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海,鬼雾齐天。
大雨淅淅沥沥,周遭的修士们惊魂未定,哭喊声此起彼伏。
姬夏起身,微微躬身行礼,唤了声:“姑姑。”
薛兰浅笑着颔首,上前挽着姬玄道的臂膀,言道:“此间事了,姑姑就去岐山做客,到时候可是能去你家中讨碗水喝?”
姬夏笑道:“娘亲不喜见生人,不过以姑姑的沉鱼落雁之姿,任谁见了都会心上欢喜。”
薛兰掩嘴而笑,似花枝招展,言道:“年纪不大,小嘴却是甜的很,可是有婚配之人了?”
“有。”
“还未有。”
姬玄道白衣垂地,负手而立,漠然言道:“吾姬姓嫡脉公子,皆与大周皇室之人立下婚约。”
姬夏微微蹙眉,面有不喜,不过他也从此言中得知,姬玄道已是知晓了他的身份。
姬家的嫡脉公子,也就是祖父姬北固的嫡孙儿,大抵也就十来人,在族谱上皆留有姓名。
姬玄道,玄之一字,乃是父亲这一代的辈分,不过却是要立下足够的功勋,才会被宗府赐下,刻名于岐山石碑。
薛兰姑姑在此地盼了多年,终是等到心上人踏水而来。不过,姬夏却是看得通透,姬玄道此行远道而来,多半是为了夺取师兄的功德,并非为了佳人。
“吾父当年撕毁婚书,又怎会为我定下亲事?”
父亲姬玄卿本与大周某位公主定了亲,不过为了明媒正娶娘亲,他毁书撕约,与祖父闹得很不愉快。
也是在那一年,祖父上山闭了死关,由大伯继任家主之位。
姬玄道面色微寒,言道:“姬家近来有颇多变故,你该回去瞧瞧才是。”
姬子再娶平妻,诞下姬周,大周皇朝王侯将相皆携礼登门。
岐山洛水偶有动荡,下辖九城疆土虎狼环伺。
风雨将至之际,姬夏却是在东海念经诵佛,其师兄李仲独占功德,叩得仙门。
长生人祸未过,真佛道痕仍在。
姬玄道感受着石台之上的佛门气息,顿时有些意乱。
这仙门,本该由他来入!
“变故?玄道叔叔指的是吾父纳新妾一事,还是指他生了个庶子?”
姬夏轻哼一声,他本就对此事不满,又听得姬玄道提起,心上旧火添新柴,言语未免有些过激。
“放肆!尚公主乃是姬子大人的平妻,姬周公子同你一样,名列族谱!长公主就是这般教你的?目无尊长!不讲礼教!”
姬玄道指着姬夏连连叫骂,一旁的薛兰面有愧色,扯了扯心上人的袖子,劝道:“他还是个孩子。”
姬夏仰面,神色倔强,不肯认错。
“原是位公主,我说呢,怎的让玄道叔叔这般恼火。姬周,姬周,想来其母该是大周皇室之人才是。不过,叔叔怕是忘了,先祖在洛水岐山创下姬姓一脉,可不是为了让吾等后人便于通婚的,若是人人都与大周之人定了亲,那日后在姬家做主的,指不定心里向着的是皇朝还是氏族呢!”
此言一出,薛兰顿时失色,惶恐向着身侧之人瞧去,却是发觉姬玄道面色如常,不像是生了气的模样。
“方才,是叔叔着相了。”姬玄道微微躬身,怅然言道,“我本以为,虽错失仙缘,却能不失本心,如今看来是高估了自己。未能长生,因而迁怒于你,是玄道之过。”
姬夏也躬身还礼,叹了一口气,言道:“我不怪叔叔,方才之言都是出自吾之肺腑,在未能瞧见这一双母子之前,我日夜在心中就是这么叫骂她们的。自然,也包括我的父亲。”
这一次,姬玄道没有再训斥少年了,反倒是恭声问了一句:“公子几时归家?”
“不知。”姬夏转身,双目湿润,似是想起了远在中州的娘亲,“大抵是在冠礼之前吧。”
他还要去归墟访仙,舟上客漂泊数十上百载不得入仙山,他虽得了蜃兽白芷的珍珠,有了去往仙山的凭证,但想来也要耽搁不少时日。
毕竟,师兄说他修为尚浅,去不得归墟,还需紧着修行。
姬玄道见此,与薛兰对视一眼,不再多言,拱手向后退去。
“夏公子,保重。”
待到二人走下石台,姬玄道心有所感,抬眼望去,却见到少年红着眼拱手弯腰,一躬到底。
……
第一岛屿,有着青罗伞的庇护,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薛成稍作休养,就匆匆提剑去了别处。
第二至第七岛屿之上,有薛家的老弱妇孺居住,尚不能自保。
不过,在前来第一岛屿之前,他已经令薛铭与一众薛家长老前去护佑族人,想来应是没有大碍。
就在此时,薛铭踏水而至,行礼道:“兄长,几位长老摆了北斗阵,一众族人皆已无碍,只是岛上的房梁砖瓦要受些损了。”
薛成颔首,却还有些放心不下,向着外岛乘风而去:“外物受些损倒也无妨,只怕这鬼劫还会有变故。我方才在里岛瞧了一眼,李家那小子与那鬼物正在缠斗,一时半会胜负还难以定论。”
“适才第七先生曾在寻兄长,说是这雨化的鬼符,和大渔村那一脉的绘符似乎有些渊源。”
薛成闻言一惊,他也见过洗尘小辈面画鬼符的模样,其纹似蛛网,与薛家的族纹并不相同。
不过,既然是第七先生的话,应是不会有错才是。
毕竟,先生画符的本事,比之大渔村的几个老家伙也不差。
半炷香过后,二人来到了第七岛屿之上,初踏黄土,薛成就听见了四面传来哭喊之声,伴有阵阵鬼哭妖嚎。
“怎么回事?莫非是出什么差池了?”
薛铭闻言扯住了兄长的臂膀,笑道:“非也,只是那些奴仆被鬼上了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