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仓里满独自在油醋街上走着。这时,他的脑海里正响着刚才李云鹤的话——
“可万医生呢?这个你身边靠得最近的人,却是唯一一个你没有征服的人。”
仓里满摇了摇头。
征服万医生?不不不不!老爷子想得太简单了。一定还有其他的。
他继续在街上走着。夜已深,人影只。他开始自己和自己说话。
“可我到底要什么呢?心里痒痒的可就是说不出来,难受。”
仓里满不禁抬头仰望夜空——什么也没有。
“这题我自己解不出,就留给忻怡吧。还真得感谢万医生请来了忻怡。难道……”
仓里满突然停住了脚步。
“难道万医生请忻怡来真是给我治病的?他看出来我心里难受?”
这时,仓里满的脑子里闪过杨高南说过的话——
“你糊涂啊!这事怎么找我呢?找万总啊!他认识那么多专家。”
……
“他不懂可他能帮你找一个专家啊!搞不好还能找一个外国专家呢。”
……
“听说心理学是美国最强,斯坦福大学……”
……
仓里满想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然后对自己说:
“都知道我神经不正常了。万医生是真正出手帮助我的。不是为了Paul的事?”
仓里满站在街上,伸出双臂做了一个深呼吸。
“夜色沉寂后就连空气都带着甜味——就像忻怡头发的味道,好闻!”
同样的夜色,不同的人。
此时高明在家里提着包径直走进了书房。他妻子马上跟了过来。
“你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热饭。”
“现在不吃。”高明嘟囔了一句。
“啊?很晚了,你不饿?”
高明扯下领带,扔了外衣,然后从包里摸出烟来。他走到阳台上,点烟。妻子跟了过来。
“怎么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高明含着烟说。
“雪上加霜?”
“这次的霜来得比较猛。”
“又是那个千马?仓里满?”
“仓里满是雪,一直压着我。今天是雪上加霜了,还是很猛的霜。油醋街医院的院长。”
“院长?难道他们合起来欺负你?”
“你真聪明。一语道破天机。”
“你不是说雪上加霜吗?那能分清吗哪是雪哪是霜,这不等于是一伙的?”
“没错。所以才要命。”
“他们到底要你干什么?”
“降价。”
“啊?!院长直接和你说要你降价?”
“还有更离谱的。院长当着仓里满的面要我降价。”
“这个……”
高明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他妻子貌似琢磨了一会儿,然后——
“我没见过世面,不过,我觉得院长应该是和经销商谈价格的事啊,怎么直接和你谈?”
“对啊。从来就是这个规矩的么。医院和经销商谈,经销商再和原厂商量。”
“原则上你们原厂应该不和医院有直接商业往来的么,这是经销商的职责啊!”
“连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人都懂的道理,碰上他们这两个流氓就不管用了。”
“我还不是都听你说的。这么多年听也听会了。”妻子娇嗔地说。
“对啊!本来就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没想到有人要搞事情了。”
“难道,这里面,没有猫腻吗?”
“什么?”
“院长当着经销商的面要求原厂降价。这怎么听怎么有问题啊!是不是疯了?”
“谁疯了?”
“要我说就是那个院长疯了。人家院长都是躲着经销商的,至少场面上是躲着的。”
“那个院长是韩门,是韩门!不走寻常路的韩门!”
“他不怕有人查他?这也太明显了,和经销商一起压原厂的价,不是帮经销商赚钱吗?”
“等等。我想想。”高明皱起了眉头。
“这有什么好想的?傻子都明白的事。”
“不是这个。我在想你刚才说的韩门和经销商一起压原厂的价……”
“怎么了?”
“我回想了一下,好像没有事实证明韩门是联合仓里满一起向我压价。”
“你不是说他当着仓里满的面要你降价的吗?”
“可是当时仓里满一直没吱声。对,他一直没吱声!这个老狐狸!”
“怎么可能!噢韩门和你叽叽歪歪说半天,他仓里满一直看着,一句话也没说?”
“他还真是一句话也没说!”
“那你抓不到他把柄了。你凭什么说韩门和仓里满串通一气要你降价?”
“没错。仓里满完全可以说当时他只是正好在,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谈什么。”
“厉害的。”
“可他为什么要在场呢?韩门完全可以单独和我谈啊!”
高明突然“哇!”了一下,然后一抬手扔掉了手里的烟。
“烧着了?”妻子紧张地问。
“烧着了。”
“你扔哪儿了啊?别着火了一会儿。”
“这才是最可怕的。”
高明妻弯着腰检查阳台上有没有烟蒂。
“什么最可怕?”
“明知道会着火,却不知道会在哪里着火。这个可怕。”
“找到了!看!”
妻子说着从一个花丛里捡起了烟蒂。
“所以你是我的灭火专家。”高明看着妻子。
“我帮你灭火。”
“现在怎么办?”
“你要有盟友。”
“盟友?”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你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你没有交际。”
“有啊,我有很多朋友。”
“错!那些都是你以前的部下。你从来不交你这个层次的朋友,或者更高层次的。”
“我们公司,我最高了啊,最高层,没第二个人可以交友啊!”
“错!我说的是其他公司的。你们应该都有圈子的么,医疗器材圈?”
“说起这个,倒还真有。有一个奇怪的人组建了医疗器材圈,就叫‘聊医疗’什么的。”
“聊一聊?这个名字好,一下就记住了。”
说话间高明已经掏出了手机。他滑拉了几下,把手机递给妻子。
“你看,我也是这个圈子里的。”
妻子接过手机看。她在屏幕上往下滑了几次。
“呣……原来是这么个‘聊医疗’三个字!好有创意,非常棒的名字!”
“这个我服。”
“你看,你从来不发言的。”
“我们公司,朗飞,在那些大公司眼里根本是个小学生好吧。我应该低调。”
“那谁是带头的呢?”
高明从妻子手里拿回手机,然后滑拉了几下,指着屏幕上的头像。
“呐,这个,东盛的老大,叫徐东。还有……”
他又滑拉了一下,然后一边指点一边给妻子看。
“这个,南尔森的,金文泰。这个,西子老总,于浪夕,还有这个,盛岗,北极朗通。”
“就这四家是最大的?”
“你看出什么奥妙没有呢?”
“奥妙?他们都长得很帅啊!”
“我的天!”
“不过如果你的大头照也很帅哦!很有大将风范的。毕竟都是外企老总啊,有腔调。”
“你看这四家公司的名字,有什么……”
“啊!东南西北!”妻子雀跃道,“这么巧!他们公司名字的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东南西北!”
“哈哈哈哈!不错。”
“可惜你们公司的名字不是‘中’开头的,否则东南西北中,多好!”
“我们是朗飞。比较浪。能浪得飞起来!”
“那你倒是浪啊!既然东南西北都在朋友圈里,想办法和他们一起玩啊!有好处的。”
高明若有所思。一秒,两秒,三秒……
“高尔夫!”他突然喊了一声。
“哎?”妻子疑惑地仰起了脸。
“他们经常去西郊打高尔夫的。”
“那你也去西郊浪一浪。”
西郊高尔夫球场。
四个男人,全身高球装束,背对着初夏的阳光在草地上走来。他们是全球四大医疗器械生产企业在中国的总经理,是这些外企在中国的最高代表。他们是东盛的徐东,南尔森的金文泰,西子的于浪夕和北极朗通的盛岗。他们说笑着来到了练习区,然后各就各位准备击球。
徐东看了一圈四周。“没人招呼呢!”
金文泰随即附和:“那个人把我们约来自己却神龙见首不见尾。”
“老金,如果现在有一条龙,很大的一条龙,在天上飞……”
金文泰、于浪夕和盛岗都作势抬头看天。
“没有龙啊老徐!”
“如果。你想象。如果有一条龙,你是愿意看到它的全貌呢,还是愿意它见首不见尾?”
“还是见首不见尾好。天上飞的龙看见全貌就没劲了么。”金文泰说。
盛岗比较年轻。他说话很快。“有时候只看到一只爪子也很有意思,龙爪从云雾中伸出来,不一定要看到整条龙。”
于浪夕则沉稳多了。“你们看今天的阳光多好。我更愿意看到龙的鳞片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头尾都没也行。”
徐东叹了一口气。“哎!都是性情中人啊!”
金文泰击出了第一个球。他看着球飞去的轨迹,说:
“我觉得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句话真正说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
徐东看向他。“怎么说?”
“朦胧美。什么事都不点穿,就像一条龙,有时候露头,有时候露尾,有时候露爪子。”
“那需要有云遮住才行,才能朦胧。”
说着,徐东、于浪夕和盛岗各自击出了球。他们看着自己的球飞向远方。
“就像玉。”于浪夕突然来了一句。
其他三个人都扭头看向他,貌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中国人为什么喜欢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玉的不通透性非常符合中国传统文化。”
徐东大笑。“哈哈哈哈!老于三句不离玉。”
“看来老于最近又入手了一块好玉吧?”金文泰问。
于浪夕不接话。“老外喜欢钻石。”
三个人又一头雾水。他们等着于浪夕继续说。
“钻石以透明为佳,和玉完全不一样。中西文化之差别,可见一斑。”
三个人貌似恍然大悟,互相看了看,都忍不住频频点头。
“老于的话有深度。从钻石和玉看出中西人秉性的不同。一个爱透明,一个爱有肉。”
徐东皱起了眉头。“盛岗你说什么?有肉?”
“那是喜欢玉的人说的。不信你问老于,老于对吧?玉的那种不通透性就叫有肉。”
“那钻石那种透明叫什么?有水?”
“哈哈!一个有肉,一个有水,天差地别。”于浪夕颇为得意。
金文泰摇头。“喂,从一条龙说到玉又说到钻石。真会聊!”
“是啊!都忘了正事了。”
徐东此言一出,大家都收起了笑容。
金文泰说:“柴非那个女人,不管她是玉还是钻,她到底来不来?”
“是她组的局,她敢不来?”
“老徐你还别说她不敢,她什么事不敢?”
说着四个人依次挥杆。四颗小小的白球应声飞向远处。四个人看着飞走的球。
盛岗毕竟沉不住气。“老徐,是不是喊我们来说韩门的事?”
“应该是。西安会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还不知道韩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几个男人马上议论开了。
“圈子里都在传说他要动我们。”
“还从来没有人动原厂给经销商的价格。这韩门,还真会搞事情。”
“医院里和经销商谈价格就行了,怎么这次手伸到我们这儿来了?”
“这事不简单。”
“韩门要真让我们原厂降价给经销商,你怎么做?”
大家都看向徐东。只见他轻轻击出一杆。
“我要先看看他手里有什么。”
这时突然传来柴非那清脆而欢快的声音。
“Hello!早上好各位大神!”
众人扭头看去,柴非正轻快地走进击球区。她短裙短衣,头戴舌帽,分外精神。
“抱歉啊,我来晚了!”
徐东冷着脸说:“不晚。我们正讨论一条龙呢。”
“一条龙?”
说着她不客气地径直走到中间的那个击球位,开始摆弄起来。
“说你神龙见首不见尾呢。”金文泰补了一句。
“对不起!”
徐东看着柴非。“关键的,是我们一致得出结论,说神龙见首不见尾才是最美的!”
柴非当做没听见。她屏神静气,摆好姿势,然后果断地挥杆击球——动作完美,一气呵成!
四个男人的目光跟随者柴非击出的球,一直看到球落地。金文泰和盛岗鼓起掌来。
&!(完美!)”
柴非突然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男人们一愣。
“哦哟,不行了不行了,笑死了,你们真会拍女人马屁!”
说着她更大声地笑,还扶着腰,貌似腰快断了。
盛岗一脸迷惑。“这球真的完美啊!没毛病。”
“不是。说什么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又说神龙见首不见尾是最美的!哈哈哈哈!”
男人们都恍然大悟地连连点头。金文泰朝着徐东竖起了大拇指,盛岗笑着看徐东。
徐东故意装傻。“我说错了吗?”
柴非走了起来。四个男人后面跟着三辆球车也动了起来。
“柴非送杆和收杆的动作特别漂亮。从击中球的那一瞬间开始,唰!”
金文泰边说边做了一个击球的动作。走在前面的柴非和徐东没有回头。于浪夕一个人走在最后。
“对。漂亮!”只有盛岗附和。
“这是因为我从不犹豫,看见球就打。”柴非说。
徐东看着她。“现在该轮到打我们了?”
“我只是个传话的好吧。”
“那就传吧。”
徐东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三个人。金文泰和盛岗快步上前,于浪夕也跟上来了。
“呐,西安会上韩门已经说过了,要动油醋街医院的耗材供应链。你们都在吧?”
徐东点头。“都在。”
“现在韩门的想法是经销商不动,而需要你们各位代表老外原厂的大佬们帮忙了。”
“这是韩门的想法,还是长脚的想法?”
金文泰插嘴:“听上去像长脚的想法。”
柴非一笑。“有区别吗?他们俩现在已经不分你我了。”
“那你呢?”徐东问。
“我?哈哈,我就是他们的传声筒。”
“不动经销商……一开始,我们都认为经销商会是第一个被开刀的呢。”
“你们,没脑子。”柴非的身子转了一圈看了下后面的人,“我有点失望。”
等柴非继续往前走了,徐东说:“我们原厂已经习惯于经销商打头阵了。所以,你也不用觉得奇怪。”
“我没觉得奇怪。我奇怪的是现在是韩门和仓里满和你们说事,你们居然还是老脑子!”
“看来,他们要玩大的?”
“他们玩很大。所以我才来和你们打个招呼,免得到时候你们脑子被浆糊塞住。”
“听起来我们不会是第一个躺枪的?”
“不是。”
金文泰又插嘴:“那会是谁?”
“你们是东南西北联盟,是最大的原厂,当然会放到后面弄。”
“就是说他们俩还没想好怎么做,所以要拿一个来先试试牛刀?”徐东不解地问。
“你又错了。是你们运气好,正好碰上仓里满有一个仇家需要马上解决。”
徐东马上领悟。“哈哈哈哈!谢谢朗飞了。”
柴非一扬眉毛。“懂了?”
徐东不住地点头。
柴非走到一个球面前。看来这是她的球。四个男人远远站住了。柴非看了看果岭准备挥杆。
“是朗飞?”金文泰还在那里咀嚼信息。
徐东回头看了他一眼。“长脚这是要和老东家翻脸了。会是一场好戏。朗飞还想着买下千马呢。不自量力!”
盛岗决定还是要问清楚。“长脚这是想什么哪?要是我肯定先把几千万美金拿到手再说。”
“你怎么知道长脚不要那几千万美金?”徐东反问。
“你不是说他要和朗飞翻脸吗?”
“呵呵。你看着吧。长脚是鲨鱼,朗飞又已经抛出了血淋哒滴的肉,他能松口?”
这时柴非击出一个长杆。小白球抛出一个漂亮的弧线远去。四个男人站在后面看着。
“你们怎么说?”球一落地徐东就看着他的三个伙伴问。
“既然这样我们就看着咯。”盛岗说着看向金文泰。
“看看朗飞的反应再说。”金文泰看向于浪夕。
“朗飞必死。到时候长脚和韩门就会更疯,我们就会成为下一块血淋哒滴的肉。”于浪夕果然每次都不同凡响。
徐东马上打断了他们。“说得好!”
“这老于一直闷声不响,可一说出口就掷地有声啊!”金文泰拍了拍于浪夕的肩膀。
“到底是玩玉的人,看得穿。”
“哎,对了老徐,刚才老于不是才说玉好就好在不透明吗?怎么还看得穿了?”
“你慢慢琢磨吧。”
这时盛岗插嘴。“所以,如果我们要阻止他们俩的疯狂就必须现在出手?”
金文泰也有同样的问题。“因为等朗飞被长脚弄死了就太晚了?对,因为他们到那时就更疯狂了。”说着他点了点头,貌似在给自己打气。
于浪夕却完全游离在他们的对话之外。只听他说:
“雪崩发生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可以逃脱罪责的。”
另三个男人同时看向他,表示有点懵。这时,柴非已经走到男人们面前。
“嘿,说什么哪?”
“我知道你现在和我们说这些的意义。你在告诉我们,如果要出手就马上出手。”徐东说。
柴非笑了。她点着头说:“不然就永远不要出手。聪明!”
“那么我就糊涂了。”
“我是谁的人?”
“正是。因为我不懂为什么你要帮我们。”
柴非带头向球场深处走去。徐东跟上。另外三个男人也跟着走了。柴非大声地说:
“我是独立的自媒体人。”
“很好。那你告诉我,我们应该现在出手吗?”
“呵呵,我哪懂啊?”
柴非满脸微笑地开始脱手套。这时,于浪夕又开始朗诵了——
“当雪崩发生时,没有一片雪花是可以逃脱罪责的。”
柴非一愣。她一边继续脱手套,一边慢慢地转头看于浪夕。这时响起了高明的声音。
“嗨!各位好!真巧在这儿碰到你们。”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高明提着高尔夫球杆正朝这边走来。
柴非把眉头皱成了麻花。“谁把他带来的啊?”
于浪夕马上说:“我喊他来的。他也喜欢玩玉,我们有交流。”
“多事!”
高明已经向徐东伸出手。
“你好!我是高明,老于的朋友,朗飞的。”
“徐东。东盛的。”
“久闻大名!你的徒弟,Jojo在我那儿做。”
“哦,好的。”
见徐东并没有继续聊天的意思,高明转而向金文泰伸出手来。
“你一定是金总了?”
金文泰和高明握手。
“刚才正说起你呢高总。”
“哦?说什么呢?”
“当雪崩发生时,没有一片雪花是可以逃脱罪责的。”
高明一愣。于浪夕走过来推了金文泰一下。
“行了老金。”
接着他又指了指柴非。“柴总你应该认识吧?”
“柴总!久仰!”
柴非冷冷一笑,然后对着东南西北几个喊起话来。
“呐,韩院长喊你们几个一起去杭州伏龙镇聚一次。你们最近都不出国吧?”
“行了柴总。还韩院长,直接说是长脚喊我们去鸿门宴不就行了!”金文泰酸溜溜地说。
“说了我只是个传声筒。”
众人笑。徐东看着颇为尴尬的高明,貌似想起什么似地——
“哎唉,对了高总……”
“啊?”
“你是朗飞的?那你应该认识Paul吧?Paul Tan?谭斌?”
“啊,认识。不过没见过面。他是我的前任。我接替他做朗飞的GM。”
“哦,这样啊!”
“徐总和Paul很熟?”
“我们都是登山俱乐部的,都是外企高管,经常到各处去登山。不过最近Paul一直没来。我看有大半年了吧,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还以为你知道,看来你也和他不熟。”
“不熟。”
徐东意味深长地看着高明,还不停地点头。高明对着徐东傻笑。这时于浪夕发话了。
“高总,你的四君子呢?拿出来给大家看一看么。”
高明微微一笑,然后从屁股兜里拿出一个皮袋子来。
“说起这四君子我还得感谢老于你啊。还是你眼力凶狠,不然这上好的料就花落旁家了。”
徐东、金文泰和盛岗都好奇地看着高明从皮袋子里倒出四块玉。
于浪夕双眼烁烁发光。“梅兰竹菊为四君子。你们看这玉……”
他从高明的手掌里拿起一块玉。
“咋一看貌似没什么特别。可是你凑近看……”
他故意把手里的玉凑到徐东眼前。徐东的双眼迅速聚焦。
“是……是梅花!”他惊呼。
于浪夕顺势把玉往前一推。徐东顺势拿下了那块玉。
于浪夕继续说:“是的。梅花。更重要的是,这是天然形成的梅花图案!”
徐东眯着眼睛看手里的玉。“不是雕琢的?这可难得!”
于浪夕和高明相视一笑。高明把第二块玉递给于浪夕。于浪夕把玉又递到金文泰面前。
“老金,你看看这块玉。”
金文泰接过玉,然后双眼聚焦——
“呀!是兰花!难道这也是天工之作啊老于?”
“必须的。”
“哇塞!这有多难得!”
柴非一直冷冷地在一边看着。她难得安静。这时,于浪夕把第三块玉递给盛岗。
“盛岗,看看这是什么?”
盛岗拿过来一看,便把玉递还给于浪夕。
“老于,这块是竹子。我看应该留给你自己吧?”
“讲究!那,这块呢?”
他又把最后一块玉给了盛岗。盛岗接过来一看——
“很好!是一块有菊花的玉!”
“梅兰竹菊都齐了。四君子。而且是天然形成的四君子!”于浪夕高喊道。
“这太珍贵了!冰雪山洪亿万年冲刷雕琢出的梅兰竹菊,真乃鬼斧神工!”金文泰也来劲了。
徐东把手里的玉对着天空看,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话。
“更难得的是,怎么能收集到呢?能采到梅兰竹菊当中的任何一块就已经是天价了,怎么会把四君子全部收入囊中?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老于!”
“还有更匪夷所思的呢老徐!你们仔细看看这四块玉的尺寸和形状。”
四只手里托着四块玉凑到了一起。
“尺寸,形状,色泽,透光度……看看。”
于浪夕的话音刚落手里有玉的人就嚷嚷开了。
“都一样!”
“像双胞胎一样!不,四胞胎!”
“采自同一个河床!”
四个人分开了。众人看徐东。徐东看了看每个人的脸,然后把手里的玉放到了屁股兜里。
“那什么,柴总?”徐东喊道。
大家这才意识到柴非的存在,纷纷把目光投向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她。
“韩门和长脚不是要在杭州见我们么?”
“啊,怎么呢徐总?”
“我建议让高总一起去参加。你有没有意见?”
“都说了我只是个传话的。不如你自己去和韩院长说啊?”
“那妥了。杭州我们高总去定了!”
于浪夕、金文泰和盛岗纷纷点头,然后各自把玉放到了屁股兜里。柴非走到高明身边。
“你狠!”她在高明耳边嘀咕了一句。
高明忙陪笑脸。“不好意思!”
早晨。
万国穿戴整齐拎着包往门口走去。他看见厨房已经被一块巨大的红白条纹蛇皮布密不透风地遮了起来。他笑着摇了摇头。这时,史云也山清水秀地从房间了走出来了。
“走吧!一起去街上吃早饭真好。”
“哎!可惜了厨房。”万国摇头。
史云开门。“有破有立么!等弄好了你就该享受了。”
“你确定只拆厨房?”
“确定!”
两人出门。
来到街上,史云拉着万国进了一家点心店。一进去万国就独自坐在餐桌旁。他掏出手机,有来电,是章颐。万国听手机。
“喂?这么早?”
电话那头传来章颐的声音,貌似颇为疲惫。
“早!本来昨晚就要打你电话,怕你老婆不高兴,所以就今天一早打了。”
“怎么了?”
“你最近见没见过江山?”
万国一下子警觉了起来。
“嗯……上次她请我和史云一起吃了个饭。”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没什么。她要谢谢我给她介绍到史云的公司去上班么。史云在,能说什么?”
“哦。可是我有重大发现!”
“什么发现?”
“你还记得上次视频的时候你看见我喝那个鬼瞌睡吗?”
万国一惊。这时,史云走过来了。万国忙压低了嗓门说:
“喂,史云过来了。我一会儿到办公室再和你联系。”
说着他收起了手机。史云过来坐对面。
“这里的小馄饨特别棒!我给你点了生煎,保证你满意!”
“哦。”
“怎么了?一大早就愁眉苦脸的。”史云盯着万国的脸看。
“开始怀念你做的早饭。”
“现在知道好了?哎!什么都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好。不过以后会更好的!”
史云很开心。万国若有所思。
吃完早餐万国独自开车去办公室。他按亮了蓝牙,拨通章颐的手机。不久,喇叭里传出章颐的声音。
“喂?你这么快到办公室了?”
“没有。我在路上。开车呢。用的蓝牙。”
“哦。史云好!”
“少来。我一个人。史云有司机接。”
“那我又不能问你史云在不在。”
“说吧。”
“你应该还记得鬼瞌睡的吧?”
“记得。吃了能睡觉的草。”
“对了。昨天我有看了一遍谭斌手机里的图片。突然发现了有鬼瞌睡的照片!”
“鬼瞌睡的照片?”
“你也很吃惊吧?有一张鬼瞌睡草的照片,和我喝的那个草一模一样!”
“什么时候拍的?”
“不一定是他拍的。不过存照片的时间是2018年1月18日。”
“他去磊矶村找鬼瞌睡?”
“这是到目前为止最有道理的猜想。”
“为什么?”
“我猜一定是有人睡不好,他想用鬼瞌睡治疗。”
“他自己?”
“有可能不过可能性不大。因为他不大会为自己这样折腾。”
“你的意思是……”
“一定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他妈妈,或者就是江山。”
“你想怎么样?”
“我觉得是江山的可能性更大。你说呢?”
“这个……”
“反正也见不到他妈妈了。不如你问问江山?”
“问什么?”
“这还用说吗?当然问问她是不是经常失眠啦!”
“这种问题……”
“喂!当然不是直接问啦!你懂的,你肯定能问出来的么。你不对今天。”
“怎么?”
“心不在焉的,说话没在点子上。”
万国突然急刹车!原来他差点闯红灯。路口一个警察朝万国看过来。
“拜托我在开车!刚才差点闯红灯。”
“你是老司机了好吧!算了算了,一会儿再说。”
“不过,即使江山有失眠,又能怎样?”
“那就更证实谭斌去磊矶村是为了找鬼瞌睡啊!”
“这个推理好像有点勉强。”
“我知道。可这是目前最有说服力的证据了。”
“好。就算Paul真的是去磊矶村找鬼瞌睡,然后呢?”
“然后就需要找出是谁告诉谭斌磊矶村有鬼瞌睡可以治失眠的。”
“他们磊矶村来的人都知道鬼瞌睡啊。”
章颐不吱声了。万国继续开车拐进了油醋街。过了一会儿,喇叭里又传出章颐的声音。
“万国,兄弟,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不过你今天怪怪的。”
“我已经到油醋街了。要不,改天再聊?”
“反正我说的话你也听进去了,你知道怎么做。嗯……再见。”
“好。再见!”
万国按灭了蓝牙。他叹了一口气。
万国的辉腾车慢慢地从入口开进了停车场。他七拐八拐来到了直通办公室的电梯大堂前,然后惊奇地发现黑叔,刘本子和仓健三个人齐刷刷地站在那里,貌似在等人。万国把车开到自己的停车位。那三个人都注视着万国,直到他下车。
黑叔首先打招呼:“万总!”
刘本子和仓健也忙跟进:“万总早!”
“等仓总啊?”一见这架势万国就明白了。
“嗯。要去杭州呢。”黑叔淡淡地说了一句。
万国稍稍一愣,然后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正要离开,电梯口传来了仓里满的声音。
“万医生早!”
万国看向电梯口。仓里满正山清水秀地朝他走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今天去杭州,晚上不回来了。公司里你看着点好了万医生。”
“你送忻怡去杭州?”
“没错。我送忻怡去杭州讲课,然后再兜一兜,玩一玩,吃点好吃的。”
“有必要带他们三个人去吗?”
“我们开两辆车去啊!要三个人的。”
“还两辆车?你疯了。”
“有点疯,人来疯。哈哈哈哈!”仓里满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如果我一个人送她去杭州你又该急了。”不等万国怼回去他又一挥手,“喂,不多说了,忻怡该等急了。我走了!”
说着他往黑色奥迪车走去。黑叔赶在他前面上了车。刘本子和仓健上了另一辆车。
“你悠着点!”
仓里满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想了一想,然后转身走到万国身边,盯着他看。
“我问你件事。如果不问呢,显得我没有礼貌。”
“什么?”
“忻怡,她……是不是你的女人?”
万国一愣。仓里满盯着万国的眼睛。万国没有躲闪。然后——
“不是!”
“哈哈哈哈!那妥了!我走了!”
万国神情木然,看着仓里满转身离去的背影,又看着他坐上了黑叔的车。片刻,刘本子的车先走了,黑叔的车随即跟上。车库里只留下万国一个人,看着两辆车远去,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