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寒窖漆黑的空间被打破，恍然间已是漫长的三月过去了。

刺眼的光印入莫默的眼睛之中，他微微眯着眼，花费了好些时间才适应过来，徐徐走出寒窖。哪怕外面已经是温暖的春天，寒窖里还是一样湿冷逼人。

莫默跟在执法阁的一个不认识的人身后，慢慢走出这片寒窖的范围。

那人也是不自觉的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莫默，显得十分好奇。那人倒是颇为年轻，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应该是刚刚成年，加入执法阁不久的家族子弟。他很好奇，莫默的废物之名在莫家，不说如雷贯耳，但是也可以说家喻户晓。但是这个废物居然会主动要求进入寒窖，还一进就是三个月。而且，很平静，进去的时候很平静，出来的时候也是如此。虽然有些面黄肌瘦，但是演饰不住他此刻的状态很好。

莫默的状态很好，三个月，他只是陷于忘我的修炼之中，不知不觉，三个月的时间就逝去了。莫默感觉到自身修为越发圆融统一，模糊间，莫默算是可以确定他现在已经是星力入玄了。

三个月星力入玄，在整个莫家都从未有过。但是莫默并不骄傲，因为他深知他比别人起步晚很多，而且资源也注定差很多。至于这个别人，他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是在雾蒙山林里见到的白衣少年。不过莫默也知道，三个月星力入玄的成绩其实也不差。

那年轻的执法阁弟子也只仅限于好奇的打量，二者之间并未有任何的交流。一是，莫默没有值得他攀附的地方，至少莫默如今展示的没有。反而他并不能亲眼所见的各种传闻中，对于莫默十分忌惮。二是，如今莫家虽然三长老成为家主，但是局势尚不明朗。有传闻说，三长老是借助外人的力量，逼着原家主低头，这才成为家主的。并不属于正统，还损害家族利益。而且，原家主的在莫家影响力还是极大的，而据说大长老也对三长老颇为不满。三则是作为执法阁弟子，至少是刚刚入门的执法阁弟子，他内心还是秉承着一些傲骨与公正的。

和煦的春风吹过，带走些许莫默身上残留的痕迹。

二人并没有交谈的欲望，一路莫默前行。忽然，前方的执法阁弟子停下。莫默微微抬头，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莫林云，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在这两兄弟的对视之间，那位执法阁弟子悄悄离开，仿佛完成了任务一般。

莫默冷漠而又平静地开着这个虽然与他在同一个家族长大，却只见过几面的弟弟。莫默心中有着坦然和对自己实力的信心，他不在乎莫林云会在这里如何为难他。莫默虽然不在意，但是也曾听见传闻说他这个弟弟一直看他不顺眼，曾在公开场合扬言“莫默不是他哥哥，连做他奴仆的资格都不够，要不是父亲照拂，他会见莫默一次打一次……”

莫林云看见莫默，心中有些别扭，但还是挂着丝牵强的笑容靠近莫默，旋即又捂上鼻子，皱起了眉头。

那寒窖中的环境确实不好，有很多异味。对于莫林云的动作，莫默也不在意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弟弟。说实话，他不想动手，虽然他的确想找人试试自己现在的实力，但也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合适的目标。

但是再说一句实话，莫默不介意动手，什么责罚非难，血缘亲情，他都不甚在乎。

莫林云朝着莫默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本想说些什么，到嘴边只有一句：“父亲在等你。”

莫默有些诧异地看了莫林云一眼。

莫林云也没有解释，只是自顾地走在前方为莫默引路。

和莫默相处，这短暂期间他竟感受到了压力。这让他感到不可思议。本来他想和莫默拉近一下关系的，最近莫云山和他说了不少事，他自觉已经长大了，不计较以前的孩童脾气了。

莫林云不说，莫默也不问。

春风吹漾池水，嫩柳摆动纤姿。百花绽放开来，芳香若有似无。

整个莫家洋溢着静谧的美好与春意，如同过往的千百年一般。

莫林云领着莫默走到莫云山一家居住的院落，这里并不比暖阁大多少，但是完善或者说完整。这里有四方的院墙，有种着两棵桂花树院子，有厢房杂房客房……有完整的一家……

莫默从未来过，也不曾羡慕。只是偶尔会为母亲愤慨。

作为莫家长老，莫云山的住处还是朴素了些，但也符合得上莫家现在的地位。

此刻的莫云山正端坐在正房正中的一张黄木大椅上，他眼睛一次次朝着正对着的院门张望，似乎有些急切。

终于，他看见了莫林云带着莫默走了进来。那小子脸上还是一幅欠揍的表情，但是莫云山脸上却不住地洋溢开了笑容。

看见这一幕的莫林雨，也就是莫默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只是嘟了嘟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而莫林云他们兄妹的母亲，额，莫默的二妈，见状只是看着莫云山温和一笑，就像藏在古朴匣盒中的画卷一般，没有任何脾气。莫默只是听说，这个女人的名字叫云柔，一个让母亲生不起任何脾气的人。

莫默刚一进门就看见莫云山站起身来，热切地朝莫默迎了过来。

莫默本能地止住脚步。

莫云山却不停，伸出大手一把拉住莫默走进了院落。云柔朝莫默温和一笑，莫林雨朝莫默翻了个白眼，但也是俏皮一笑，莫林云也是朝莫默一笑……

莫默感到分外诧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莫云山拉着莫默在他身旁坐下。云柔便缓缓起身，慢慢开口道：“我去做些吃的，你们慢慢聊。”说罢，便轻轻转身离开。

莫云山朝云柔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屋中的莫林云和莫林雨，又唤道：“云儿，雨儿，你们过来。”

莫林云和莫林雨乖巧地走了过来，眼睛盯着莫云山。

莫云山吸了一口气，看着身旁的三个孩子，缓缓道：“我要离开了，去实现我年少时的梦想。在莫家，只有你们三兄妹先彼此照拂着了。”

莫林云和莫林雨眼睛慢慢红了起来，脸上却挂着倔强的笑。以前他们恨莫默，恨秦氏，是因为他们已经很好了，云柔已经很好了，但是莫云山的整个身心并没有在这里。甚至有时候，莫云山还会呆呆地坐在桂花树下，望着暖阁的方向。他并不是如何开心……

莫默脑中一震，忽然又见莫云山拉着自己的手缓缓开口道：“默儿，你自小懂事，日后多看着点弟弟妹妹。还有，不要像之前那样任性了，我爹，也就是你们爷爷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莫默却是转而盯着莫云山，带着些怒气地开口道：“你这就走了？”

莫云山转头看向里屋的方向，几人都可以听见隐隐约约的缀泣声。莫云山眼中闪过怆然，但很快变得坚定道：“是的，但我一定会回来的。”

莫默没有再说。只是恢复了冷漠。

莫云山又转而向莫林云和莫林雨开口道：“云儿，雨儿，你们的哥哥自小与家中疏离，又身体孱弱，你们和你们的母亲多照顾他一点，保护他一点，知道吗？”

莫林云和莫林雨只是点头。

莫林云眼角含泪，而莫林雨的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涌出。

莫林云不经意地瞥了莫默一眼，只见他并无什么表情。莫林云心中觉得，莫默应该也是伤心的，只是并未表现出来。莫林云心中不禁闪过一丝佩服和怜惜。

莫默的事在莫家从不是秘密。他的倔强让人佩服，但是他的弱小所象征的残酷让人不忍直视，宁愿将之踩入污泥之中，也不愿多看一眼。

莫林云曾想，他不懂得这种倔强的，但在父亲的仔细开导之下，他应该懂得了这种倔强，他也应该了解了莫默。于是，他的态度变得友好。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刻的莫默应该也是伤心的，毕竟父亲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