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的确是跑出去了,还是恢复了女装跑出去的。
原来今天一个员外郎待客,想叫莱仙院的姑娘去侑酒充充门面,那员外郎素来喜欢红莺,便差了车马来叫红莺出外局子,这段时间,郡主在莱仙院也闷得慌,因着雪三娘的关系,才跟红莺混熟了些,便使了银子让红莺带她出去耍一耍。
红莺纳闷道:
“我说爷,你这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您自个走出去就行啊,要我带什么啊!”
郡主眼珠子一溜转编了个理由:
“唉,姐姐你有所不知,我那父亲霸道的狠,非要我娶他看中的女子过门,可我一心只想着三娘啊,这不就偷偷躲到心爱的人儿身边了么,我这大喇喇的一出去,万一被人瞧见了告诉了我爹,我跟三娘的幸福不就完了嘛!”
红莺居然也就真信了,还默默的感叹了一把,到底雪三娘是命好,难得有情郎啊!
然后任由郡主一阵安排,给郡主换上了女装,梳成丫头髻子,莱仙院的人只道是客人家的丫鬟,门外的马夫则以为是红莺的侍女,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混出去了,那员外郎家也是忒大,郡主在小花园里玩了一遭还蹭了顿饭才跟着一起回来。
路上红莺瞧着郡主粉面红唇的看了许久,疑惑道:
“我说爷,你这生的一副美人胚子,换了衣裳倒教我一个女人都看迷了眼,你这做男人真是白瞎了老天爷赏的这张脸啊!”
郡主得了这夸,心里一阵欢喜,内自窃笑又不好表明身份,只是油腔滑调的有打着哈哈混过去。
一路上两人好生调笑着,就到了莱仙院。
越同舟这会正祈祷着,别回来,别回来,忽地见莱仙院后门停了一辆马车,两个女子一前一后下来,越同舟仔细瞅了瞅,那后边跟着的分明不就是郡主嘛!
越同舟不淡定了,估摸着那些兵丁应该已经快搜到莱仙院了,赶紧结了茶钱,一溜烟的跑下了楼。
才到楼下,还不及跟王四尾接头,莱仙院的前后大门已经被两拨人马守住了,屋里的人顿时有些慌乱,特别是一些客人,不少公卿之流,诧异不已,毕竟本朝明例,吃皇粮的不得逛青楼,虽然都不大当回事了,可万一皇上哪根筋烧坏了,非得做个正经来查,到底也是极不体面的。
老鸨儿反应的快,立马迎上去开始周旋,那领头的校尉说来也是这里常客,自然知道莱仙院的背景,也不想惹事,当即回复只是奉命查防而已。
老鸨儿吁了一口气,叫人上了茶点好生伺候,便上上下下的解释一番,让那些爷们姑娘们继续乐呵。
郡主已然上了楼,瞧见大堂阵势当下明白几分,回了房竟也顾不得换衣,开了窗户左右探看一番,见下边后门也站了人,只能暗自叫苦,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楼道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又传来。
完了,他们已经上楼了!没时间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碰碰运气,就算是死了也好过当做礼物一般被人送到北方去。郡主深呼吸了一下,下了决心,立马抄起床上的被褥往身上一裹,径直从窗户跳了下去。
好在被外墙上的窗户披檐挡了下,两声闷响后,莱仙院后门的士兵们只见院里天降一床被子,纷纷瞪大了眼,接着里面便爬出一个女人,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后冲到马厩里抢了一匹马,策马狂奔出去,那些士兵起初没反应过来,愣了一小会,忽然有个兵大叫一声:
“抓人呐!”
这一嗓子把前后的人都惊动了,纷纷过来追。
郡主骑着马打越同舟身边风一般闪过的时候,越同舟也吃了一惊,他先前张望,看着郡主裹着被子往窗外跳,还暗自捏了一把汗,不想这女人真心命大,居然还抢了马跑……
越同舟心里叹道,赶忙从茶馆那儿也牵了马出来,跟着一起追。
那些追兵跑出来的时候没顾得上带马,行脚追了许久终于跟不上了,等准备去城门报信的时候已经晚了,郡主不要命的策马狂奔,已然强闯城门往郊外去了,越同舟拿着锦衣卫印符过了关,也不要命的跟着。
人会累,畜生自然也会,莱仙院的马匹毕竟只是民用,稍比骡子驴子那些好一点罢了,出城不到三十里地,便口吐白沫,累瘫在地,无论郡主怎么拖拽就是不肯起来。
越同舟坐下乃是北镇抚司精养的军马,耐力要比寻常牛马强上许多,郡主落地鞭马的功夫,越同舟便赶上来了,不料郡主一看越同舟,便撒开脚丫子往旁边山包里钻去。
山地崎岖,不能跑马,越同舟只好也下来,牵着马往里面钻,这会,身后的马反倒成了个累赘。
两人拉开一定距离你追我赶许久,终于停了下来,四目相对。
“你再前进一步,我就跳下去了!”郡主发髻散乱,娥眉高蹙厉声喝道。
越同舟便不再前进,站在原地观察着,前边势低,目测不是很高的山坡,但如果郡主真的下死心跳下去,难保摔个半身不遂。
“你先冷静点,我是得了令要来拿你,但——”
“等等!”
越同舟话没说完,郡主仰天一望竟然就跳下去了,越同舟赶忙跑过去,只见郡主已经滚到了坡下一动不动,生死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