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世家门阀的内斗,在萧远出面之后,惨淡收场。
无论是吮吸神州三千年血液的李家,还是海外归来的古老七大世家、门生衣冠,和国内本土二三流世家以及老牌门阀新贵,都在这一次聚会中被萧远一网打尽。
从万年前引领人族披荆斩棘走出洪荒的引路人,到把众生当奴隶畜生的圈养者,再到一言定众生生死贵贱的家天下帝王,又到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的世家布局门阀割据……
一万年悠悠,三百六十朝淹没在岁月长河里,多少风流,回响成灯火湖光里绚烂的画舫和美人……
可这人间,似乎从来都没好过过。
好在,前后两代泥腿子凤凰男,趁世家门阀打盹转型的机会,夺取了权柄,还了人间一百四十七年人样。
可这一百四十七年,前后两代、六位老人与门阀世家斗,与西帝联盟斗,踩着阴谋诡计枪林弹雨,为百姓谋福,处处掣肘,累得像几只守山犬老黄牛,也只是让人间,稍稍有些人样而已。
如今,横亘在神州上空,压了百姓一万年的大山,塌了。
燕京风云阁,陈云长、韩文若、曹长生三位长老,眺望天镜直播,看到世家覆灭,紧绷了四十七年不敢放松的心神,终于放下。
三位长老,放下了心头巨石,没有了压迫感,敞开心神,却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这一刻,站在风云阁前值守的侍卫,才突然惊觉,这三位毫无半点私心,为神州百姓劳心劳力了四十七年的长老,已经这么老了。
他们以前之所以显得年轻,是因为百姓还未幸福安稳,他们不敢老去啊!
可容颜苍老了十岁的三老,精神却似焕发了前所未有的生机,三双老目,神光熠熠,仿佛回到了意气风发少年时。
陈云长目中神光氤氲,似醉了一般,轻轻合眼,双手拢袖,复又缓缓仰头,喃喃低语:
“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他睁开眼睛,曹长生和韩文若亦同时看来,三人相视,不禁豪情万丈,纵笑出声。
“长生,文若,我们等到了!”
三老举杯,各自浮一大白。
可神州十二道,犹有愚昧百姓,看着天镜直播,依旧不明白,为什么刚刚注资神州,让神州经融危机得以平息的那些南渡衣冠,前些时候三位长老还诚挚欢迎他们回归,怎么后一刻就成了三先生口中的罪人了?
他们不明白,于是叩问心神,向天道发问。
天道不答,只是把这些类似的问题彰显在天镜中。
人间有识之士纷纷解惑回到:
“李云禅,李少白和三先生的对话,其实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三百年北归未归的南渡世家衣冠,其实只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抢夺李家资源而已。他们至始至终都不曾对神州百姓有半分同胞之情怜悯之心,只是想取代李家地位,继续执掌神州权柄而已。他们若真的只是单纯救济神州,没有丝毫夺权心思,没有三百年前的世家门阀之念,又何必火急火燎地变卖境外资产,在三位长老和三先生联合声讨世家的时候,挟持着我们老百姓的感恩之心急不可耐地归国?”
“挟百姓恩义归来,挽救世家地位。此为其一。
趁机夺取李家权柄并瓜分,就像三家分晋一样。此为其二。
七大世家,很大可能都知道九圣归造化,也知道九圣归一,而他们以为三先生不知道。所以重现造化玉碟,是这场局中翻盘三先生的唯一可能,所以迫不及待地回来声讨李氏。无论他们夺权是否成功,造化玉蝶必然重现,以期干掉三先生,保住世家延续。因为世家不能在他们手里终结,对于他们来说,世家二字,是看得比性命还重的东西,是他们的立身之本。此为其三。
第四,他们认为,就算他们败在李氏手中,三先生也一定会救,因为毕竟是挟持着救国恩义而来,如果他们死在九嶷洞天,三先生也好,三位长老也罢,都将会遭受百姓无穷无尽的猜疑和质问,在他们的笔刀口舌鼓吹之下,百口莫辩,公信力尽失。三先生不得不救,他们不可能有性命之危,也不会失去那些入驻各大公司救世的资本,以及这些资本衍生出的掌控权。他们最多是再次失去刚刚失而复得的圣器而已。
当然,这都是我个人揣度,但应该八九不离十。因为,天道洞悉人心,如果三先生惩罚他们是错的,三先生一定会被天道问责。
所以,七大世家,纵然南渡他乡三百年,犹以世家为傲,不曾反思忏悔过。当罚。
当然,应该还有一些是真心救神州同胞的,比如那个和李云禅对战的背着青葫芦的小姐姐。
有人在网上爆料他曾经被逸尘学霸引入风云阁,如果她不真心,逃不过亲手布置下这一棋局的三先生的慧眼,更不可能见到三先生的徒弟萧逸尘和进入风云阁。
就说这些,其他的自己悟。”
……
……
萧远从九嶷山巅,一步破开洞天结界,踏入风云阁。
三老已然隐有醉意,却只醉在意中,不曾醉在酒里。
看到萧远到来,陈云长问道:“小子,横亘在百姓头顶的最后一座大山已经倾塌,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
萧远寻了张椅子坐下,手捉了粒花生入口,缓缓咀嚼道:“开学院,兴科学,振实业,让科学修行,成为神州同袍那本人人都能读懂的书。”
萧远咽下花生米,抬头,第一次没有执晚辈的姿态,平视三位老人:“长老,大山是塌了,可曾经那些拱卫大山的丘陵山头,哪怕作鸟兽散成不了气候,依旧能时不时冒出来,横亘在路上,变成绊倒前行之人的绊脚石,或者恶心人的臭狗屎……”
萧远话虽没说满,但已经说得很明白。
三位老人明白他在说什么,齐齐一叹。
韩文若道:“历史如人,在生命的旅程里难免病魔缠身,不时阵痛,我们探索真知,亦难免被天地局限,除非我们完全证明了P=PN,并造出超生物人工智能,成功建模,才能让复杂局势简单化,找到所有事情最简洁的捷径。”
“可那样的话,生而为人,会不会不再精彩了?”
韩文若看向萧远:“小子,你也说过,性命之灵是混沌最为神奇玄妙的造化,不成神不可悟得其中三昧。有些事,真急不得。”
萧远眉眼黯了几分,也释然了几分,却依然坚持道:“可有些事,是我们现在就可以改变的。一个世家门阀,就能让神州七千年喘不过气,对我们这些日日焦虑着一日三餐的乡野刁民来说,太久了,久到让人膝盖发软脊梁弯曲,让人绝望。”
萧远扬起头,‘看着’散落在天涯处处的兰芸,心里那根这方世界凝聚的,以兰芸为灵的弦,崩得发紧,扯得他喘不过气:“我不能再等了,我回来不过一月,就已经变成我曾经最讨厌的自己了,我若再这样下去,别说救活小芸,只怕我的道心,也会枯死在这里。长老,我想争一争,这世界若不变,那我就再造一个世界,荧惑也好,木卫也好,离这人间越近越好,让这人间看得到,让这人间羡艳,促使他们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