归于泰洛西管辖。院中诸人尽快出来宣誓忠诚及悔过,可免于制裁,得到庇佑,限时……”
不等他说完,从院内的高塔之上,迅速飞来一个亮亮的红点,渐次接近之后,方才令人注意到,那是一柄有些粗糙的长箭,箭尖染着火焰,堪堪擦着侍从的脸颊钉在了身后的粗壮老树上。
箭身入木三分的一刻,只见箭羽微微一震抖动,一幅布条落在地上,赫然写着:
“Go F*ck Yourself”
塔布里斯的眼神里闪过一道冷光,他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低声吼道,“谁把这个放冷箭的家伙给我杀了,重重有赏!”
随时如此,士气却低落了许多——
一群士兵本以为跑来是纯粹虐杀老百姓的,谁知道会有这么个箭术精准的高手?
如果原本就是两军对垒,那倒不至于有如此大的心理落差,但想好了面对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却忽然来了一个实力不明的高手,哪里还有人愿意冒进。
这番下马威之后,一时间,竟是无人敢再冒进一步。
塔楼之上,琼恩放了一箭之后,却是忍不住啧了一声。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这箭术是不是有点倒退?”
他原本想着是利用箭术直接钉了那个大放厥词的侍从的脑袋的,杠头开花哦不,瓜瓢开花远远比入木三分来得更有威慑力吧?
不过琼恩没考虑到一点,那就是这弓箭是新做的,而且箭尾上还绑了一幅布,准心有一定偏差本就是必然的。
他也不再纠结,直接下了塔楼——这本就不是最佳的地点,要说视野方便,还是利亚特那老妖婆做坏事的地方最为稳妥。
他当即转移了地点,一箭射到了利亚特房间所在的窗户上,搭着长弓一路荡了过去。
一片漆黑之中,琼恩听到数十下箭羽破风射向他身后,暗道幸好自己行动够快,否则这会儿留在塔楼上,怕是要被对方射成筛子。
修道院外,塔布里斯见弓箭手一番动作后,没了回应,道是先前那个负隅顽抗的家伙已经死了,阴沉的脸上这才露出几分笑容。
“我今天要这群贱民死无葬身之地!撞门!”
嗡——
众人奉命,不多时就拿上了撞门柱,轰击在看似坚固的利亚特修道院的门上。
只是,不过两三下,却只听见清脆的碎裂声,随后就是气体蒸腾的声音,与此同时是传来士兵们惨叫的声音。
琼恩听着惨叫声,一边摇了摇头,一边慨然叹道,“梅丽珊卓调配的药水真是强悍。”
虽然有所不同,但是梅丽珊卓的药水成分近似于硫酸,用玻璃陶罐盛放,以倾斜角度放在大门口,撞门的一刻便会立刻倾洒下来。
琼恩自然不会就这么傻傻看着,他用沾了酒的箭点燃了火,不断射向泰洛西士兵。
敌明我暗,兼之他箭术精准,又动辄换一个地方,以至于泰洛西士兵竟然不知道利亚特修道院中到底有几人。
这座用来给他们储君提供快乐的修道院,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卧虎藏龙的地方?
“储君,我看,或许今天不是个适合的日子,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的高手暗中相助,今天实在不是一个适合的日子啊。”
塔布里斯却不以为然,“不过就是死几个人,我偏要看看他们找了什么能人来。”
他声色俱厉,振臂一挥道,“攻门!不能撞门就搬梯子!”
利亚特修道院依山傍水而建,周围多少密林沼泽,唯一便于通行的,就只有连接交通要塞的前后门两条路径,除此之外仅有一面围墙可供爬行。
墙下,莱斯扛着剑,随时准备好斩杀来犯之人,带着十几个临时的新兵,可谓蓄势待发。
起初他料想好,这攻防战也就是小打小闹,不出片刻就要投降,他趁乱带走琼恩,让他认清现状。
不料琼恩的箭似乎已经射杀了十几人,精准之高,丝毫不亚于瓦兰提斯最强的弓箭手。
莱斯渐渐收起了小觑之心,甚至有了和琼恩一较高下之意。
当然,此刻并不是他们真的较量的时候。
莱斯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高墙——基本上,没他们什么事——琼恩的箭算得上例无虚发,目前还没有成功冒头的士兵翻过墙壁。
他忽然想起,罗莎曾经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赞赏语气提起琼恩:
“我曾经深深痛恨自己的成长经历,但是有一天,我知道了一切都是为了他,也就不那么在意这些过往,你真正了解他之后,就会明白,很多等待、隐忍和磨练,都是值得的。”
……
琼恩降落到地上,把长弓背在身后,手执一根草叉充作武器,拍了拍莱斯的肩膀。
“这种时候不能发呆,如果我是敌人,你的脑袋就没了。”
莱斯点点头,低头看了看琼恩的手——放了近几百支箭,他的手已经全是磨破的水泡和老茧,如果不是莱斯数有意看一眼,根本不会发现谈笑自若的琼恩手心全是血水。
琼恩不动声色把手背到了身后,“我的箭基本上用完了,再过两小时就要天亮了,他们应该已经受到重创了,正在研究新一步的作战计划,我就在这里和你一起守着,顺便休息一下,找两个人在天亮之前捡一下修道院里能利用的箭——泰洛西军队的箭可比我们自己手作的土箭好用多了。”
莱斯点点头,众人按照琼恩吩咐去找箭,同时去梅丽珊卓处布置新一轮的防御办法。
琼恩靠在地上闭目养神,他倒是很少有这么疲倦的感觉,手臂肌肉早已经酸涩肿胀,手心则痛到麻木。
“我想,应该……来得及。”
他喃喃自语着,耳边隐约有震耳欲聋的呼啸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