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东机场到达大厅里熙熙攘攘,都是翘首等待的人。高明,Johnny和Williams已经拖着行李走出来了。小王过来迎接。他微笑着和每个人打招呼。Williams停下来摆弄他的行李包,高明转身对着Johno say goodbye to you, Williams and Johnny. I’m goi my wife at the car park.(我的和你们告别了,Williams还有Johnny。我的妻子在停车场等我。)”
“OK. We meet at the offi.(好吧,我们明早在办公室见。)”Johnny说。
Williams貌似没有听见高明在说话,还是弯着腰摆弄着自己的行李。
高明看向小王,“小王,你把他俩送到万豪。”
“好的,高总。”
小王说着上前要替Johnny拉行李。Johnny摆摆手表示不用。
Williams终于弄好了他的行李,“Alright! It’s done. Hi, Xiao Wang! How are you doing? It’s great to see you again.(好了,这下搞定了。嗨,小王!你好啊!很高兴又见到你。)”
说着他和伸出手来和小王握手。
“你好,Williams!”小王满脸堆笑。
Johnny说:“Ming’s not going with us. So, let’s go!(高明不和我们一起走。我们走吧。)”
Williams看着高明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小王过去拉上了Williams的行李。三个人转身往外走去。高明默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Johnny在不停地和Williams说着什么。
机场停车库。高明拖着行李往一辆车走去。他的妻子从驾驶座上下车看着高明越走越近。
“这么慢啊!我坐在车里腰都酸死了。还不如站在大厅里等你。”
“Johnny和Williams都在。我不想他们看见你。”
“为什么呀?”
高明妻把高明拉过来,然后凑到他的眼前,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脸,“对我来说他们就是路人甲,和乙,干嘛要让他们认识你?”
“难道我很丑见不得人吗?”
“恰恰相反。”
说着,高明在他妻子的嘴上亲了一下。高明妻的脸顿时如桃花盛开。
高明坐在副驾驶座上,妻子开着车在机场高速上一路向前。
“一块石头落地!”高明说。
“看来在西安你们没有住在街上?”妻子笑着问。
“是啊!说实话一直到打开酒店的房门我才放下心来。Jojo这个人做事情倒还是牢靠的。”
“她是不是路子蛮野的?”
“谁?Jojo?”
“是啊。”
“管她路子野不野,能为我做事就行。”
“呵呵,碰上路子野的人我怕你弄不过她。”
高明不吱声了。他默默地看着车的前方。车子往前一路飞驰。
“想什么呢?”妻子问。
“你的车技有长进。”高明逗她。
“好好交。到底想什么呢?”
“是啊,想什么呢。说实话西安之行信息量太大,直到现在我才能静下来想一想。”
“你乱了?”
“我乱了。”
“人乱的时候只要问自己一个问题就行。”
“你说说看。”
“你问自己,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太爱你了。这正是我此刻在想的问题。”
“不要说你想吃泡饭!”
“哈哈哈哈!连答案你都替我想好了!”
“只要你一说太爱你了这四个字我就知道你肚子里在想什么。泡饭早就准备好了。”
“看来仓里满是想卖掉千马医疗的。”
“啊?”
“不然他不会讨价还价。”
“对的。如果我对一套衣服不感兴趣我就根本不会讨价还价。”
“而且他早就开始故意囤货了,也就是说他早就料到朗飞会买千马,所以准备打持久战。”
“打持久战的目的就是为了讨价还价。”
“聪明。而且他现在突然停止进货了。”
“那就等于在说你可以出价了。如果价格谈不拢,他就继续不进货,看你能撑多久。”
“嗯,貌似没有这么简单。给我的感觉仓里满好像在挖一个坑……”
“喂,挖坑让你跳进去啊!”
“那就看我愿不愿意跳了。如果我不跳,那就轮到Johnny跳。如果Johnny也不跳……”
“那就轮到那个未来的CEO跳了。”
“如果你是仓里满,你更愿意看到谁跳?”
“当然是官越大越好了。如果真是你跳进去了他可能还把你拉上来呢。”
“然后对我说,抱歉啊,这坑不是为你挖的你跳进来干嘛?”
“就是就是!你别跳!”
“很显然,现在谁逼着千马进货谁就是在往坑里跳。”
“他们有逼你做这件事吗?”
“有。”
“啊?这么坏!”
“在西安Johnny几次想和我谈要千马进货的事可又欲言又止。我知道他也很难办。”
“他也不想惹火上身吧?”
“可是他又必须给我施压,否则他就会被Williams弄残。他就是个二传手。”
“呵呵,二传手。所以他只会对你施压,而不会去找千马。”
“他去找千马?谁理他?”
“你确定除非有你在,他没有办法和千马说上话?”
“确定。”
“还挺自信。”
“我自信的是Johnny没那个胆。除非我严重误判。”
“他是你的直属老板。这种人不一定能帮你成事,但肯定能坏你的事。你最好多留个心眼,万一真的是误判,你就会死得很难看。”
“Johnny?”
“他到底有没有那个胆坏你的事。在这事上你千万不能误判。”
高明不吱声了。他默默地看着车前进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此刻小王的车也在在高速路上飞驰。Williams和Johnny坐在后排。Williams在手机上看了一会儿,然后收起了手机,“Longfly opeoday.(朗飞今天低开。)”
“Again?(又低开?)”Johnny诧异地问。
&o talk to the Street about a as soon as possible.(我们必须尽快和华尔街谈谈中国的事。)”
“You mean they have felt something wrong?(你的意思是他们已经感觉到不对头?)”
“Who do you think they are? Wolves, with a dog’s nose.(你以为他们是谁?狼!而且是有狗鼻子的狼。)”
“Qian Ma …(千马……)”
“Hey! Hello!(喂!嗨!)”
Johnny吃惊地看着Williams一脸怒气地挥手打断了自己的话。Williams慢慢地转头看向小王的后脑勺。Johnny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小王不动声色地认真开着车。Johnny会意。
高明的车内。
“说了那么多,还是那个问题——你说我要往坑里跳吗?”高明问。
“你都说了即使你跳下去了那个仓什么的也会把你拉上来的。”妻子答。
“所以我不能弄脏了他的坑。”
“人家本来就不是为你挖的。”
“所以你也同意我现在绝对不能和千马说进货的事。”
“嗯。可是如果你不干,你老板能放过你吗?”
“不能。可我滑溜溜的他们抓不住我的。”
“老外是用刀叉的,不用筷子,所以不怕你滑溜溜,到时候用叉子戳住然后用刀割你。”
高明倒吸了一口冷气,还用双手抱住自己,“冷!”
“哈哈哈哈!怕了吧?”
“所以,接下来只要考虑一件事就行了。”
“那就是如何保住你总经理的位子。”
“恭喜你,你学会了,噶苗头。”
“跟你混了那么多年还学不会呀?”
“必须保住位子。我还要养你好几十年呢,你可不便宜!难养!”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不逊,远之则怨。”
“哈哈!谁说的?”
“孔子。”
“切!老爷子歧视妇女啊!”
“他说得对啊,女人是难养,你又不能对她不逊,也不能让她怨恨,所以难养。”
“这么说来孔老爷子非但没有对女子不敬,反而是个暖男啊,知道既不能对女子不理不睬也不能对她们动手动脚。在女子面前就必须是一个谦谦君子,这是对女人的大恭敬啊!”
“高总你在这点上做得还不错。”
“素质。”
“这素质对保住你总经理的位子有用吗?”
“有用啊!你忘了除了女子孔老爷子这句话还说到了小人。”
“对小人也不能太亲近,也不能太疏远。”
“对的。所以我对Johnny和Williams……”
“哈哈哈哈!”
“貌似已经憋了好久,高明妻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连肩膀都晃了。她马上紧张地握紧方向盘。”
“终于说出口了。我就知道你一直把你两个老板当小人呢。”
“所以你才提醒我不要误判Johnny这个人。”
“我是怕你被自己的情绪蒙住了双眼。”
“他们两个就是小人。又想做坏事,又不敢做,想着让别人背黑锅。”
“那你对这俩小人怎么近之不逊远之又怨呢?既不能靠近又不能逃走,难!难养!”
“就是即不能答应他们也不能拒绝他们,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死里逃生。”
“这就是你的即不近又不远策略?”
“对的。即不能答应让千马进货,又不能拒绝他们让千马进货的要求,这个,难!难养!”
“看来今天我的饭泡粥是做对了。吃了饭泡粥你就能想出来了哦!”
“快!饭泡粥!”
车子朝着市区方向一路疾驰。
小王的车子开到了万豪酒店的大堂门外稳稳地停了下来。门童上前打开后车门,另一个门童打开后备箱提行李。Johnny和Williams先后下车。小王下车走向Johnny和Williams向他们告别,然后Williams大踏步地往里走。Johnny紧紧跟上。
“long day!(今天真忙!)”Williams说,“I’m not gonna invite you for a drink now. So …(我现在不会请你喝酒的。所以……)”
“If you don’t mio make.(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要打个电话。)”Johnny马上给自己搭台阶。
“om.(不介意。那我们明早见。)”
说着Williams突然停下了脚步,“Listen, don’t talk business in Xiao Wang’s car. Will you?(听着,别在小王的车里谈论工作。你听见了吗?)”
“I know where y from, but do you think Xiao eaks English?(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你觉得小王会讲英语吗?)”Johnny一头雾水。
& speak English but I bet he know how to record voi his phone.(他也许不会说英语,但我打赌他知道如何用手机录音。)”
Johnny一下子愣住了。他看着Williams半天没说话。
“This is Shanghai , this is a, Johnny, det that. Have a good night!(这里是上海,这里是中国。你别忘记这点,Johnny,晚安!)”
Williams说完不再理会Johnny,自顾自地迈着大步往里走去。Johnny站在原地,一直看着Williams的背影消失,然后他掏出手机,拨号,“Hi!你可以过来吗?现在,对,万豪酒店,什么?你到了?在对面?好。”
说着他把手机拿在眼前看了看,嘴里还念念有词,然后转身往酒店外走去。
厨房里,高明仰头呼噜呼噜地把一大碗泡饭的最后几口扒拉到了嘴里。他放下碗满意地咂着嘴,“舒服!”
“还要吗?”妻子问。
“够了。你说一个人图啥,酒店那么贵的牛排都比不上这一碗饭泡粥好吃。真是贱。”
“如果你真把总经理的位子丢了我就陪你一起吃饭泡粥好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高明拿起刚用过的一双筷子,放在眼前看了又看,“不行,我不能让他们用刀叉把我弄死。我有筷子,我不甘心。”
“洗洗睡吧?”
“你先洗吧,我一会儿过来。”
高明妻拿出一盒烟放在桌子上,“别到外面抽,这天冷。你开着脱排机好了,把厨房门关上,烟味就不会出来了。”
高明深情地摸着妻子的脸,“知道了。”
高明的手按了一下脱排机的开关,然后点燃了一支烟。烟圈被脱排机吸了进去。高明关上了厨房的门,慢慢地坐到椅子上。他眯着眼,抽着烟,开始想事情。
他知道自己最害怕的事终于成为了现实——千马的库存很高,这是其一。其二,现在是四月份,第二季度才刚刚开始,而就在这时,千马断然决定停止从Longfly进货。照这样下去,这个季度朗飞中国就无法完成指标。这个结局Williams是断不能接受的。在Williams或者朗飞高层的设计中,中国的销量下滑只能出现在收购千马完成之后。因为到那时Williams就可以说由于经销商变动所以造成了中国的生意暂时下滑之类的话,而这样的解释很容易被华尔街所接受。可是现在,才四月份,对千马的收购甚至还没开始,千马就要给朗飞颜色看了。想到这儿,高明不禁暗暗觉得好笑。
高明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笑了。他吐出烟圈,看着烟圈飘向脱排机的风口。
他笑是因为现在不管自己答应逼着千马进货还是不答应,都逃不掉一个命运,那就是成为一个替Williams背黑锅的人。如果他答应逼千马进货,千马也答应进货,他高明就能完成指标。可是紧接着收购千马要做D&D的时候千马高库存的问题肯定会被踢爆,而那个时候高明就是罪魁祸首,谁也救不了他。如果千马不答应进货,那么他的结局和他不答应逼千马进货是一样的,那就是这个季度一过他就必须因为没有完成指标而引咎辞职,没有第二条路。所以,他高明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而必须从千马进货还是不进货这个怪圈里跳出来,想出第三个方案帮助Williams度过这个季度的难关。只有这样他才能死里逃生。那么,有什么方案呢?
正在这时,厨房里响起了“哔哔哔哔”的声音。高明抬起头来,发现那是脱排机上的定时闹钟正在报警。他看着闪烁着的时钟,听着哔哔哔哔的声音,突然猛拍一下大腿!
对!关键就是时间!高明看着那只正在报警的小小的时钟,激动不已。如果抢在第二季度结束前完成对千马的收购,那不就能逃过一劫吗?到时候,第二季度中国没有完成指标,完全可以解释为是因为收购了千马,中国的经销商布局发生了大的变化,所以才会造成暂时的生意下滑!太完美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天才计划!
高明在水斗里掐灭了香烟,伸长了脖子想要亲吻脱排机上的时钟,却不够高。他转身拿来了一只小板凳,然后站在板凳上,把自己的嘴唇重重地压到了脱排机时钟上,然后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
还有两个月,两个月怎么可能按部就班地走完所有收购的流程?不可能!而且现在千马还在设法漫天要价,想着打持久战!所以,必须剑走偏锋,使出一剑封喉的招数让千马在一招之内就举手投降,乖乖地接受朗飞的offer而不敢吱声!一想到一剑封喉的招数,高明又想起了自己答应Williams,不,不是答应Williams而是他主动提出的要收集千马违反合规条例的证据的事情。呵呵,这就是一剑封喉的招数,而且百试不爽。他笑了,这次笑得非常放肆——他笑所有事情又回到了起点。
高明站在小板凳上伸开双臂仰天大笑!可才笑了两次他就从板凳上摔下,躺到在地上。
高明从地上坐起来,还在咧着嘴笑。他想了一想,然后掏出手机。
他决定马上采取行动。这时,他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他知道最了解千马底细的人。
高明坐在地上,划着手机,找到了那个人的电话,然后拨通了手机,“喂?喂!高明。嗯,还记得我?我说过会打你电话的么,现在也不晚。”
此刻Eric坐在万豪对面的星巴克里听着手机,“我在外面。嗯。”
“有空出来聊聊吗?不是现在,明天,后天,都行,你说。”手机里传出高明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Eric心里咯噔一下——他终于找上门了?
“你说呢?现在喊你出来说个话有那么难吗?”
“这样吧,我明天再和你联系。我现在有点事不大好说话。”
“好。我等你电话。”
Eric收起手机。他皱着眉头想着什么,然后慢慢地看向他的对面——原来是Johnny坐在那里。
“是高明。”Eric说。
“Ming?你一直和和他打电话吗?”Johnny问。
“没有。我离开公司以后这是他第一次给我打电话。”
“有意思。”
“真的有意思。你也找我,他也找我,就差Williams没有找我了。”
“哈哈哈哈!你最好不要他来找你。”
“都是为了千马的事,我懂。”Eric说着把手机开亮显示屏然后往Johnny的面前一推,“呐,我没有录音。说吧,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Johnny?”
Johnny见状也掏出手机,开亮显示屏,然后把它推到Eric手机的旁边,“我也没录音。”
两人相视而笑。Eric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人。
Johnny压低了嗓门说:“是关于千马的库存。我不知道我应该多么相信千马给我们的数字。”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Eric笑了。
“因为这个真的很重要。”
“重要,而且你们不知道千马是不是在骗你们。他们给你们的数据是多少?”
“这个数据是保密的,我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告诉你。可是……”
“明白。你不用说,我说。”
Johnny如释重负似地点了点头,满脸微笑。他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和你聊天真的很开心。”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的数据应该是六个月的库存。”Eriy的眼睛说。
“你说。”
“那就是没说错。其实,他们的库存比这还要多。”
“真的?”Johnny吓了一跳。
“中国的市场真的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好。不错,中国的市场的确很大,可是现在有很多国产的CBC导管已经做得很好了。质量也好,服务也好,而且价格便宜很多。所以,过去几年Longfly的市场占有率其实是没有增加的,有可能还略有下降。”
“那为什么千马每年都订那么多的货,每年那么快增长?”
“因为朗飞给他们的指标高啊!他们必须按照指标订货,每个季度都要完成的么。”
“也就是说我们给千马的指标超过了他们能卖出去的数量?”
“完全正确!所以那些多出来的货就成了库存,越来越多。”
“天啊!真的是这样!”Johnny低声惊呼。
“什么真的是这样?”
“以前Paul和我说过这件事。”
“Paul肯定说过,我知道他和你写过email专门说这事。”
“你知道他给我写过email说这些事?”Johnny紧张了起来。
“我知道。其实他和我说过很多事。”
说着Eric目不转睛地盯着Johnny看。Johnny更显慌张。他低头喝咖啡却半天没喝上。
“Paul说你们都不相信他说的话,所以他很痛苦。”Eric继续施压。
“什么话?”
“他说他告诉你们千马的库存已经很高了,希望能降低千马的指标。可是你们都不听。”
“可是Paul是怎么知道千马的库存数量?千马给我们的数字都不可以相信。”
Eriny,然后又看了一下四周才故意压低了嗓门,“Paul曾经亲自爬进千马的仓库,把他们的库存都拍了下来!”
Johnny大惊,“什么!什么爬进千马的仓库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你知道Paul喜欢爬山。有一次,晚上……”
接着Eriy描绘了这样的一个场景——
晚上。月黑风高。四周都是大仓库。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窜到一个仓库下。他穿着黑色登山服,戴着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只见他熟练地拿出绳子,往高处的一个小窗子上甩去。绳子勾住了窗沿。黑影三下五除二就拉着绳子爬到了窗子外。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钻进了窗子。绳子随后被收上去了。
仓库里几乎没有光亮。黑影轻巧地在一排排货架间查看。一个货架上写着Longfly,CBC的字样。黑影掏出手机,借着闪光灯,咔嚓咔嚓地开始拍货架上的一个个摞得整整齐齐的大箱子。有好几排CBC导管的货架,黑影一个个拍过去。
说完后Eric轻声说道:“Paul是个好人。他做什么事都讲究证据,他不乱说话,说出来的事都有根据。”
“天啊!他偷偷爬进去!Is this legal al(这犯不犯法?)”Johnny不敢相信地问。
“如果按照经销商合同,千马应该无条件地接受Longfly的库存检查。可是他们一次也不肯合作。你说他们犯法了吗?所以,Paul的做法应该是执法,而不是犯法。”
“我有点听不懂。不过没关系,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Eric突然有些激动起来。他喝了一口咖啡,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Johnny没有意识到Eric马上要爆发了还在轻描淡写地说:
“没想到Paul做了很多。他一直没有说过。”
Eric终于克制不住怒火了。他突然放开喉咙大声说话,右手也由于激动差点打翻了咖啡杯,“他一直在和你们说!可是你们相信吗?还是你们不愿意相信?!”
Johnny吓了一跳。他马上抬起双手作势要Eric压压怒火,冷静,冷静,“Sorry, Eri’t mean it …(抱歉,Eric,我不是那个意思……)”
Eric冷静了下来。他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然后四处看了看。他的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着,“如果你们听Paul的话,早就可以降低千马的指标了,也就不会有今天的高库存问题。”
“Eric,你知道我不可以做的。”
“你可以调整千马的指标,让其他国家增加指标啊!”
“不可以。所有的人都看着中国,对其他国家不感兴趣。”
“泡沫。吹那么大,要缩小已经办不到了,除非刺破它。”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那么,现在我可以帮你做什么呢,Johnny?”
“我不知道。我现在才知道你和Paul有很好的感情。”
“你知道吗?那天Paul爬进千马仓库的时候是我坐在车里在外面等他。”
“是吗?Good to know that.(知道这个还不错。)”
“后来我们对着照片一个个地数箱子,终于弄清楚了他们的库存。”
“你们发现了什么?”
“我们发现了千马故意把库存报低了。他们在故意囤货。”
“囤货?”
“They were stog up, deliberately.(他们在囤货,故意囤货。)”
“Stog up before the storm arrives.(在暴风雨来之前先把货屯好。)”
“未雨绸缪。”
“什么味?什么臭?”
“没什么,就是你刚才说的意思。千马在为一场战争做准备,囤货。”
“一场战争……你觉得我们可以赢吗?”
“你不可能赢,除非和千马一起赢,双赢。如果有一个要输,那输的一定是你们。”
“谢谢你的告诉。”
“忠告。”
“忠告。对了,说说你自己吧。你没有找新的工作吗?”
“没有。很多猎头找过我,可是我还想等一等。”
“你在等什么?”
“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没有做?还是,要做?”
“对,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对不起,我的华文不是很好。”
”
“你说得很好,Johnny,的确是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两个人同时端起咖啡杯。Johnny把咖啡杯举到嘴边停了下来。他放下杯子,看着Eric。”
“Paul拍的仓库照片,我知道说这个可能不礼貌,可是你有那个照片吗?”
Eric稳稳地喝完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然后看着Johnny那张稍显焦急的脸。”
“我有照片,可是我不可以给你。Sorry。因为那是Paul的,而你们早就把Paul赶走了。”
油醋街广场外喷泉喷出各种花样的水柱。广场上人来人往。
仓里满站在自己的办公室窗前,透过放下来但透光的百叶帘看着外面。他看见对面油醋街医院门诊大楼屋顶上有几个带着安全帽的人在屋顶上围着电梯机房走着,貌似在丈量机房的大小。
这时有敲门声。仓里满没有动弹。稍顿,门被推开。万国,杨高南和石龙岗先后走了进来。几个人把仓里满当成了空气,自顾自地找到椅子坐了下来——万国坐在办公桌前,杨高南和石龙岗坐在办公桌左前方的沙发上。万国惊奇地发现书桌上居然摆着一只土疙瘩酒壶。他拿起酒壶,这才发现酒壶是空的。等所有人就位后,仓里满终于离开了窗前,慢慢踱到办公桌后坐下说:
“不好意思各位。西安回来也有几天了,今天才找大家过来坐,就是因为有事耽搁了。”他身后的大雪鹰依旧霸气凌然地俯视着每个人。
仓里满身后的大雪鹰用亮闪闪的双眼地俯视着众人。
“还以为你身子不舒服。”这种场合每次都是石龙岗第一个开口。
”身子骨还行,就是脑子不好使,记不住事。”仓里满阴阳怪气地数。
“让村子里弄点鬼瞌睡过来,熬汤喝,补脑。”
万国颇有兴趣地看着石龙岗,杨高南则对着石龙岗拼命摇手,“说什么哪那是补脑的吗?喝了鬼瞌睡能睡三天!这个我懂,可不敢喝。”然后他看见了办公桌上的那只酒壶,“咋滴一大早就喝上了?”
“没有。这酒壶是空的,是我从西安带回来的。”仓里满说着瞟了一眼万国。
“西安?是我们家的酒吗?”杨高南颇为诧异。
“是的。你过来闻闻看高南。”
杨高南刚要起身却见万国已经拿着酒壶朝自己走过来了。杨高南接过酒壶闻了闻,“没错,是我们家的酒。Lehman你带去西安喝了?一定是见了贵客了!”
万国接过杨高南手里的酒壶走回办公桌前,把酒壶放回到桌上,然后不动声色地坐下。
“你知道高南,你酿的酒,金贵。我看不得我们家的酒在外面,每次都要收回的。”
仓里满说着瞟了一眼没有表情的万国。
“没错。空酒壶也要收回,这是规矩。”杨高南接嘴。
仓里满突然话锋一转,“龙岗,门诊电梯的事怎么样了?”
“门诊电梯招标的事……”石龙岗支吾起来。
“我听说你输了?”
“非常奇怪。新华公司提出和我们几乎一模一样的方案,但技高一筹。”
“新华公司?”
“对,新华公司。是李军的公司,搞基建。”石龙岗急于表态自己很懂。
仓里满慢慢点了点头,“你说他们高出的一筹,是什么?”
“他们提出一种升降式的轿厢放在屋顶,很有创意。”
“我刚才在窗前看见对面屋顶上有人围着电梯机房兜兜转转,是不是他们?”
“应该是他们。这些天他们天天去屋顶。”
仓里满突然大喊:“你都懒得走过去窗前看一眼就自以为是说是他们是他们是他们!”
他的怒吼声把石龙岗吓了一跳,杨高南也大吃一惊,只有万国不露声色。石龙岗马上起身走到窗前,然后作势透过窗帘往对面看着。
“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人!”仓里满还在嚷,“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连听都不听,更没有看。”
万国冷冷地插了一句:“龙岗说了他每天看见他们去屋顶。”
“所以他看了?”仓里满反问道。
“他看了,每天看。”
“那我错怪他了?”
杨高南瞪大了眼睛看着万国和仓里满,脸上写着三个大字——搞什么!
万国不准备退让,“等龙岗看好了再说。”
仓里满扭过头去看着还在窗前看对面的石龙岗,“龙岗?”
石龙岗这才离开了窗子转过身来看着仓里满,“是李军的人,我认得他们。”
仓里满一挥手,“回去坐吧。”
“龙岗是对的。”万国还想顶石龙岗。
“不一定。”仓里满摇头。
石龙岗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慢慢地坐了下来,很慢——貌似害怕突然又被仓里满吼。杨高南伸手在他腿上拍了几下,石龙岗对他微微一笑。
仓里满又问:“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看见他们公司在屋顶上的,龙岗?”
“一个月前。”
“那就是招标通知出来后不久?”
“是。招标出来后很多公司来屋顶看现场,新华是来的最多的。”
“你没告诉我。”
“我以为来看现场很正常,每家公司都会来看,多少而已,就没……”
万国看着石龙岗拼命摇头。可是石龙岗已经出窍,根本没理会万国的用意。果然——
“又是你以为你以为!事实呢?”仓里满又吼了,“就是来得最多的那家公司中标了!”
“我觉得其中有鬼。他们的方案不可能和我们那么相似。”石龙岗也提高了嗓门。
“可你自己说他们技高一筹!”
“原理和我们的一样。奇怪的是他们的运能参数非常准,只有我们有这些详细的参数。”
“为什么只有我们有?”
“因为那些都是我们十年积累下来的参数,别人不可能有,连医院都没有。”
“所以你也承认我们运营这电梯十年的历史才是别家公司不能比的优势?”
“那当然。”
万国默默地摇着头,貌似在感叹石龙岗说话不会噶苗头。果然,仓里满借题发挥。
“如果知道自己的优势而不加以最大化地利用,那么你就是没有脑子。”
石龙岗一时语塞。他疑惑地看着仓里满。
万国不得不插嘴了,“仓总的意思是新华既然多次去屋顶,你们就应该加以利用。毕竟你们天天开着那部电梯,天天去屋顶巡查,如果看见新华那么多次上屋顶就应该——”
万国做了一个杀的手势。石龙岗和杨高南都瞪大眼睛看着万国做成一把杀猪刀模样的手。
“现在我们不杀人了。”仓里满说,“我们的人都已经失了锐气,只有万医生还有力气杀一杀。”
“我也就是做了个手势。”万国不再吱声。
“我懂了。万总不是说杀人,是怪我没有早做提防,而且没有看清新华要做什么。”石龙岗检讨道。
“他们去了那么多次屋顶一定会露出马脚。你又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早发现的啊龙岗。”仓里满的语气软了下来。
“可我还是对他们的数据表示怀疑。那些数据只有我们才有。”
“你是说是我把数据给他们的?”仓里满歪着眼看石龙岗。
石龙岗一愣,“怎么可能。”
“那就是你?除了你和我,其他人都没有这些数据的。”
“我没有!”
“那还是我?”
石龙岗急了,作势要站起来辩解,杨高南一把按住了他,然后对他摇了摇头。
仓里满继续说:“还记得我俩在讨论电梯招标方案的那天我和你说过什么吗龙岗?”
“如果泄露我们的方案,我就得负全责。”
“那怎么说?发生了这种情况应该怎么说啊万医生?”
说着仓里满转头看向万国。万国正低头想着什么。仓里满转而看杨高南,“高南?”
杨高南忙说:“龙岗说不是他干的。”
“我认了。”石龙岗已经完全失去了锐气。
杨高南急了,“龙岗!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我顶!哪怕是我手下干的也是我顶!”石龙岗咬牙切齿地说。
仓里满“呵呵”一笑,“还是条汉子。一会儿我和万医生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此话一出,杨高南和石龙岗都起身作势要走。仓里满止住了他们,“等等。高南,我有一件事正好也要问你。”
杨高南和石龙岗又坐下了。石龙岗还在出窍,杨高南则好奇地看着仓里满等他发问。
“土疙瘩酒,还有几壶?”
说着仓里满拿起桌上的土疙瘩酒壶,在手里把玩着。
杨高南一愣,“啊?”
“问你我们的土疙瘩酒,你这里还藏着几壶?”
万国警觉地看着仓里满,然后转头看向杨高南。杨高南马上掏出手机查着什么。
“你不知道?”仓里满追着问。
“我查查。”
“别查了。应该还有7壶。”
杨高南从手机里抬起头来紧张地看着仓里满。仓里满正用鼻子闻着酒壶里的香味。
杨高南说:“还有4壶。”
“你看,我刚说我脑子不好使,记不住事。我记得是7壶,原来只有4壶,记错了。”仓里满连连摇着头,然后看向万国。
“没记错。我拿走了3壶。”万国说。
仓里满把手里的酒壶放回到桌上低着头半天没吱声。一秒,两秒,三秒……终于——
“没事了,你们走吧。”
万国继续说:“高南说过只有你才能拿酒。是我瞒着他拿的。”
“拿就拿了,让高南再酿3壶不就行了。”仓里满貌似满不在乎。
“最近村里运来的酒不行了,口味变了,”杨高南突然说,“不知道是不是酒厂里换人了。”
仓里满一愣,“就是说你再也酿不出原来的口味了?”
“老板你知道我都是从村里运来的土疙瘩酒起酿的。现在村里的酒变味了那……”
万国说:“那我还拿走3壶酒,真是罪该万死了。”
杨高南忙打断万国:“不敢说那样的话,万总!”
仓里满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高南,想办法再酿起来。”
“可村里的原酿都已经……”
“我说了让你想办法。你是要我替你想办法?”
“不敢。”
“村里的酒变味了,那一定是人变了。原来是谁酿的?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会离开?”
“我去查。”
“我只说一句话,就是我要一直喝你酿的土疙瘩酒。你懂了吗?”
“懂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会比之前喝更多的土疙瘩酒。”
万国默默地点了点头。石龙岗在杨高南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杨高南没听清,“你说什么?”
石龙岗轻声但焦急地说:“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比之前喝更多的酒?”
杨高南突然醒悟似地转头看向仓里满,“为,为啥要喝那么多的酒?是身子不舒服吗?”
“不是。是因为我要重出江湖。”
“哦。前些年,场面上的酒都是万总喝的,那现在,老板你要亲自出马了。”
“万医生已经喝出毛病了,不能再喝,会要命的。我喝。”
杨高南和石龙岗齐齐看向万国。万国没有任何表情地坐着。稍顿——
“还有什么事吗?”
杨高南摇头,“没有没有。”
说着他和石龙岗起身离座,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