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力德和吉雅对德臣的惦念是发自内心的，但两人不能总在医院呆着啊。知女莫如父，宝力德知道女儿山丹的心里还牵挂谁，就有心打发大雁再到医院去。

吉雅止住了眼泪，对大雁说：你的心思我们都懂。你爸啊——也是心疼山丹，想借这个理由让她回家歇歇。话说回来了，谁的姑娘谁不心疼啊？

大雁点头。

吉雅望着外面的天空，哀求道：长生天，您就行行好吧，保佑我们家的德臣赶紧醒过来吧……

吉雅和大雁泣不成声，宝力德已是老泪纵横。

…………

在大家强烈劝说下，山丹才同意回家。其实，她的心里也惦记着婆婆斯琴，医院这边儿有嫂子大雁和堂妹托娅，她也多少放下心来。喜鹊放心不下妈妈，要陪在她的身边。代小也有担心，就请假和山丹娘俩一起回到桂丽丝嘎查。

山丹回到家里，很多邻里乡亲都来探望，安慰她、鼓励她。

“虎子”一声不响地趴在门外，像雕塑一般昂着头。动物也是通人性的，也是有感情的。也许是受家里气氛的影响，也许是它真听懂了屋里人的谈话，眼里竟然流着泪水。

晚，亲朋好友都陆续散去。九月想留下来陪山丹，就说：嫂子，我今晚不走，再陪你呆呆吧。

山丹理解九月的心情，就说：九月，你回吧，我没事儿。

九月带着哭腔儿说：我不放心你。嫂子，让我陪你吧。代小嫂子陪我大娘住，我陪你住。

山丹笑着说：我真没事儿，你家里也一大摊子活儿呢，也该早点儿回去吧。我这儿还有喜鹊呢，不用惦记。

喜鹊说：婶儿，有我呢，您回吧。

九月：嫂子，你要挺起来啊。就算是不为自己，想想这个家，你也要好好的。

山丹点头。

九月又对喜鹊说：喜鹊啊，要照顾好你妈。

喜鹊答：我知道，婶儿，您慢点儿走。

山丹是面带微笑送走老亲少友的。西屋里只剩下山丹、代小、喜鹊和斯琴四个人了。山丹和喜鹊没动，想多呆一会儿，因为斯琴一直不怎么说话。

山丹说：妈，啥都往开了想，德臣那边儿肯定没事儿。你说，你要是有个好歹儿的，我们可咋办啊？

山丹说着说着，自己也哭了。喜鹊抱住了妈妈，止不住开始流泪。

代：山丹，你还是回屋歇着吧，看你熬的眼睛都抠进去了。我来劝劝咱妈就行。

山丹擦了一把眼泪，说：她这样一直不说话，我怎么忍心走啊。

斯琴看看山丹，终于开口了，说：山丹啊，你回屋吧，妈没事儿。这就是妈的命啊，差一点儿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喜鹊带着哭腔儿说：奶，我爸肯定没事儿的，您千万别这么说。

“妈，你千万别太难过，身体要紧。德臣如果知道你这样伤心，他也会更难受的。”山丹劝说。

斯琴轻声说：妈知道，你回屋吧，回吧。喜鹊，带你妈回东屋吧，早点儿睡。

“妈，我回。”山丹又和代，“嫂子，那你陪妈吧。行李都是我前几天拆洗过的，干净着呢。”

代小：好。不用管我，你早些躺着，这几天都没怎么合眼了。

喜鹊扶起妈妈，两人回到了东屋。

“妈，德臣能起死回生，就一定能苏醒。我们可要有信心啊。特别是您，要挺住，山丹我们都看着您呢……”代小开始解劝婆婆，她自己也是双眼通红。

斯琴又不说话了，抬手去抹眼泪。

东屋，山丹炕开始铺被褥。她默默地把德臣的被褥铺在了炕头儿，紧挨着是自己的，然后是给喜鹊的被褥。

喜鹊静静看着妈妈强装着微笑所做的这一切，泪水模糊了双眼。

“妈——”喜鹊轻轻喊了一声，便抽泣起来。

山丹充满爱意地说：喜鹊，好闺女，不哭。

夜深了，灯熄了。山丹睡不着，不时用手去摸摸德臣的被褥，好像他一会儿就能回来一样。

看到东西屋的灯都熄灭了，“虎子”转身出了院子。它没有跑，散步一样慢慢走着。

月光下，“虎子”像一个独行的侠客，只是比侠客更沉稳。它走到了临溪峰下，冲着天空“汪汪”叫了几声，然后就安静地趴了下来。它是在等待主人从山背着一袋子山杏儿走下来吗？

…………

月未圆，光浅淡。但顺着窗帘的缝隙还是投进屋里一些，这浅浅淡淡的光，就是——希望。终有一天会满月当空，银光水泻，照亮屋里的角角落落。

喜鹊也无睡意，她叫了一声：妈——

“哎——”山丹轻轻回答。

【】

喜鹊哽咽着说：妈，你要坚强啊。

“没事儿。妈觉得吧，是在做一个噩梦，等梦醒了，你爸就会回来的。这次他要是回来啊，我就把他看得紧紧的，哪儿也不让他去。我要找一根儿绳子，把他拴在我的腰……”山丹说着，抚摸着德臣的枕头，眼里满是泪水。

是啊，多希望这只是个噩梦啊。一梦醒来，一切安然。

喜鹊轻声说：妈，我也是觉得我爸肯定能醒，他就是累了想偷几天懒儿。妈，你还要笑着面对生活啊，我爸最喜欢你笑了，我也是。

山丹答：妈知道。

“妈，我想和你说个事儿，你可别生气。”喜鹊小心地说。

山丹的右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说：你说吧，妈不生气。

“妈，我过去对你有意见。”喜鹊怯生生地说。

山丹：妈知道。

喜鹊：你知道因为啥吗？

山丹想了想，说：不是太清楚。是不是我管你太严了？

喜鹊咬了咬嘴唇，说：妈，不是。我知道你管我严是为我好。我就是嫉妒你对我老叔比对我好，处处都护着他。妈，我可眼气了。

山丹苦笑了一下，说：你这孩子，嫉妒心咋那么强呢？这小心眼儿随谁啦？

喜鹊撒娇地嘻嘻笑了。

山丹接着说：我能感觉到，只是不相信你真是为了这个。你老叔可怜啊，他比你只大七岁，而且从小就没了爸爸。你奶奶又有病，照顾不了他，我这个当嫂子的就得疼他啊。

喜鹊柔柔地说着：妈，我爸睡起了大觉，不理我了，你也要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