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了。”万国说了一句上海话,然后放下酒杯,收拾笔记本,向门口走去。仓里满喊住他:
“万医生!”
刚打开门的万国止住了脚步。他回头看仓里满。门外依稀传来欢笑声和咚咚咚咚的音乐节奏——办公室热闹起来了。仓里满起身走到他身边,慢条斯理地说:
“仓健和胡晓丽,这两个年轻人,既然已经来到了上海,我想他们是不会回去了。”
“怎么安排?”
“你安排吧。女的可以用,男的,没什么用,不过是我亲戚,只此而已。”
“好。”说着万国转身走了出去。仓里满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离开。门,轻轻地在两个男人之间合上了。万国站在门外想了一下,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正要离开,柴非和小美正好走下楼梯。小美忙打招呼:
“万总,我带柴非看过屋顶了。大家都在准备着呢,挺热闹的。”
万国“哦”了一下,正要着急离开。突然,他的眼角瞥见了一样东西。他停下脚步。
柴非站在万国的面前,纳闷地看着神情怪异的他。只见万国慢慢伸出右手,然后从柴非的左肩上轻轻地取下一样东西。柴非定睛一看,在万国手里的,是一根羽毛。
“我身上怎么会有羽毛?”她惊叫道,“这么大的羽毛是什么啊?!”
她下意识地拍拍自己的左肩。万国没有搭理她。他把羽毛交给小美后,就加快脚步离开了。小美默默接过羽毛,神情也奇怪了起来。她的视线一直跟随着逐渐走远的万国。
“小美,给我看看那羽毛可以吗?”柴非问。小美没反应。她还在看远去的万国。柴非提高了嗓门:
“小美!”小美这才回过神来:
“啊?哦,这,这羽毛……,我去扔掉啊!”
“给我看看。”小美不情愿地把羽毛递给柴非。柴非端详着羽毛,说:
“呣……,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羽毛。看着眼熟,真奇怪。什么鸟这么大的!”
仓里满的办公室里比刚才更暗了。雪鹰的眼睛也显得更亮,更有神。仓里满背对着办公桌坐着。他死死地盯着雪鹰标本的双眼,看得出神。仓健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
“雪鹰抓走人的事,是真的,叔。我看得真切,可惜太远,天气又糟,没办法拍下来。是两头鹰,两头鹰抓一个人!被抓走的那个人,肯!定!摔!死!了!真惨!还不知道摔在哪个山谷里呢。”
仓里满从椅子里站起来。他走近那头雪鹰,凑近它的双爪,仔细地观察着。那是一双横筋错脉的爪子,前面伸出如铁钩般锐利的尖甲,在暗色中熠熠生辉。这时,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仓里满从思绪中清醒过来。他转过身,看见小美已经进来了。
仓里满:“小美!”
小美越来越近。仓里满发现她手里还拿着一根什么东西。
小美:“仓总,你看。”
仓里满疑惑地看着小美手里的东西。他慢慢地走近小美,然后从她手里接过羽毛。
“哪来的?”他问。
“屋顶。不知怎么的,这羽毛飘到柴非的身上,然后被万总发现取下来的。”
“从柴非身上取下来的?”
“嗯。”
“命中注定!”
说着,仓里满拿着羽毛,走回那头雪鹰标本的前面。他把手里的羽毛慢慢贴近雪鹰的身子——他手里的羽毛和雪鹰标本上的羽毛,一模一样!
此刻,在油醋街医院急诊大厅里,千马医疗培训部经理徐燕正领着一队今天刚刚入职的新员工在参观急诊室。新员工们已经穿上了千马医疗定制的带有金色纽扣的深色套装,胸前佩戴着写有名字的铭牌,每个人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笔,在人流如织的急诊大厅里显得特别抓人眼球。病人和家属纷纷侧目,以为来了一个高级代表团。
徐燕身旁站着急诊部保安魏涵。魏涵穿着上红下白的制服,手里提着对讲机,胸脯挺得很高。
徐燕开始对着新员工喊话:“都听好了!精神点!看我旁边的保安大哥是怎么站的!”
魏涵的腰板一挺。众新员工也纷纷挺直了腰。徐燕继续训话:
“你们是千马医疗68期的新员工。过去十年来每一期新人都是我做入职培训的。我看着我们的制服一年比一年好看。可如果站相不好的话穿什么也是猪。大家记着!我们集团的老总Lehman最讨厌站没站相的人了。别怪我没在你们入职的第一天就提醒你们。明白了没有!”
众人齐声回答:“明白了!”不少人往这边看,弄不懂这群年轻人的路数。
“很好!呐,这家医院所有的后勤事务都由千马集团的后勤团队负责。你们是千马医疗,他们是千马后勤。虽说是两家公司但都是集团里的一家人。所以在油醋街医院我们看到的不管是保安,还是接送病人的,还是给病人送饭的,还是给医生护士领取医疗用品的,只要是穿着红白制服的就都是我们千马集团的同事。明白了吗?”
众人:“明白了!”
徐燕转向魏涵:“魏涵?说两句。”
魏涵一个立正,大声地说:“各位好!我负责今天急诊部的保安。我叫魏涵。”
众人笑。魏涵继续:
“不是怕冷的那个畏寒。我不怕冷。我的胃也不寒。我一顿能吃两大碗饭!”
众人大笑——刚才那句话居然还挺押韵!徐燕的脸一沉:
“严肃!现在我们去看一看抢救室。大家跟着我。谢谢你魏涵!”魏涵一点头,然后直挺挺地走开了。众人跟着徐燕往里走去。队伍最后的两个新员工一边走一边咬耳朵:
“难怪油醋街医院我们千马能独霸天下!连保安都是我们自己人呢!”
“哪止啊!你忘了所有后勤加起来五百多个人哪!这医院的每个角落都是我们的人!天啊,这太刺激了!谁要摊上做这家医院那不得开心死啦!都是自己人!那还不爽死!”
“不是郭美歌在做这家医院吗!她都做了十几年了!说要做一辈子呢!”
“那就是我们都不用想做这家医院咯!”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郭美歌可是万总亲自带出来的徒弟。”
说曹操,曹操到。在大厅的另一边郭美歌正神采飞扬地往外走。显然她又取得了什么进展,所以显得非常得意,步履也无比轻松。她一手拎着一只硕大的黑色大包,但并不显得沉重,另一只手正拿着手机打电话:
“喂!徐燕!你干嘛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