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映照在两人的身上。朱温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终是遮住了蝇道人那张满是不甘的脸。
蝇道人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人。犹豫片刻,还是从身下抽出来一册书券来。
也不这书卷如何材质,竟能在满身诡异的蝇道人体内,保存的如此完好。待书卷抽出,蝇道人的腹部却是多了一个不小的孔洞。满是腐皮森骨,再也寻不到半块血肉。
“小子……”
蝇道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这册书卷直接递给了朱温。
朱温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右手将书卷给接了过来。
甫一到手,朱温只见这书卷封面上画着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正拿着一根草棍,斗耍着瓷罐中的那只蟋蟀。
接着扑入眼帘的便是“尸蝇录”三个大字,外加两个小字斜署在下方——姜回。
朱温翻开《尸蝇录》的第一页,只见开篇便写道:
虫蛊之道,寥寥渺渺;尸蝇之道,浩浩滔滔。吾名姜回,号蝇道人,历经数十载,终成此录。
尸蝇之奇,不同一般虫蛊,腐尸化形,积怨成灵。集控灵养蛊与一体,方能发挥尸蝇之最……
戮杀生人,存而腐之:造疫成怨,聚而养之……
朱温又随意翻看了几页,迅速将书卷合了起来。看了看眼前的蝇道人,又看了看封面之上的“姜回”,实在很难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
但若说这封面之人不是蝇道人,却也不大可能。这蝇道人总不会撰写一册书卷,再绘上他人形貌。
“妖邪之物!”
朱温说完,就要将之毁去。但左撕右拽,却是动不得这本《尸蝇录》分毫。
看着一旁山涧中的流水奔腾,朱温只一扔,就让《尸蝇录》随着流水,几个翻腾之后消失不见。
“你……”
蝇道人气急,他并未料到朱温会有此般举动。看先前朱温吸收怨能的架势,蝇道人还以为找到了同道之人。
“罢了!你既有了白甲蝇王,这《尸蝇录》对你也无甚重要了,就让他这样随波逐流而去吧,不过……”
蝇道人似乎恢复了一些精神,继而高声说道:“小子,南疆之人终会找上你的!到时候你可不要心慈手软啊!”
说到此处,蝇道人整个人都逐渐亢奋起来。这南疆,似乎与他有着一段宿怨,一段刻骨铭心的仇恨。
“不行,我得亲自看着你,看着你将整个南疆蛊宗连根拔起,将那独孤蛊抽筋扒皮,挫骨扬灰!哈哈哈哈哈哈!”
蝇道人乍现疯癫之态,须发皆张。
“师父!回儿不悔!回儿不悔!回儿从不悔入尸蛊之道,回儿只悔生在南疆啊!师父!”
蝇道人似是泄尽全身最后一口真气,化作一道红光窜向朱温身前。朱温想要闪避,却是来不及了。
原以为这是蝇道人最后的杀招,却也没对朱温造成什么伤害。只是胸前玉坠之上的白甲蝇王,一对复眼血红,扭转着身子,似在替蝇道人继续观视着世间的一切。
一切归于平静,蝇道人连尸骨都没有留下,随着一阵清风,化作点点飞灰,撒向尘土之间。
朱温看着这些受尽折磨残破不堪的尸骨,决定还是把他们和村中的那些一起收拢起来。从房内寻来一个火折子,将其付之一炬。让漫天的火光,吞噬着此间曾有的痛楚。
做完一切,朱温寻了些山果裹腹,躺在一片星光沐浴的草地之上,回味着此行的对错。看着眼前的玉坠,朱温不由哂笑,没想到蝇道人苦心积虑的恶果,最后却被自己摘了去。
只要这尸蝇不再害人便罢,至于蝇道人最后的话语,朱温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一个偏远山村的小子,何时能够与传说中的南疆蛊宗扯上干系。
此时,另一个念头悄悄萌生在了朱温的心中,若是他自身足够强大,一开始便制服了那个蝇道人,这一切是否都不会发生。
是夜,朱温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仿佛跟先前的蝇道人一般,身上满是脓血流离,望着一步步离自己远去的叶灵,伸手掏向了自己的心间。
砰——
随着梦中的心脏被捏爆,朱温也是惊醒了过来。听着一连串悠扬的敲钟之声,朱温不由看向了清风观处。
出事了!
这是朱温的第一反应,可是山下疫祸已解,这观中又有何事,警钟敲得这般急促。疑问间,玉阳子的面容忽而浮现在了朱温的脑中。
“叶师弟,为何私开观中护山阵法?”
木屋内,玉阳子躺在病床之上,质问着躬首站在一旁的叶文弘。
“师兄应该有所感知,这山下近日颇不太平,师弟刚刚更是看见一股红潮向此处涌来,不得已才动用了山门法阵。”
叶文弘一字一句的答道。
“那山下的村民呢?”
玉阳子继而问道。
“师兄如今沉疴难愈,多半还是与山下之人纠缠的缘故。那次师兄你负伤归来,又遇上那个灾星寻此短见,这才弄得旧伤爆发,卧床不起。”
叶文弘看了一眼静默的玉阳子继而说道:“师兄你护得了他们一时,却护不了他们一世,如今战乱四起,没有多少人会记得你的恩德。”
“混账!我们修道之人……”玉阳子显得十分气愤。
“修道之人!修道之人!师兄,我们修道之人从来只修自己的道,哪里还管得了他人。”
见玉阳子又要说教,叶文弘却是打断了玉阳子,转而说道:“大道不彰,天道不显,我们能护住这一观之人,已经是天大的恩德。难道你想让这一观弟子,拼了性命救来一些不知凡几的愚民?”
“唉!”
玉阳子一时竟也不知如何反驳,只得叹出一口气来。
“你如何看待温儿这个孩子?”
“妖魔邪逆,终为祸害!”
停顿了片刻,玉阳子继而问道:“师弟,你可知道灵儿身上的那场怪病,是如何痊愈的?”
“自是师祖庇佑,福荫所至。”叶文弘想都不想,随口答道。
“灵儿不敢说与你听,却是将整件事情都告诉我了。”
玉阳子气若游丝,却还是缓缓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