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陵十分确信自己完成了“共生”这一点，在他看来李浮屠的否定是出于对他的嫉妒，而李浮屠的提醒，自然也是怀着嫉妒的心情，给出的带有酸不拉几的醋味儿的个人“偏见”了。

所以当少年，或者说是李浮屠站在他面前明确的告诉他，毒液会被树根吸收，导致整棵树都迅速枯萎下去之后，他简直要笑出声，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明知道有毒还去吸收，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可自寻死路的一幕偏偏还是发生了。

红色的毒液还没有落在地上，附近盘绕着少年的树根就扑了过去，这一幕可把王陵给惊呆了！

他试图控制树根，让它离开毒液滴落的范围，在他看来要做到这种事情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因为他就是理性之树，理性之树就是他，他肯定能够随心所欲的控制树根树干的。

然而当红色的毒液稳稳的滴落到树根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高估了自己。

这个时候他猛然想起了李浮屠询问过的第一个问题，他连自己究竟是不是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

当毒液滴在树根上边，它就如同一滴落入清水的染料，青色的树根迅速的变成了红色。

王陵的反应并不慢，因为他在第一时间就将树根给斩断了，试图阻止毒液的蔓延。

可是即便他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毒液却依然如同瘟疫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蔓延。

但凡是毒液爬过的地方，树根都在顷刻间枯萎下去，变得蜡黄干瘪，化作枯死的老树皮。

原本将少年重重围困的树根受到毒液的影响，纷纷退走，地下不断冒出嗤嗤的白烟。

王陵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他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可是耗费了无数心血才走到这一步，明明他都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坦荡大路，新时代将在他的手里缔造，他将以新时代神明的身份君临天下！

可是都已经到这一步了，为什么他的幻想如同被蜡烛熏烤着的纸一样，只等某个瞬间，火焰就将透过焦黄的纸背，将其整个吞没！

“怎么可能？这明明是最完美的理论了，怎么可能会出现漏洞？你可是理性之树啊，你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怎么会被一滴区区毒液就给打垮了？不，停下来，这必须要停下来！”

王陵的神情仓惶，他试图阻止眼前的这一切，可是树根压根儿就不听从他的使唤了。

再者他的下半身融入了树里，根本就没办法活动四肢做出有效的应对。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毒液蔓延开来，甚至从他脚下的树根盘旋向上，布满他的胳膊和躯体。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他身上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的裂缝！

“小陵，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完美的理论，你刚到实验室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科学是可以证伪的，只有不断推翻我们现有的理论，才能打破时代的桎梏，推动科学的进步。”少年幽幽的叹息。

平心而论他是不想看到王陵遭遇到这样的折磨的，他回想起了王陵刚到研究所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他还只是一名学生，戴着眼镜，瘦瘦的，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十分谦虚。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竟变成这副模样呢？

“我……竟然错了吗？我舍弃了自己的躯体，和树融合在一起的完美理论，竟然失败了？那我做的这些算什么？我付出的都是徒劳吗？”王陵发出绝望的悲鸣，他双手扶着脑袋，他体表的缝隙越来越大。

“小陵，你太累了，是时候好好休息了，睡一觉吧，你为科学的付出和执着都没有错，只不过是方式不恰当而已，你和理性之树，一起长眠在地下吧。”少年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原本在空中张牙舞爪的树根纷纷退缩了回去，参天大树的表面迅速的干瘪枯萎。

而王陵体表的红色缝隙连成一处，像极了干涸的河床里皲裂的泥土。

他双手拼命的挣扎，喉咙里含糊不清的说这些什么。

但很快他连声音都发不出了，赤红色的光辉渐渐消散，如同一盏熄灭的灯火。

“痛痛痛，浑身上下都跟要散架似的，整个人都虚脱了……咦，这里是怎么回事？那个叫王陵的家伙呢？他，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少年的身体一阵瘫软，坐倒在了地上。

很快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周，很快他注意到了王陵的变化。

比较起刚才飞扬跋扈的样子，此时的王陵已经没有了气息和声音。

虽说还能看到他的体表轮廓，但他的体表满是裂缝，像是破败的山神庙里，开裂的泥塑的雕像一般。

“他已经消失了。”在少年的身边有声音回应着。

齐小年立刻扭头看过去，老李的灵体正站在他的旁边，他试探着过去摸了一下。

正如同他预料中那样，摸了个空，老李也变回了他初见时的邋遢样子。

“消失？什么消失？他死了？”齐小年愣愣的询问。

“他早就死了，不仅是他，我也早就死在了研究所当中。”老李叹了口气答道。

“喂喂，老李，你别吓唬我，我从小就看各种鬼片僵尸片恐怖片的。”齐小年咽了口唾沫。

“我们是借助了种子，才以别样的方式生存，他选择了‘共生’，主动将自己与种子融合，成为了理性之树的一部分，其实在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能算是个人类，所以我说他死了。”老李解释道。

“那你呢？”齐小年弱弱的问着。

“我是当年研究所发生变故的时候，身体遭受到了致命伤，我借助着种子所蕴含着的生命之力，才以灵体的方式存在，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强磁场，我的身体不在，但大脑还存活，能保证思路的清醒。”

老李很有耐心，继续解释，不过比起他一开始遇到齐小年时候的样子，他的声音要疲惫得太多。

“所以说，你们两个变成这样，都是‘种子’的功劳吧，那‘种子’究竟是什么？”

齐小年总算问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