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普努尔丁说出这一番话来，郑文颍也不由得肃然起敬，连连点头，说道：“正是，正是！”

普努尔丁又问道：“正是因为你们汉人有了这许多文字记载，所以，有关于吁也摩图大单于生平事迹的那些年份，你才记得如此准确，是吗？”

“是的。”郑文颍又点头说道。

普努尔丁有些不相信，说道：“文颍姑娘，想那十一顶帐篷的文书册簿，何其浩翰，便纵然是一生的时间都用来阅读这些资料，恐怕也阅读不尽吧？可是，那些年份，文颍姑娘……你怎么却了解得如此清楚呢？”

郑文颍微微一笑，说道：“这许多资料，我怎么能够阅读得完呢？普努尔丁公子，你有所不知！咱们州府里搜集这些资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仅仅只是记录下来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吗？想来自从宇宙开辟以来，曾经有多少人类生生死死，匆匆而过！这人间世又有多少前尘往事，幻起幻灭，怎么能够计数得过来？又怎么能够都记录下来呢？”

普努尔丁点头，说道：“踏着老猎人的足迹，才可以找到野狼的巢穴。咱们部落里的长辈们记得数十年前发生过的事情，讲叙给部落里的年轻人，足可以增长见闻、智识，便可以少吃许多亏了，甚至还可以救人性命呢！”

“正是，此正是所以修史明鉴之理也！”

“啊，文颍姑娘，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普努尔丁没有听懂，追问了一句。出于习惯，他又看了一眼王勇，下意识里盼望王勇先生再给自己翻译一下。

王勇苦笑一声，说道：“抱歉，这句话，我也没有听懂！”

郑文颍说道：“族中的尊宿长老们能够记忆的，不过是五、六十年间之事而已，有了文字档案，便可以记录数十年，百余年，数百年，甚至更加久远之事。”

“唔！”普努尔丁点了点头。

“可是，数百年间，积累了十一顶大帐篷的文字，根本看不过来嘛。所以，就要雇佣文人们，编辑、提练这些文字，譬如打猎得来的野兽，去其皮毛骨角，取其膏肉，又譬如种植稻麦，取其谷粒，去其枝叶。那么，十一顶大帐篷，又可以精选编辑而成五、六十册帐簿。这数十册帐簿嘛，每日勤奋阅读，有个五、六年的功夫，也就可以读完了。”

听了此言，王勇心想：“种植了稻谷树木草药，难得仅仅只是取其谷粒吗？那些枝叶秸杆也都是大有用处，岂可轻易抛弃呢？”

普努尔丁也是一样的想法，暗中想道：“打猎得来的野兽，毛骨皮角也都是十分珍贵的，岂可轻弃呢？”

不过，这两人都明白郑文颍举例的用意，所以，在这些枝节问题上，也就没必要抬竹杠了。

普努尔丁笑道：“我明白文颍姑娘的意思了。譬如说，咱们族里的长老们，活在世上五、六十年，甚至更加长寿，每日里着衣吃饭，放牧摔跤，一件件的俗事、一天天的闲淡日子都讲叙出来，岂不要烦死人啦！有何乐趣可言！一辈子经历过的战阵厮杀，惊滔骇浪，大概编辑、拣炼（啊，文颍姑娘，借用你的说法）而成十多个故事，再串连起来，编成长诗故事，吟唱一天一夜，那样的话，听来才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