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笑着退出前厅,待离开刘翊的视线后,他发足狂奔,直奔处理公文处,前厅距此处近百丈,等到荀彧一鼓作气跑完这段路程出现在门口时,他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荀彧扶着门框,喘着粗气,尽量压低了声音,对屋内正在批阅公文的程昱说道:“仲德,出大事了,张孟卓引狼入室,背叛州牧,若不出所料,此刻应有一支大军正赶向这里,我们得赶紧想个办法!”荀彧说完已来到了程昱近前。
在场几个人包括程昱都被荀彧的一番话搞晕了,“张邈背叛”、“吕布来了”,这完全挨不到一起。略微有些醒悟的程昱面色沉重地向荀彧问道:“文若之言太过简略,可否详加说明?”程昱极为了解荀彧,若非十万火急,他断不会如此慌张,看来真的是要出大事了。
荀彧稍微平复了下喘息,将屋内几人召至近前后,小声地将刘翊的来意简单复述了一遍。
除程昱外,在场的所有人皆笑荀彧太过小心,张邈与曹操亲如兄弟,若要害他,又何必等到今天,吕布乃当世猛将,有他相助,破陶谦必矣。
“诸君皆谬矣,张邈此人向来缺乏主见,岂会作出此等先斩后奏之事?”程昱说完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他见众人依旧有迟疑之色,则继续说道:“自古以来,用兵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岂有大军将至,再备粮草之理。若吕布真是张邈请来的帮手,我等早就应该看到运粮辎重。既然没有辎重,大军所图必是兖州。”
程昱这一番话说完,在场众人无不变色,若当前事态真如程昱所说,那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曹操带兵远征徐州,此刻就算知道兖州有变,纵然肋生双翼,也是无法相救。程昱面色虽然难看,但并未像其他人一样惊慌失措。荀彧见状开口问道:“不知仲德有何妙计退敌?”
“事发突然,我哪里有什么良策。”程昱苦笑道,“只不过保命之策到有一个,趁大军未到,迅速关闭城门,同时派人火速告知曹州牧,若能熬到大军班师,则一切尚有转机。”
“仲德言之有理,守城必要军心稳固,能征善战之人皆跟随州牧在外,只有夏侯惇将军于濮阳驻扎,事到如今只有舍濮阳保鄄城了。”荀彧万般无奈地说道。
“想要守住鄄城,死守待援怕是难以长久,只有与范城、东阿两城联为一体,互为犄角才能多拖些时日。”程昱接着补充道。
“可是现在我们手上步卒固守一城尚且不够,还如何守三城啊!”荀彧无比懊恼地说道,程昱的提计议虽然有价值,但实在没有任何实施的可能。
“此事只我一人前去足矣。”程昱异常坚定地说道,“范城令靳允乃我至交好友,由我前去游说可保范城无忧。东阿是我故乡,早年黄巾之乱,我曾率领郡民抵抗,此城由我亲自防守,定然万无一失。”
“好!那一切就全仰仗仲德了。”荀彧向程昱行礼道,“如今事态紧急,我们分头行事。”
“鄄城就看文若的了。”程昱也回礼告别道。
形势已千钧一发,鄄城在荀彧的控制下迅速戒严,当他带着卫兵出现在刘翊面前的时候,这位同乡好友面色大变。他故作镇定地向荀彧问道:“文若,你这是何意?”
荀彧冷笑道:“刚有细作来报,张邈引吕布来袭兖州,子相啊子相,枉我把你当作故知,你却来框我献出鄄城。”荀彧转身对身后的卫兵一挥手,下令道:“带下去,给我严加看管,待州牧回师讨伐张邈,杀了他祭旗。”
“文若!文若!”卫兵接到命令后立即将刘翊按在地上,他一边挣扎着,一边向荀彧辩解:“此事定然有人从中作梗,张太守真的是要助曹州牧破陶谦,为曹老太公报仇呀!”
刘翊说得无比动情,领头的士兵只是按住他,停下了进一步的动作,抬起头凝望荀彧,用眼神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荀彧听完刘翊的辩解,丝毫不为所动,再次下令道:“带下去,锁进牢房,严加看管。”
“诺!”士兵收到肯定的答复后,押着刘翊就出了大厅。
“文若!此事定有人从中作梗,你切莫被奸人所骗啊……”刘翊不停地为自己辩解,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就消失了。
解决完刘翊,荀彧来到城楼上,远眺西北方向,心里不断默念着:一定要赶上啊,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濮阳城,夏侯惇驻地。
在反复确认了荀彧书信的真实性后,摆在夏侯惇面前有两条路,固守濮阳以阻吕布的军队,这样就能保全兖州境内更多的城池;放弃濮阳带兵回鄄城,与那里的守军一起等待曹操回师救援,再图反攻。
稍作考虑后,夏侯惇选择了后者,不但要放弃濮阳,还要舍弃大部分给养,轻装简从直奔鄄城。众将皆不理解夏侯惇的这个决定,面对他们的质疑,夏侯惇解释道:“自荀先生跟随曹州牧以来,算无遗策,州牧让他留守鄄城,自是对其完全的信任。荀先生素来谨慎,此信措辞严厉从未闻也。可见事态危急到了不得不舍濮阳的地步。传我将令,所有人即刻出发。”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荀彧见机虽快,怎奈何张邈、陈宫早已布局。夏侯惇已是作出最快的反应舍濮阳而保鄄城,不想吕布率军已在中途埋伏,好在夏侯惇临危不乱,舍弃粮草辎重后,终于脱身。等到带着军队进入鄄城,张邈反叛一事彻底被所有人知晓,兖州大部分城池落入昔日盟友之手已成铁一般的事实。夏侯惇进入鄄城后,连夜诛杀与张邈、陈宫勾结的数十人,总算是勉强控制住了鄄城,为曹操班师留下了一个能够立足的据点。
幽暗的地牢中,充斥着发霉的味道,自从昨日被关在这里后,刘翊就在琢磨自己到底是哪句话露出了破绽,以至身陷囹圄。这里暗无天日,牢房外面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所带来的非常有限的光亮。吕布的大军是否己兵临城下?鄄城并无多少守军,就算关闭城门,也应该撑不了多久吧?难道出了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