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啥,晚上兑点开水,泡泡脚,去去脚气。”张加荣一边用瓢往外掏一边教导曹治军。
“那这豆水为啥不喂咱家猪呀?”曹治军想到以往家里高粱米饭淘完后的米汤都喂猪了,便又问道。
“这个有点太多了,怕给猪吃坏肚子喽,少喂点没事,真要是吃坏了,眼瞅着就过年,猪就长不起来了。”张加荣一边掏水一边给曹治军解释。
“走,进屋,妈教你摔酱块子。”说完端着一大盆煮好的黄豆进屋,曹治军则帮着母亲掀门帘子。
“去,上外地下把抹布洗洗,把桌子擦擦,再把里屋窗台和烟道都擦干净喽,拿报纸铺好。”张加荣把几大盆黄逗都端进屋,然后着吩咐曹治军打起下手来。
“唉。”曹治军听完母亲吩咐,立刻开始忙活起来。
等曹治军忙完回来,发现母亲正在圆桌上用大擀面杖捣大盆里的黄豆,于是不解的问道:“妈,这四盆都得捣碎喽?”
“嗯,把黄豆的皮都捣开,然后摔成块,放在窗台让它自然发酵,等发酵好了,就可以磨大酱了。”
“这么麻烦呀。”曹治军觉着有点麻烦,嘟囔了一句。
“麻烦啥,老一辈都是这么做的,你还没用梨酿过醋呢,那可比做大酱复杂多了,我打算过几天有功夫也试试。”
曹治军一边听母亲讲解,一边也取来小擀面杖捣另一盆。
曹治强则趴在炕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看母亲和大哥做大酱。
曹桂元则在吃过早饭后,出去溜弯了。
深秋的屋外虽然被刮的尘土飞扬,不过屋里却是满屋的豆香。
曹治强趁着大哥捣黄豆的功夫,终于禁不住豆香的诱惑尝了一口。
结果发现根本就没有大酱的香味后,勉强咽了进去,然后一咕噜身,滚进炕里看起了小人书。
半晌过后,张加荣见盆里的黄豆基本都被捣碎,就把盆一翻,将一盆碎黄豆一下全倒在了圆桌上,然后开始摔酱块子。
摔酱块子比较简单,跟曹治军玩的摔泥炮差不多,只不过是要把碎黄豆摔成长二十厘米,宽高各十厘米的长方体,然后垫上报纸,双手捧着放到窗台让它自然发酵。
曹治军也学着母亲的样,摔起了酱块子,张加荣一边摔着酱块子一边指导曹治军道:“酱块子要摔实喽,不然一拿就散花。”
曹治军嗯了一声,然后照着母亲的样子摔。
曹治强见摔酱块子好玩,也洗了手赶来帮大哥的忙。
娘仨个三下五除二,把四盆黄豆都摔成了酱块子,然后分别摆在了窗台上,每个酱块子间隔了五厘米左右。
然后曹治军的母亲又对曹治军道:“去,大儿子,再找些报纸和卷子来,等一会酱块子表面干了,用纸盖上。”
“嗯?用报纸盖上嘎哈?”曹治军不解的问道。
“酱块子不能被太阳晒着,要不就不发酵了了。烟道上能被太阳晒的地方也得用报纸盖上,要是报纸不够,就用你的卷子也行。”
“好嘞。”曹治军听了母亲的解释后,就开始满屋找报纸和卷子。
然后把纸撕成长条,等一会表面干了好盖上。
周末整整两天,曹治军和小弟都在家帮忙摔酱块子,窗台和烟道上都摆满了也没摆下。
后来又把里屋的炕被卷起来,铺上一块大塑料,把其余的酱块子摆到了里屋的炕上等着自然发酵。
酱块子发酵完成的标志,是表面或者裂开的口子上长起细密的黄色或白色菌毛,等几天菌毛慢慢干瘪,就说明可以磨大酱了。
发酵一共用了两个来月,因为民房屋内温度比较低,再加上外面越来越冷,虽然晚上要烧土暖气和火炕,但也就勉强维持在零上十几度的样子。
这天周末,曹治军母亲见酱块子发酵好了,就到二哥张加富家借来小磨,准备着磨大酱。
小磨是用石头凿成的,分上下两盘。
最底下是用粗木条做的井字型磨架,上面两盘石磨直径在三十厘米左右,厚度有五六厘米左右。
最上面一盘还有个五六厘米的圆形进料口,边上有把手用来推磨。
上下两盘石磨中间有插销固定,不过上料时,料往下走的慢还要用木棍往下压才行。
小磨取来后,曹治军帮着母亲将井子架放到大锅上,张加荣则把磨盘放到架子上,把准备好的酱块子端了出来,开始磨大酱。
由于石磨上的进料口比较小,曹治军则站在旁边帮母亲掰酱块子,一边掰一边往进料口里放。
曹治军母亲则一边磨一边用水舀子倒水,再用根木棍住进料口,然后转动石磨开始磨大酱。
磨好的大酱顺着磨盘的缝隙“滴滴答答”流进锅里,只一会的功夫,满屋都是大酱的香气。
虽然还没加盐,不过曹治军还是用手指头沾了下尝了尝道:“嗯,味道不错呀,就是有点淡。”尝完还淘气地舔了舔嘴唇。
“等磨完倒进二缸里,再加上十几斤大粒盐,还得继续发酵到冒泡才算好呢!”曹治军老妈见曹治军以为大酱这就好了,微笑着又给曹治军讲解起来。
“我地天,这也忒麻烦了,我以为加点盐就好了呢。”曹治军舔着手指头,一边加料一边说道。
“咱北方天冷发酵的慢,要是南方天暖和,也就一两周的事!”张加荣一边磨继续解释道。
“这可真麻烦,那城里人吃大酱不都得买?”曹治军一想到做大酱这么麻烦,城里人想吃些大酱估计还挺贵,于是不解的问道。
“可不是咋地,不过城里人吃的大酱都是机器磨的,有的还用酵母加快发酵速度,只不过没有这种自然发酵的好吃罢了。”说完继续用力的磨着酱块儿。
全部酱块子都磨完后,不仅装满了墙角的二缸,而且又装了一大瓦盆。
张加荣把酱缸和瓦盆里都倒进了适量的大粒盐,又用棉布封好后等着继续发酵。
几天的功夫大酱终于发酵完毕。
曹治军母亲给帮忙收秋的亲戚每家送了一小盆,十几斤的大酱别看不多,不过足够普通人家吃一冬天的。
平静的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又到了期末考试的时间。
也不知道是曹治军上课认真听讲的缘故,还是父亲受伤后心理突然长大的缘故,总之曹治军这次考的不错,居然考了个全班第二,而且还拿到了全班的三好学生,这让曹治军的父母一连高兴了好几天。
虽然一家人的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不过好在曹桂元的伤势好了大半,右臂虽然活动受限,但也能干些力所能及的体力活了。
一家人能团聚在一起,倒也让曹治军感受了家的温馨。
期间曹治军的姥姥张杨氏由于病情加重,早已经卧床不起,而他的姥爷张羊官则在曹治军出生后不久离世。
张加荣则趁着有空的时候,经常跟大姐二姐过去陪伴母亲。
临近年底,曹治军家又杀了头年猪,操刀的还是杀猪将三狼。
除去卖的自己家又留下不少,最关键的是猪头下水这些内脏也够吃一阵的,因此曹治军家每年都会养一头年猪,以备过年改善一下生活。
这天傍晚,曹治军母亲炸了一大碗肉酱,准备吃晚饭。
又想到母亲张杨氏病重,就拿出一半肉酱全家人去看望老人,剩下的半碗肉酱摆在炕桌上,等回来一家人好吃饭。
等到了张加富家里,老太太张杨氏一直躺在东屋,已经卧床不起一个多月了。
最近这段时间大部分都是张加富的媳妇细心的照料着。
张加荣给母亲喂了些饭,吃了几口肉酱后老太太就不再张嘴。
张加荣又用羹匙好不容易给母亲喂了点水,老太太就又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一家人见状抹了几把眼泪,只好心情沉重的往回走去。
老太太张杨氏现在已经不认识人了,吃喝拉撒全凭本能。
等几口人回到家,进屋捡碗准备吃饭的时候,发现炕桌上的肉酱被添的溜干净。
张加荣一看就知道是让大黄狗给偷吃了,气得她拿起笤帚就要揍大黄狗。
不过曹治军和曹治强拼命拦着不让打,曹治军还哀求道:“妈呀,大黄也是饿了,吃都吃了,你打它也没用,我好好训训它,你别生气!”
张加荣在俩儿子的劝说下,算是饶了大黄。
不过曹治军和曹治强确是拿着棍子站在大黄旁边一通吓虎、一通训。
大黄也好像知道了犯错一样,蔫头耷拉脑、夹着尾巴站在墙根一声不吭。
最近家里杀猪,掉在地上的碎肉都喂给了大黄狗,这几天它吃的有些嘴馋,喂饭不好好吃,到处闻着肉味。
随着曹治军姥姥的病情加重,一连几天全家人的心情都比较沉重,曹治军更是没事就陪母亲去二舅家窜门。
看望姥姥的同时,也时刻注意着母亲的身体。
其他的亲戚,像曹治军的大舅、大姨、二姨、老姨等人也会经常过去看望老太太。
众人虽然都知道老太太时日不多,不过怎奈这就是自然规律,谁也逃脱不掉时间这把加锁,因此也只能互相安慰着导着班儿照顾。
时间就这样缓缓的过着……
幸好年少的曹治军跟曹治强不怎么懂得大人们的烦恼。
回到家以后,又能无忧无虑的玩耍。
……
临近冬至的一天中午,外面飘起了小雪花,虽然北风不大,但气温已经降到了冰点以下。
全家人正在屋吃晌午饭的功夫,就听院里的大黄狗一个劲的“吭哧”,听动静知道不是好事。
曹治军老爸听见声音后赶忙推门而出,到院一看,就见大黄狗正“吭哧、吭哧”的往外呕,嘴角已经冒起了白沫。
“孩他妈,赶紧的,大黄狗好像吃死耗子了!”曹桂元站在院里大声喊道。
一听见喊声,全家人都来到院里,一看大黄已经开始打晃了。
“快溜地,赶紧打盆水,我给它灌进去,看看能不能救过来。”曹桂元慌忙吩咐道。
曹治军也连忙帮着开门,进屋帮老妈打水。
水打出来后,曹治军见老爸正用双腿夹着大黄,左手扶着大黄的下巴,右手拿了根棍子撬开了大黄的嘴。
曹治军母亲见状则直接把水灌了进去。
一盆水连喷带灌,估摸着能灌进一半,等把大黄放下的时候,这时的它已经不行了。
“完了,救不过来了。”曹桂元看着地上的大黄惋惜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