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俩人走出烘焙房来到场地中央的吧台。柴非好奇地摸摸这,摸摸那。
“我已经记不清有几年了,反正好久了。”小美的脸上露出了回忆的表情,“每家公司都有年会,这屋顶party就是我们千马医疗的年会。不过和其他公司不一样,我们不会到其他地方去,每年都在自家屋顶,像家庭聚会一样。”她突然转向柴非压低声音说,“喂,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
柴非应景地把耳朵凑了过来。
“每年屋顶party的日子,其实是我们仓总的农历生日!”
“真的啊?好事啊,干嘛保密呢?”柴非颇为好奇。
“反正只有几个人知道。嗯,知道的人都是跟着仓总的第一批人吧,我算在内。”
“看不出啊你那么年轻。”柴非倒不是睁眼说瞎话——小美很显年轻。
“我不年轻了。我们几个在屋顶party之后,还会聚一次,那个是绝对不邀请别人的。”
柴非配合地“喔”着嘴巴,点点头,然后做了个吹蜡烛和切蛋糕的手势。小美笑了,点了点头。
远处摄像设备架起来了。陈真往这边喊叫道:
“前辈,镜头位置怎么样?你看看!”
柴非和小美都循声望去。有几个年轻人也好奇地往陈真那边看。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道金光划过屋顶的场地,正好落在摄像机镜头上反射出五彩斑斓的线条。柴非、陈真和小美同时向发出金光的源头望去。金光是从对面屋顶射过来的。
只见对面油醋街医院门诊大楼屋顶有几个工人正在安装一个巨大的金属院标。院标刚刚被吊车吊到屋顶外墙旁,还没固定,正一摇一摆地反射出金色的阳光。
“搞什么?这么大的院标!”小美惊呼,“厉害了,我的油醋街医院!不,美歌的油醋街医院!”
这时在仓里满的办公室里,仓里满踱到窗前,拉起了百叶帘。窗户玻璃上有金色光芒一闪一闪。他好奇地看着窗外。万国走了过来,也看着窗外。从窗子看出去,可以清楚地看见对面屋顶在安装院标。
“这院标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万国说。
“我也是第一次见。没想到这么大。”仓里满说,“150年前,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啊?”
“反正把它复原到现在这个地步花了50万。”
“钱倒无所谓,你居然能找到合适的工匠,这才是我佩服的事情。”
“我是专门拜访了李老爷子的。是他帮我找的工匠。过几年可就真找不到能干这活的人了。”
“董老死后李云鹤现在是医院里资格最老的教授了。也只有他还知道这个院标的故事。”
“没错。”万国突然神伤起来,“我让老爷子鉴定这块院标的时候他都激动得快掉眼泪了。”
仓里满频频点头:“怎么样?我把这个原装院标送给油醋街医院作为150年院庆大礼,讲究吧?”
“那还用说?也就是你才会这么用心。”
“油醋街医院啊!”万国被吓了一跳,看着仓里满张大了的嘴在继续朗诵,“我怎么也无法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之情!”万国没吱声。仓里满转头看他,问了一句:
“你呢?”
“复杂的心情。”万国直言道。仓里满把手轻轻地放在万国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又沙哑了:
“对不起,万医生!看来我当年看错人了,20年前。”
万国苦笑着朝窗外努了努嘴:“呐,院标下面那间大办公室,就是他的。”
“哦?是正下方那间吗?那么大的窗户。”仓里满夸张地把头碰到玻璃窗上往外看。他把眼光投向院标下那间有一排大窗户的办公室,仔细观察着,然后问:
“韩门的办公室?你确定?”
就在这时,对面那间办公室的灯亮了起来。而且,很亮。
万国说:“确定。”声音很轻,但很坚决。仓里满转过头来,看着万国,声音继续沙哑:
“万医生,如果当年我没来找你,也许现在坐在那间办公室里的,是你。”
“性格决定命运。这个我信。”万国马上打消了仓里满继续往下说的意图。于是仓里满继续看窗外——他是在看韩门办公室的窗子吗?或者,是在看院标?
万国走向吧台。仓里满办公室的吧台看来是为他专门准备的。万国往杯子里加冰块,说:
“一会儿我得带胡晓丽去油醋街医院了。”
“找谁?约好了吗?虽然他们都是你医大的同学但我们也要有礼貌。”
“找我老同学李国辉,国辉主任。你知道他的手很巧。”
“找他就对了。让他用好的缝线,进口的。我出钱。不可以留下疤痕。”
万国笑了:“今天只处理伤口,缝合还得等上两个星期。”
仓里满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他放下窗帘,走回椅子里坐下。
万国打趣道:“你看见韩门在办公室里吗?”
“我哪看得见!那么远,隔着一条街呢,以为我是千里眼?”仓里满没好气地回道。
“我看你站那儿看那么久,以为你看见他了。呐,不如我安排你俩见一见?”
仓里满低着头,在办公桌上弹着手指,不吱声。万国走过去轻声说:
“带胡晓丽看完病后,四点钟,我去参加韩门的一个会议。”
这句话果然引起了仓里满的兴趣。他抬起头来盯着万国,问:
“什么会议?”
“韩门邀请了五大耗材供应商下午4点到他那儿开会。说是见见面。我猜和院庆有关。”
“我已经赞助了那么大一个院标了。”
知道仓里满闹孩子气,万国一笑了之。
“由于是韩门上任后的第一次会议,所以那几家都是当家人亲自出席。”
“都有谁?”
万国开始扳指头:“呐,永新的吴总吴永新,万象的曹总曹成,好年景的夏薇薇,还有,微刻医疗的李军,最后是千马集团的仓里满。”
“我不去!”仓里满脱口而出。
“那就千马医疗的万国。”两人一唱一和貌似在念台词,上下文都早已心知肚明。
仓里满安静了片刻,突然问:“微刻医疗?”
“李军啊,你忘了?后起之秀,一直说要来油醋街医院抢我们单子的?他这几年发展得很快,听说人也蛮拼的,什么单子都要抢,耗材,病床,CT,眼里没人。”
仓里满用右手支着下巴,长长地“呣……”了起来,然后说:“你不要去!”
万国一惊。他以为听错了:“什么?”
仓里满:“你不要去参加韩门的会议。”
万国不再吱声,只是慢慢地喝了一口威士忌。仓里满却又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声音无比嘶哑:
“你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