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是一个层次,神明是一个层次,游魂又是另一个层次,你看得见我说明你至少在中间的层面上。”
“唉?妖怪?”调试着琴弦的青年扭头看向小人。
“嗯,你们那片土地上没有吗?类人外形的,会袭击人类的。”
“有。吸血鬼、狼人、邪巫之类的,它们大部分都有成熟的思考能力,在不必要的时候也不会袭击人类,甚至有的会避开人类。”
“嗯……和这块土地上的略有出入呢。”坐在树根旁的小人望着靠在树干上调试提琴的奥德道:“这里的大部分妖怪是人类死后的怨气化作的,一般都比较弱小。还有一部分是土生土长或是积聚人们对于某一事物的恐惧而形成的妖怪,那些家伙们的实力往往都比较强大。”
“那些强大的妖怪们和你们那里的妖怪一样,但一些弱小的妖怪则需要袭击人类来提升力量甚至是获得活着的权利,有的通过恐吓,有的通过吞吃。”小人低下了头,声音变得有些沧桑与淡漠。
“是需要我注意些什么吗?”奥德听出了小人的言外之意,他停下了手中的活问道。
“一些妖怪有着自己的苦衷,一些妖怪肆意妄为,同样的,人类也是如此。或是为了难言之隐,或是满足身为强者的欲望,他们已经在这块土地上相互之间摩擦碰撞几百年了,里面的有些事情希望你在身处其中的时候明晰判断,做最符合内心的决定。”
“嘿~我这样不愿意触碰麻烦的性格可不会招惹上那些事情。”青年露出一个微笑,搭起提琴轻拉两下。
“哼哼~这可不一定。很多时候是麻烦找上你,而你因为能力而不得不去解决。”小人成竹于胸的笑了起来,他竖起一根手指,面具下的金瞳直视着青年。
“最后在提醒你一点吧……我能感觉到作为人,你已经开始有对人类社会的抵触了。”
“……”望着小人消失在树干下,奥德无言地望着远处一色的海天。
的确,和师父乔尔克一同游旅的八年让他见识了很多,改变了很多。对于用心的回报,美好的报答与丑恶的嘴脸让他产生了许多次的厌恶与希望,然而在一次次热心相助之后前者还是占了大多数。
起初的热心在不知不觉间渐渐的变了,对此看在眼里的乔尔克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讲,奥德想要帮助的人,想要帮忙的事他都会一起做,但在面临结果时候往往会默默的站在身后,让眼前的少年去承受,让他在这个过程中渐渐成长改变。
“如果遇到什么的话,去帮一把吧。不要想得到什么,问心无愧便可。”
想起旅途路上的一些事情,奥德忍不住露出了柔和的笑容,他轻轻拨撩琴弦,回忆起这几周居住在这里的感觉,开始拉起琴来。
许久,他突然睁开眼望向通向悬崖的断裂处,是有人触碰到了游离在那附近的风精灵。
站起身来朝着断崖处走了几步,拨开挡住视线的高草,远处站在碎石子路尽头的是一个一袭黄白衣衫的老妇,她动作迟缓的从竹篮中取出几个装着菜的小碟子,又在一个小红碟中倒上了一些酒摆在断崖前,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冲着前方像是一座孤岛的断崖点了根香,拜了几拜后徐徐的转身离开。
望着老妇的背影,奥德飞过断裂口,看了眼地上的酒菜。那些小红碟和瓷碗与小人儿给自己喝酒的一模一样。
默默的望了眼铺着小碎石的陡峭山路,青年闭上了眼,表情稍有哀伤的风精灵将林间隐约传来的咳嗽声带入他的耳中。睁开眼,他朝前迈出了一步。
嘴里念叨着什么的老妇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木屐踏在长着青苔的碎石路上,待踩稳之后她才迈出下一步,每一步她都十分小心,每一步她都分外的认真。
以前这附近经常有奇怪的叫声在回荡,村里的人都说这里有妖怪,进森林也避开了这片区域。路,渐渐荒废了,知晓这条路尽头有什么的人也随着时间一个接着一个的走了,最后只剩下……
不远处的森林里传来了阵阵呼唤,听见声音的老妇露出了微笑,她稍稍加大声音的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一连串的咳嗽传入了人们的耳中,不一会儿,一个看上去颇具威严的中年男人带着六七个人来到了老妇的身旁。
“妈,您身体都这样了还乱跑什么呀。”男人担忧的扶住了老人虚弱的身体。
“哈哈~我都是埋进土里的人了,趁着还能动弹动弹再拜拜神明,不然再过几天恐怕就没机会了。”
“妈,别说这种话了。都说了这里只是一条废路,上面既没庙堂也没有神社,那里也没什么神。如果真有神的话还会让这条朝拜自己的路断掉吗?”男人听见老妇的话有些生气。母亲不在家中修养,拖着这样的身体去朝拜那个莫须有的神,这让他既生气又难过。
虽然她从小就一直在自己耳旁念叨,但母亲每次带他来朝拜都只是在那个断崖边上摆上酒菜而已,加上根本就没有出现过的奇迹,渐渐的他开始不相信那个神的存在,几个常常被自己爷爷奶奶带着去参拜的小孩子也是一样的感觉。
“不准说对神不敬的话!要是没有这个神,我们这一代早就死了,你们这些小混蛋也不会在这里了。”愠怒的老妇表情严肃地扯着嗓子还没说两句,便引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好好。妈,我们先回去休息吧,别在这里呆太久了。”柔声安慰着的男人搀扶着老妇一步步顺着山路朝下走去。
靠在树后的青年张开了手,跳动的火焰发出阵阵咆哮,阴影中觊觎着几个远去身影的目光化作惊恐,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看着渐行渐远的老妇消失在最后一段山路中,奥德熄灭了手中的火,转身飞向山上的断崖。
来到崖顶,那个小人一如既往的坐在他的神龛前望着前方的海洋。
“从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悬崖有些问题,这样一个平坦无边的海滩怎么会冒出一个看上去这么突兀的悬崖,就像是从山上长出来的一样,而且位置这么的巧妙刚好能遮住那一面吹来的大部分海风。”青年一边朝他走去一边说着。
“能做到这一步为什么不把那个裂痕修复好呢?”坐在地上的青年忍不住的问道,回应他的却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哼哼。”小人突然笑了起来。
“这个悬崖是我那时候拜求一个掌管着一个国家信仰的神,她施舍于我的产物。我只是一个曾经拥有这个小村信仰的小小土地神罢了。”
“至于为什么……因为…”他双手插入宽大的衣袖中靠在了神龛褪下红色的白木上,风儿卷着飘落的草叶飞过断崖。
“我们的存在已经没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