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飞中国办公室内,高明和Johnny正坐在会议室里开会。墙上的投影幕布放映着高明的PPT。从会议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和摊开的资料来看,显然应该还有第三个人在一起开会。
果然,Jojo推开门从办公室外走进来,手里还挥舞着手机。她兴奋地说道:
“是郭美歌打来的。我说一定要接吧?果然是好消息!”
“说。”高明冷冷地丢出一个字。
Jojo走到会议桌边坐下。她的脸上闪耀着光芒。
“郭美歌刚刚在油醋街医院完成了一例BMG的临床操作,在外科,是败血症病人。”
Johnny没听懂:“我不是很明白——是BMG吗?one case?(1例)?”
“Yes! Johnny!”这下高明也高兴了起来,“你还记得我刚刚和你提起的那位郭美歌吗?油醋街医院的销售代表?千马医疗的金牌销售?”
Johnny恍然大悟地说:“记得。你说她是你喜欢的那类street fighter(会在街上打架的人)。”
“没错!她在几天之内——”他看着Jojo。
“两天。”Jojo接翎子接得很快。
“她在两天之内完成了2例BMG,而且一个在急诊,一个在外科,两例不同的case。”
“你刚才说油猪街医院——”Johnny艰难地说着华语。
“油醋街医院。”高明拼命忍住笑,说道。
“Sorry!油醋街医院只有她一个销售代表?而且她做了10年的销售代表?为什么?”
“因为千马在油醋街医院有一套很有效的情报系统帮助郭美歌做销售。”
说着,他站起来走到白板前。他慢慢地把白板擦干净。Johnny问:
“我记得你昨天也和Williams说过这样的话。可是你还能说说多一点吗现在?”
高明正有此意。这个Johnny虽然是个只会叽叽歪歪的主,但高明也想让他尽快进入状态,以免今后坏事。毕竟坏事要比成事容易得多。高明决定耐心,再耐心。
“千马集团有一位石龙岗李先生。他有一支500人的团队,在油醋街医院管理后勤。”
高明在白板上写下“Shi(石)”,然后在后面又写下500。他还想写什么,可是停住了。
高明问Jojo:“用什么词来描述石龙岗团队的工作性质呢?logistics?貌似没说明白。”
“呣……我看,可以分开来说。比如,送饭,就是food service……”Jojo出了主意。
“Yes, food service,我懂了。”Johnny马上有了反应。
“呐,g service,就是清洁工作啦,对了,house-keeping,就是整理房间了!”Jojo越说越来劲。她知道自己在高明心中的分量已经今非昔比了。
“Right, g servid house-keeping,我可以懂。”Johnny貌似也在进入状态,“Ahey do blood sample transportation(送化验标本)also?”
Jojo摇着头说:“No. Today blood sample transportation is done by an automatic tube system.(不是。今天送化验标本都是通过自动的管道系统实现的。)”
“Ah, yes, yht! The pransport system! This is what they call it.(啊!你说对了!气动运输装置!他们就是用这个说法的。)”Johnny眉飞色舞地说道,然后赞赏地看着对面的Jojo,接着看向站在白板前的高明,说:
“Jojo knows a lot about t teology in hospitals. I think it is great. It helps.(Jojo懂很多医院里的新技术。我认为很好。这很有帮助。)”
高明笑了笑,没有接茬。他已经在白板上写下food servig service了。他说:
“石的团队每天在医院的每一个角落做food servig service,所以他们能在第一时间知道病房里有什么合适的病人。他们会通知石,石再通知郭美歌,郭美歌就会马上非常准确地进行点对点的销售。这种极其高效的流程,没有任何竞争对手可以做到。”
“OK.这个听上去很有意思。 back to ere.(现在让我们回到老话题上吧。)”Johnny自然要做出老板的样子。他要把高明的思路拉回来。
高明说:“昨晚在他们的年会上,郭美歌第一次没有获得千马奖。10年来,第一次。”
“So?(所以呢?)”Johnny双手一摊,问道。
“所以我认为千马已经对郭美歌失去了兴趣。而且我们发现,郭美歌的师父……”
说到这儿,高明看了看对面的Jojo,发现Jojo对着他点了点头,便继续说道:
“也就是万国医生,Dr. Wan,千马的第二号人物,也正在逐渐失去Lehman的信任。”
“所以……”Johnny继续装boss样——对,他本来就是老板。
高明耐着性子说:“所以我认为我们可以利用郭美歌来挖出千马的内幕。”
“But how?(可是怎么利用呢?)”Johnny再次摊手。高明发现自己马上要受不了了,便坐了下来。他把身子靠在椅背上,看向Jojo,发现Jojo在摆弄着电脑,没看他。
哎!这个Jojo,关键的时候却不帮着吱一声!高明颇为恼火。可是他还得继续,便说:
“我想把郭美歌挖过来,也就是让她离开千马,加入Longfly!”
Jojo马上把目光投向Johnny,发现Johnny有点吃惊的表情——可仅仅是“有一点”。Jojo心里有底了。果然,Johnny说:
“有了她,即使没有千马,我们也可以稳住我们最大的客户油猪街医院的销售。对吗?”
“是油醋街医院,Johnny。对,你说得对极了,这才是真正的目的。我们别提什么要挖出千马内幕之类的事情了。我们只关心我们的客户,我们最大的客户。”
说着,高明和Jojo互相对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这只浆糊倒也不傻么。故意不谈挖千马内幕的事情而只谈客户的利益。他还是有政治头脑的。只听Johnny又说道:
“可是我们是不可以雇经销商的员工的。这个在经销合同里有写。”
“Johnny,这是上海。”高明已经失去耐心了,“我们有很多灵活的方法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做事的。这个,解释起来很麻烦。你……”
“你说说看。”
高明有点吃惊——这个人还真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我可不能上当!
他看着Johnny,发现Johnny的目光颇为坚定,还说:
“Ming,有些话Williams在的时候不能说。可他现在不在。我们,都是亚洲人。可以说。”
高明被“亚洲人”三个字逗乐了。Jojo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高明说:“好啊!亚洲人!我想除了RB人,我们亚洲其他国家的人还是比较谈得来的。”
“什么?谈得来?”
“就是speaking on language(有共同语言)的。”
“Yes! Now,你要怎么做?”Johnny穷追不舍。
这时,在油醋街医院门诊大楼的屋顶上,几个身穿红白制服的工务员在忙着拉电缆,其中一个还探头往下看外墙上挂着的那个巨大院标。
石龙岗在旁监工。他身边另一个工头手里拿着对讲机,看着屋顶吊车的操作工操作。
屋顶吊车送了一段缆绳,工头的对讲机便呜哇呜哇地响了起来:
“好了!好了!位置正好!”
工头马上做手势示意操作工停止送缆绳。
石龙岗走到楼檐处探头往下张望。他看见下面顶层外墙上挂着的院标和站在吊车平台上的工务员。两个工务员正忙着钻孔。他们手里的冲击钻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那院标足足有一人多高,而且下沿几乎要碰到15楼的窗户。
石龙岗收起探出的脑壳,转身和工头使了个眼色。工头会意,拿起对讲机开始喊话:
“注意!停止操作!停止操作!工作台下降半米!工作台下降半米!”
吊车操作员开始慢慢送缆绳——1厘米,2厘米,……10厘米……
街对面的油醋街广场办公室里,仓里满正独自站在窗子前看着外面。从他的角度看出去,门诊大楼顶层外墙上的院标和吊车平台一目了然。
只见吊车平台开始慢慢往下降——10厘米,11厘米,……15厘米……
平台上两个工务员手里拿着冲击钻,站着不动,看着平台一点点下降。他们颇为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吊车平台要降到院标下方。
仓里满左手窝在右胳肢窝里,右手支着下巴,津津有味地看着对面外墙前发生的一切。
吊车平台继续下降——30厘米,35厘米……
此刻,院标下方的韩门办公室里,韩门正背对着窗子低头在一个文件夹上签名。对面站着的一个女白大褂看见窗子外缓缓下降的工作平台和平台上两个人的脚,然后是小腿。她吃惊地慢慢张开了嘴,哆哆嗦嗦地说:
“这,这是什么啊院长?”
韩门抬头看她,发现她正吃惊地看着自己的背后,便猛地一转身。他看见——
窗外的吊车平台在一直下降,下降到他可以看见两个工务员胯部的时候,突然又停了,然后又开始慢慢地上升,上升,一直上升到他什么也看不见。
韩门把签完字的文件夹递给女白大褂。女白大褂转身走出办公室,随手关上了门。
韩门又转身看向窗外——什么也没有。他慢慢地走向窗子。突然,工作平台又出现在窗子外了!他看见那两个工务员的脚,然后是小腿,一格一格地往下降。
对面,仓里满还在看着窗外。对面的工作平台又降到韩门的窗子外面了。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突然,他的脸凑到了窗玻璃前,很近,很近——他看见了对面窗玻璃后面韩门那张模糊的脸!
对面吊车平台又开始上升了。慢慢地,慢慢地,升到了窗子的上方。这时——
韩门看着窗外的吊车平台消失在窗子上方,他“嘭——”地一下猛然推开窗户!
对面,仓里满看见韩门的脸“嘭——”地一下清晰地出现在窗框里!
仓里满的视线快速地推向街对面韩门的窗子,和窗子里那张脸!他看见韩门的脸——没有表情的眼睛,没有表情的鼻子,没有表情的嘴唇,没有表情的耳朵。但他的五官整合在一起,就活生生地拼出了两个字——鄙视!他的眼睛直视着仓里满!
这下仓里满顿时觉得无趣了。他慢慢地放下百叶窗帘。屋子里一下子暗了。地板上投下了窗帘黑白相间的影子。雪鹰还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屋里的一切。仓里满默默地离开了窗前。
韩门在窗前看见对面窗子的窗帘慢慢拉上了。他继续对窗站着,头发被窗外吹来的风撩拨着。
有敲门声。稍顿,传来“咔擦——”的开门声。稍顿,女白大褂的声音传了过来。
“院长,总务处打电话来,说正在您窗外装院标,吊车上上下下的,打扰您了!”
韩门仍面对着窗外一动不动地站着。片刻,他身后传来了“咔擦——”一下的关门声。
对面,仓里满踱着步正在打手机。
“龙岗!干得漂亮!我在对面看得清清楚楚。”
“从吊车平台跳进他的办公室没问题!”手机里的石龙岗说。
仓里满边听手机边走到吧台前。他用一只手摆弄着台面上花花绿绿的酒瓶,继续讲手机。
“那妥了。就这样吧,别折腾了,不然要吓着人家了。挂了!”
仓里满收起手机,拿起一瓶酒凑到眼前细细端详着。这时传来敲门声。他慌忙放下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