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里满办公室。
杨高南从手机里抬起头来说:
“李老爷子首先离开了包房。现在是陆院长,薛主任和徐东在包房里。”
仓里满默默地点了点头。
“还是不用往包房里送水吗?”
“不用。要让他们知道我仓里满对他们那些叽叽歪歪的事根本不感兴趣。”
“郭美歌和胡晓丽也已经从15楼下来了。”石龙岗说。
“你们俩也可以走了。”仓里满嘀咕了一句。
“我?”石龙岗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你们俩。”
杨高南马上起身离座。石龙岗却貌似还有话说。
“Lehman,我,我想回一次磊矶村。我拿探亲假。我……”
杨高南暗暗摇头,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你也要回村里探亲?”仓里满貌似惊诧地抬起头来看着石龙岗。
“嗯?什么也要?”
此话一出,石龙岗突然醒悟似地扭头看杨高南。杨高南避开了他的目光。
“高南昨天晚上打电话给我要回去探亲。我同意了。怎么今天你也想探亲?”
“哦,我,我不知道高南也要探亲啊!”
“你们两个不可以同时离开,这是规矩。而且现在油醋街正忙着准备院庆,所以你……”
“我只需要几天而已。”
“开什么玩笑!探亲才几天你探个头啊探!我来做主,这次就高南回去,你下次!”
“我……”
“别说了!高南这次回去还带着我的任务。就这样。你们俩走吧!”
“什么任务?”
仓里满一下子提高了嗓门!“难道我还要给你汇报是什么任务!”
“我是想万一我也可以完成你的任务……”
杨高南扯了扯石龙岗。石龙岗挣脱,然后满脸怒气地看着杨高南。小美走过去打开了门。
“走吧!”
石龙岗怒气冲冲地大步往外走。杨高南紧紧跟上。小美在他们身后关上了门。
“不像话!”
小美回到了座位上。没人吱声,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一秒,两秒,三秒……终于——
“被他一弄我把重要的事忘了。”仓里满说。
“什么事?”万国问。
“你们手里朗飞的股票。”
“怎么?”
“一直没卖吧?”
万国和小美互相看了看。
“没卖啊!我不知道小美,还有高南,龙岗他们,反正我一直没卖。”
“我也没卖。”小美说。
“那就现在卖了吧!”
小美一愣。“哎?”
“你去美国转了一圈,然后回来告诉我们要把朗飞的股票卖了?”
“呵呵呵呵,我们的万医生啊,脑子转得就是快。”
“那我卖。”万国说。
“我都不知道怎么卖。”小美看着仓里满,“是美国股票啊,我怎么卖?不懂。”
“让万医生教你。越快卖越好,听见没?如果不听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啊!”
“你别吓她!对了小美,你现在去追上高南和龙岗,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一下。”
“好!”
小美收起电脑和纸笔就往外走。她边走还边回头和万国说话。
“记着来教我卖掉股票哦万总!”
万国微笑挥手表示不会忘。
油醋街一号饭庄。
包房里。徐东往紧闭的门看了一眼。
“我们就不喝水了吧!”
“无所谓。没有人进来反而好。”陆院长说。
“两位,我们东盛对收购你们手里的产品很感兴趣。这个我可以担保。”
薛主任马上纠正。“不是我们手里的产品。是李老爷子的。”
“老爷子可真行,居然在桐县有那么一个秘密工厂!”陆院长眼里闪闪发亮。
“两位,其实在国外像老爷子这样把学术研究成果转化成商业价值的人比比皆是。”
“嗯。这倒也是。现在看来国内也接轨啦!”
“老爷子能让我们东盛接触他的商业核心,来换取陆院长您给薛主任的机会,那真是……”
“让人感动!”
薛主任深情地看着陆院长。“谢谢你老同学!”
“你得谢老爷子!今年刚过完年我去他家里吃饭,谈起我们医院蒋主任的事……”
“就是你们四母医院呼吸科的科主任?呵呵,那人……”徐东冷笑着说。
“嗯。那天我稍微和老爷子谈了谈蒋主任的事,老爷子马上就意识到蒋主任可能要被调查。没过几分钟老爷子就把薛主任你的事提出来了。他和我说薛主任的学术地位已经在国际上有影响了,然而在油醋街医院这种如狼似虎的地方一直被压着做行政副主任太可惜了。你说老爷子是不是很让人感动?”
“你陆院长马上能接老爷子的翎子也让人感动好吧!”
“蒋主任到底犯了什么事啊?”薛青好奇地问。
“这个呢老同学你还是别问了。否则你心里会不舒服的。”
“是啊薛主任!如果你真的想知道蒋主任的故事那也得等我离开后你和陆院长私聊。”
“说什么哪徐总?搞得你好像不知道这个故事似的。”
“哈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和薛主任开个玩笑吗?”
薛青皱了皱眉。“哎!我这心里还是有点慌。”
“老同学你就是太老实。你这学术地位放在谁身上都会上一个台阶啊!你可惜了。”
“而且现在有老爷子在帮你运作,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我是说那个蒋主任,我有点……”薛青难以言表。
“有点什么?他的问题严重了,连我都管不了。他离开四母医院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那他的科室是不是也被弄得一团糟呀?我过去会不会被整惨了哇?”
“哈哈哈哈!”
“薛主任多虑了!你不是有你这个老同学在四母医院做院长呢吗!是一把手哦!”
“哦,哦哦!那就先打声招呼啊老同学!到时候你得罩着我呢。”
“不客气。哈哈哈哈!”
“陆院长这是有感觉了!”
“哈哈哈哈!你小子,这盘棋你下得好啊!哎唉,你怎么说要离开东盛了啊?”
“所以我要绝地反击么!在我被赶走前把桐县的这个收购项目做成,那就完美了!”
“来!”
陆院长在桌上找喝的想做一个干杯的动作,没想到桌上什么也没有。
“这连一个杯子也没有!哈哈哈哈!”
“我们以手做杯,干了吧!”
徐东说着用右手做了个杯子的形状,举到了空中。陆院长和薛主任如法炮制。三人都起身。
“干!”
“干!”
“干!”
仓里满办公室。
仓里满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现在看韩门的办公室,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万国站在吧台前倒了一杯水。“怎么不一样了?”
“居然有种亲切感。”
万国拿着水杯走了过来。“你自己也说韩门是一个能让对手瞬间放下警惕的人。你显然正在放下警惕。”
“也许是我自愿放下警惕的。”
万国喝了一口水。
“没想到的是,万医生,你的警惕性却在逐渐上升。”仓里满幽幽地说了一句。
万国看了一眼一直看着窗外的仓里满。“警惕你?”
“你倒也不含糊。”
“你知道我对韩门不感兴趣。所以你说警惕,那一定是说警惕你了。”
“我知道章颐一直在你耳边叽叽歪歪。这个人,其他没什么,就是执着。执着得可怕!”
“我有自己的判断力。”
“如果你这次的判断力出错,那将是毁灭性的。你,我,韩门,所有的人,都得完。”
万国干脆走到了仓里满身边。他也看着窗外。“我说了我对韩门不感兴趣。”
“那你对我感兴趣吗?
“感兴趣。我不想你毁灭。”
“嚯!我真荣幸!”
“我还对忻怡感兴趣。我也不想她毁灭。”
“你真博爱。”
“所以,接下去我要做的事,请你别见怪。”
仓里满转过身来。“我们来假设一下吧。因为我实在好奇。”他从万国手里抢过水杯,然后咕噜噜地几口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哎!口渴!”
他把手里的空水杯递给万国。万国微笑着接了过来。
“还要吗?”
“算啦!不要了。我可不想伤到你无比高傲的心脏。”
仓里满踱步到办公桌后坐下。万国走到吧台前放下了空水杯,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说吧!”万国说。
“让我们假设如果磊矶村山里摔死人的事真的是我做的,那么你会,嗯,当然会……
仓里满用手比划着,貌似在找一个合适的词。
“当然会千方百计让忻怡离你远一点吗?”万国一语点穿。
“对!这个问题貌似多余。”
“你说呢?我会让我的老同学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在一起吗?”
“哈哈哈哈!也不用说什么杀人不眨眼之类。”
“如果Paul之死和你有关——注意,我说的是和你有关,也就是不管是你亲自操作的还是你事先知道有这件事而没有阻拦,都是和你有关——那么我就有充分的理由相信,12年前陶子的失踪也是你一手策划的。”
“你被章颐洗脑啦万医生!”
“还是那句话,我有我自己的判断。”
“好吧。另一个假设,如果Paul的事不是我干的呢?或者用你的话说和我无关呢?”
“你还是问我会不会让忻怡离开你?”
“嗯。我现在就关心这个。”
万国忍不住“哼”地一下笑出声来。他看着仓里满,仓里满装傻。万国站起身来开始踱步。
“如果那样的话,或者说如果根本没有磊矶村那件事,那么你也不可能认识忻怡。”
“哦?听起来很有哲理呢。怎么说?”
“回想起来也正是在Paul出事之后你就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什么不正常?”
“不用我点穿。”
“总之,你又开始布局了。而这次布局完全是为了你能随时脱身而走。你……”
“过分!”
“别打断!你不要低估我的智商。因为那会是对我的侮辱。”
“呵呵,你倒也学会了几句《教父》里的台词。”
“对。我承认我不知道你看《教父》看了二十年而忻怡在一天之内就知道了,这是我……”
“你什么?”
“我对你不够用心。”
“我谢谢你万医生!”
“这也正是你一直喊我万医生的原因。你一直在提醒自己我们之间的距离。”
“哈!是我提醒我自己?还是你一直在努力保持我们之间的距离?”
“有意思吗?”
万国停下脚步盯着仓里满。仓里满软了下去,慢慢地把身子靠向椅背。
“忻怡教授都和你说了什么?关于我。”
“还没有。我知道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来客观地分析你。我给她时间,我不急。”
“我急。”
“你急也没用。所以,如果没有Paul的事,你也不会乱——居然又开始拖地了!”
“手痒而已。”
“你的心智乱了,想回到从前的日子重新来过。所以你才在办公室里拖地。”
“这是忻怡教授说的?”
“我们别扯远了。还是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如果没有Paul的事,你也不会不正常,所以我也不会请忻怡过来,你也不会认识忻怡,也就不存在我会不会让忻怡离你远一点的问题。”
“呵呵,逻辑缜密啊!”
“我知道你不服气。”
“当然不服气!你这是诡辩!其实你的推理是首先假设我有不正常的行为,然后又假设我的不正常是因为Paul的事引起的。有这样推理的吗?那个章颐,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脑子?不对,他可能还不及你。”
说着,仓里满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他走到万国身边,盯着他的双眼。
“我真的不知道,万医生,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对我如此不敬?你一定说我是杀人犯?”
“我会让事实说话。为了忻怡。”
“为了忻怡。呵呵……我问过你,你说她不是你的女人。”
仓里满回到椅子里坐下。屋里安静了下来。万国也踱到了自己的椅子里坐下。
“说正事吧。”
“朗飞可能要对千马下手了。”
“嗯。”
“也是预料中的事。不过……”
“不过时机不对。”
“嗯。现在谁也不知道Williams什么时候来上海。你知道吗?”
“不知道。听说Williams已经安静了蛮久了。”
“如果他们现在动手,我们很尴尬。”
“我知道。你原来的时间表是在明年院庆的时候和朗飞摊牌的。”
“现在看来Williams是被我们逼急了,所以不管不顾要马上干掉我们,不计后果。”
“也难怪。他已经连续两个季度业绩很难看了么。”
“你说要不我们松一松?”
“进点货?”
“嗯。其实进多少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给Williams一个说法混过最后一个季度就行。”
“让他说中国的经销商终于解决了难题所以又开始进货了?”
“也不对。那样一来他以后干掉我们不是又圆不了故事了么?”
“对啊!所以我们不能松。”
“那就只有华山一条道了。”
“你不是已经去过美国了吗?还让我们把手里的股票卖掉。”
“好吧。只是这样做的成本比较大。”
“而且那个Williams很有可能会被董事会提前下课!那样到时候你就看不了好戏了。”
“你是说院庆的时候?”
“对啊!你不是一直在和韩门一起导演一出将要在院庆的时候上演的审判大戏吗?”
“呵呵!这你也知道。那出戏的名字就叫做——末日审判。不对,是道德审判!”
“我感觉院庆那天,可能不止你和韩门的戏上演。”
“嗯?什么意思?”
“我现在说不清。总感觉有另外几个人,几个很厉害的人,也在盯着院庆那天。”
“谁?”
“不知道。如果现在就知道了那这戏就不好看了。别猜了,到时候看戏就是。”
“那就是有两出大戏同时上演?那热闹!”
“热闹!”
“那你就不要再演第三出戏了。”
“嗯?”
“你的戏么。就我们刚才聊的。一出悬疑剧,找出Paul遇害的幕后真凶。”
“哦,我的那出戏你可是主角啊!不让演?”
“你是说你一定要让我在你的戏里扮演主角?”
“要不然那戏就没啥看头了!”
“那要看观众是谁。行吧,你一定要导这出戏我就帮你演。可你不要后悔啊!”
“在我请你出演我的戏之前,我最后一次问你一个问题。”
“天啊!哪有这样请名角演戏的?你要问问题去问我的经纪人好了。”
“你的经纪人是谁?胡晓丽?”
“呵呵呵呵,你自己想。”
“这个问题你的那个年轻的经纪人恐怕回答不了。或者,她根本不愿意思考这个问题。”
“呣。是个什么问题?”
万国迟疑了一下。仓里满盯着他看。万国的身子往前倾了一些,看着仓里满。
“你,认识Paul的母亲吗?”
仓里满微微一笑。他诡异地看着万国。
“认识啊!我还和她一起跳过广场舞呢!”
万国一愣。
“你看,我多合作啊!我根本没有什么隐瞒你的万医生!”
“你,和她跳过广场舞?”
“嗯。就在今年过年前……”
仓里满貌似在回忆。万国紧张地看着他。可就在这时突然传来敲门声,然后小美推门而入。
“仓总,姚家阿姨她……”
她话还没说完,姚家阿姨的声音就从小美身后传进来了。
“满满啊!满满!”
小美马上侧过身子。姚家阿姨从半开着的门里走了进来。小美小心地扶着门。
“哦哟!万医生也拉拉啊!太好了太好了!”
说着,姚家阿姨自顾自地往里走来。仓里满和万国同时站起身来。仓里满迎了过去。
“阿姨啊!侬哪能来了啊?有事体啊?”
“我打侬电话侬勿接呀!个么我就自噶跑过来了。反正也不远。”
仓里满摸了摸口袋,没发现手机。他又回头看办公桌上,也没有手机。
“啊呀!我也不晓得手机放了啥地方了。来来来,侬过来坐阿姨!”
说着,他把姚家阿姨引到了办公桌后面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阿姨好!”万国微笑着打招呼。
“好好好!阿拉万医生越来越神气了!”
“我帮侬倒开水!”
“白开水!”
“晓得了!”
万国去倒开水。小美见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然后掩上了办公室的门。
姚家阿姨坐在仓里满的椅子里,显得颇为自在。仓里满绕到办公桌前坐下。
“哦哟,满满啊!侬不接电话我急也急死特了!”
“哪能啦嘎紧张?”
“我是怕侬给伊只大块头吃排头啊!”
“哦!是侬房子呃事体是伐?大块头莫刚起啥呀!”
听到这儿,站在吧台前的万国会意地笑了。
“个就好!个就好!伊只大块头,哦哟,凶是凶得来!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姚家阿姨坐在椅子里不停地模仿着扇耳光的动作。
“哦哟哦哟,侬当心啊阿姨!动作小一点当心腰!”
“哈哈哈哈!阿姨也许觉得很过瘾呢!”
“过瘾呃!过瘾呃!老砸劲呃!不过满满啊,刚好勿要打人呃呀!”
“个么问题解决了伐啦?”
“当然解决啦!中介伊只小居服服帖帖,讨饶啊!哭也要哭出来了。大块头结棍!”
姚家阿姨又要做扇耳光的动作。仓里满忙伸手制止。
“好了好了阿姨!我晓得了。”
“个么侬勿要批评大块头啊。我晓得侬是勿欢喜手下头的人打人的。”
“好!看了阿拉阿姨的面子浪厢,我勿刚伊!万医生,侬刚呢?”
“不批评不批评!阿姨说什么就是什么,没啥好说的。”万国马上附和。
“个就好!个就好!个么我走了!”
姚家阿姨起身要走。仓里满忙站起来伸手制止了她。
“等一歇啊等一歇阿姨啊!侬来得正好!侬再坐特一歇!阿拉有话高侬刚。”
“啥意思啊?侬告万医生又吵起来了啊?”
正在吧台前从热水壶里倒水的万国一怔。只听仓里满说:
“侬就是聪明啊阿姨!阿拉两嘎斗刚刚要吵,侬就进来了!”
“吵啥?刚拨阿姨听听。”
仓里满清了清嗓门,又扭过头去看了看万国。万国拿着一杯水走了过来就要放在阿姨面前。
“阿姨,当心烫!”
“等等!要垫点什么勿啦?台面要烫坏特呃。”
“哦,勿要紧呃。伊个只台子啊勿要特高级哦!烫勿坏呃!”
“哦。”
姚家阿姨伸出双手护住万国的双手一起把水杯放到了桌面上。
“万医生侬呃手哪能嘎冰呃啦?”
“哦,是伐?天冷了呀。”
仓里满暗暗瞥了万国一眼。万国回到办公桌前,在仓里满的旁边坐下。
姚家阿姨看着仓里满和万国。“嗯,真好!”
“啥?”
“就像二十年前一样。那两嘎斗坐拉拉我前面,阿拉一道拉家常。”
仓里满和万国面面相觑,然后都微笑着低下了头。
此时在后厨办公室里,石龙岗和杨高南正面对面地坐着喝咖啡。
“哥,你不够意思。知道我想回家你居然抢在我前面请假了!”
“兄弟,不瞒你说,我这么做就是不让你这个时候回家。”
“我知道。”
“你急着回家干吗?不就是想去找章警察问那个摔死的上海人的事吗?”
“不是。”
“不是?你骗谁?医院院庆的事你都忙不过来你现在突然要回村里你说你……”
“他拦不住。”
“谁拦不住?”
“我会让医生给我开个病假。我看他还不让我回去!”
“你!”杨高南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石龙岗的手,“千万不能啊兄弟!老大又不是吃素的,他能搞不清病假的真假?到时候……”
“我不管!”
“你可别犯傻!既然你已经怀疑老大能做出这种事你难道就不怕你自己也……”
“他还能把我也杀了!”
“你!”杨高南急得站起身来。他看了看紧闭的门,然后走到石龙岗身边坐下,“听哥的。这样,你不要钻牛角尖。你不要回家,这次说什么哥也要拦着你。”
“你拦不住。”
“我知道。那这样,你要回家做什么,告诉哥,哥帮你做。怎么样?”
“你能帮我做?”
“只要你好好留在上海,哥就答应你!”
“真的?你就不怕老大灭了你?”
“兄弟,我更怕老大灭了你呀兄弟!”
石龙岗激动地看着身边的杨高南,嘴角一动一动就是说不出话来。
街对面,韩门低头看着办公桌上的图纸。图纸上满是绿色,显得生机勃勃。韩门从图纸上提起头来,然后转身走到了窗前。窗开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要展臂疏松筋骨,突然他发现窗外有一坨鸟屎类的东西从天而降!他想探出头去往上看个究竟,又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他又看向对面仓里满的窗口。这时——
“哈哈哈哈!”
仓里满的笑声振动着他办公室的空气。然后姚家阿姨说:
“侬拿来桂花条头糕给我吃。万医生就一直提醒要噎牢呃要噎牢呃勿酿我吃。侬就生气了,结果到厨房间拿来一把菜刀。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你是用菜刀仔仔细细地把每一根条头糕都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然后给万医生看,一定要万医生说不会噎住了才让我吃!”
“呵呵,还是小心点好!年纪大的人就怕吃糯食。噎牢了去看急诊的人不要太多哦!”
“可那时候阿姨还没那么大年纪啊!”
“哎唉!万医生刚了对,还是小心点好!”
“对了,万医生,你最近有没有送阿姨条头糕啊?”仓里满突然问。
“我?没有啊!我要送也会先切好一小段一小段再送去的。”
“满满侬刚啥啦?真呃勿是侬送啊?”
“嗯?阿姨,最近有人送侬条头糕吃啊?”万国不解地问。
“是呃呀!我还以为是满满送来呃呢!”
仓里满疑惑地看着万国。“难道,是饭庄的人送去的?”
“我们的饭庄?你问问高南,他什么时候开始做上海点心了啊?”
“米道老正宗呃!”
“是光明村的?阿姨侬确定伐?光明村?”
“哦哟!个倒莫注意。纸头袋袋我莫看清爽呀!只晓得米道正宗!”
仓里满和万国面面相觑,然后两人同时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姚家阿姨偷偷看了一眼仓里满。
“好唻!勿要刚条头糕了。刚刚那两嘎斗呃事体伐。”
“哦,其实也没啥。”仓里满嘀咕道。
“就是。阿姨啊,侬只要拉拉阿拉面前一坐,阿拉啥呃事体阿莫了。毛病宰一下子好了!”
“呵呵呵呵!那就花我个只老太婆好了。哎!可惜啊!”
“嗯?啥可惜?”
“要是陶子妹妹拉拉就好了!”
万国一惊!他看着仓里满,发现他倒很自然。
“阿姨呃意思就是只要陶子拉拉,我高万医生就勿会勿开心呃。”
“就是啊!”
万国貌似一下子明白了似地拼命点头。
“不过阿姨啊,有呃事体恐怕连陶子也解决不了。”
万国吃惊地等着仓里满。仓里满故意不看他。
“哦?哎有个种事体?”
“比如……”
“喂,侬勿要过分啊!”万国制止仓里满继续说下去。可是仓里满继续说道:
“我帮阿姨举个例子呀!”
“侬以为阿姨是港度啊!”万国还没放弃。
“阿姨勿是港度哦!”姚家阿姨说。
“好呃。就个能嘎刚伐。阿姨,侬认为我会得杀人伐?”
万国一下子把身子靠到了椅背上。他举起双手在头顶上握住,脑袋像拨浪鼓一样地摇着。
没想到姚家阿姨想也没想就说:“会呃呀。”
“侬刚啥!”仓里满瞪大了眼睛。
万国也吃了一惊。他的双手僵在空中,看着姚家阿姨。
“侬扎呃宁哎勿多啊?从隔壁头呃小皮匠到现在呃伊只中介小居……”
“哈哈哈哈!侬勿要吓人好伐阿姨!我不是说惹过谁。我是说杀人,杀人!”
说着,仓里满把右手化成了一把刀,做杀人状。
“哦,杀宁啊!嗯……侬杀过伐啦?”
仓里满大吃一惊!他不再做杀人的动作,而是呆呆地看着姚家阿婆,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阿姨,侬勿要听伊瞎刚。伊拉拉发神经病。”
姚家阿姨看着仓里满。仓里满还是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眼光呆滞。
“个种玩笑有啥开头呃啦!昏特了!”
姚家阿姨貌似很生气。她扭过头去不再看仓里满。一秒,两秒,三秒……终于——
“我晓得了。”
“侬晓得就最好!港度!”
仓里满耷拉着脑袋,频频点头。
“虽然万医生是自家人,不过侬阿勿好啥呃闲话也敢瞎刚呃呀!侬只港度!”
“我晓得了。”
姚家阿姨突然敏捷地从椅子里站起身来。
“我要走了。”
万国马上过去扶她。姚家阿姨推开了万国的手。
“我自噶走好了。万医生,侬比满满聪明。侬劝劝满满,勿要瞎刚闲话。啊?”
“我晓得了我晓得了。”
姚家阿姨看了一眼继续耷拉着脑袋的仓里满,然后径直朝门口走去。小美推门而入。
“阿姨!我来领侬出去!”
“哎!谢谢侬哦小美!”
“勿要紧呃!”
小美扶着姚家阿姨消失在门外。门,“咔哒”一声轻轻地合上了。万国走回座位,但没坐下。
“万医生?”
“嗯?”
“你说得对。”
“什么?”
“应该还有几个人,几个很厉害的人,也在盯着院庆那天要上演一出好戏!”
万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