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黑小和朱铁蛋可能忘了蒙古族先辈的教诲——别希望枯树能结果，别指望自私能成事。当巴音提出要找派出所时，两人犹豫了。当然，不是醒悟，而是害怕。

于是，朱黑小和朱铁蛋互相看了看，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朱黑：你是嘎查支书，你说吧，我们听听啥意思。

巴音笑了，揣起手机，说：这样。你们大冷天儿的来一趟也不容易，听山丹说还是打车来的。彩礼不彩礼的我看不重要，我说得难听点儿，你俩别怪，那都是个借口而已，而且你们也要不出。明人不说暗话，说到底，你俩就是得抠点儿钱儿回去。这样，多了我们也没有，就给你们拿五千块钱，这也是山丹一家最大能力了。

朱代小嘿嘿冷笑，说：五千？打发要饭的呢？不行！

“行不行你们别忙着决断。而且，钱多少不是应该你们定的数儿。这钱是山丹两口子替出的，为了是让德君和代小不受你俩干扰，这是当妯娌的一片心，再看看你俩——不说这些了。”巴音摆了摆手，接着说，“钱呢是给你们爸妈的，算是德君和代小的一份孝心。至于你俩能不能把这份孝心捎到，那是你俩的良心账，我们不管，长生天那里自会有笔账，头三尺有神明。你们如果不答应，我这当支书的也没办法，就去派出所吧，也不知道你们这样算不算——那个——那个敲诈！”

朱铁蛋看着大哥，朱黑小眉头紧皱。想了一会儿，说：行！五千就五千！

“哥——”朱铁蛋一脸的不解。

“你别管！”朱黑小又对巴音说，“那就这么定了，但钱得马给我们。”

“行！”山丹起身去东屋取钱，边走边说，“你俩得给我们写个字据。”

朱黑小愣了一下。

巴音：怎么？这个要求不过分吧？私凭文书官凭印，这对双方都有好处。

兄弟俩对视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德臣把事先准备好的纸和笔递给他们，两人赶紧写了字据、签了名字。

山丹一手接过朱黑小递过来的字据，一手把五千块钱交给他。

山丹还是笑着说：咱们既然是亲戚了，我说话也就不过于客气了。现在把丑话说到前头，钱已经给了你们，这事儿就算完了。但你们要是再去城里找我大哥和嫂子的麻烦，那我们可不干！

巴音也说：就是啊。如果你们说话不算数，那我们有权拿这张字据去告你们！

朱铁蛋一听，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伸手要去抢山丹手里的纸条，山丹赶紧躲开。

德臣在一边儿没太看准，以为朱铁蛋要对山丹动手，当时一股激劲蹿了过来，挥拳打在朱铁蛋的脸，他的嘴角当时就流了血！

众人一下子都懵了，朱铁蛋下意识地捂着嘴巴，盯着德臣看了好几眼才想起来——得还手！

朱铁蛋从名字看就是个壮实的家伙，实事也是如此。被干巴瘦的半残疾“踮脚”给揍了，他能服气？

山丹一见事不好，大喊：敖德臣，你干啥呢？

百岁也回过神来，一把将德臣拽到自己身后，朱铁蛋没有打着。

巴音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这像什么话？都是实在亲戚，还能窝里斗啊？

斯琴也喊：德臣啊，你干啥动手啊？你虎啊你？

斯琴又咳嗽起来，九月赶紧过去安抚她。

朱铁蛋还是不依不饶，嘴里说的话就比较难听了。

打仗亲兄弟啊，这个时候朱黑小必须出头。他质问德臣：姓敖的，你什么意思？今天想把我们兄弟俩撂这儿呗？行，有种你就，我黑小皱皱眉头都不是个爷们儿！

巴音拉住朱黑小，说：你是当大哥的，要有控制力，怎么还能往顶火呢？

朱黑小一指德臣，说：是他先动的手啊？看把我弟打的！

德臣也解释说：我先动手？是那个铁蛋子先动的！我要不给他一拳，他就打着我家山丹了！和女人耍威风，算个男人吗？

朱铁蛋：你胡说八道！我再不是人，也不至于打女的！

山丹赶紧怼了德臣一下，说：你看错了，他是想抢我手里的字据，不是真的要打我！你咋那么冲动呢？真是虎透腔儿了！

德臣一听，也觉得自己理亏了，好汉做事好汉当，他当即表态说：那啥——是我误会了！我错了，我承担。兄弟，我向你道歉！如果你还不解气就打我一拳，我啥说的没有！

德臣说完就往前凑，朱铁蛋瞪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儿。

山丹转向就去找来卫生纸递给朱铁蛋让他擦了嘴角。

巴音说：误会，绝对是误会。也行，亲戚嘛，也算不打不相识，以后常走动、常来往，你们还能成为好兄弟呢。怎么样，铁蛋？如果你觉得气还没撒出来，可以给德臣一拳，我们也都支持。

朱铁蛋看着大哥，朱黑小却把脸转过去了。意思是：我不管，你自己决定吧。

斯琴一看这情况，赶紧从炕下来，伸手给了德臣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很用力，但没打在脸，德臣抬手一挡正打在手背，都打红了。

斯琴喘着粗气说：孩子，你不好意思打，大娘替你收拾这个浑球儿。看在大娘的面子，你消消火气。

朱铁蛋脸色好转了一些。

斯琴又对德臣喊：还杵着干啥呢？赶紧去商店，买肉打酒。一会儿让山丹做几个好菜，留代小俩兄弟吃顿饭。这大冷天的，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回去。

山丹笑着说：妈，你说得对。我马去做。大家都别走啊——

朱黑：算了。我们得赶回去，现在天短，一会儿黑了不好走。

朱黑小一边说完一拉弟弟，两人就要往外走。

德臣赶紧说：真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叫你们哥哥还是弟弟，总之是我不对了。你们到我家，不能不吃饭啊？

朱黑小挤出一点儿笑，说：不了，以后会有机会的。

巴音看了看时间，说：我看呢，这个矛盾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你们要走——也行，确实是天黑了走夜路也不好，安全第一嘛。像黑的，以后机会多着呢。

…………

其实，斯琴和德臣真的心疼那五千块钱，山丹的观点是：破财免灾，花钱买德君和代小过安稳日子。她还嘱咐大家和谁都不说，特别是要瞒着代小和德君。

通过这件事，嘎查支书巴音又对山丹竖起了大拇指，夸她明事理、顾大局，做人地道、做事大气！

可能是巴音夸完山丹有些骄傲了，竟然还真做出了一件不太“大气”的事儿。那已是两年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