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场休息时间，忙得脚不沾地的早苗被阿学从休息区中喊了出去。

东一在上半场由7号后卫先踢进了一个向左旋转的弧线射门，尔后一直屡屡压制南葛的进攻，球员们被露华带到了准备室，进行下半场的部署。早苗和尤佳莉、久美正在紧张地打扫休息区、为球员们准备物料，每个人都分担了一大堆工作。

看到阿学此时出现，早苗比他还要诧异，不敢相信地问：“阿学，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去浦和市看那个赛场的比赛吗？”

“上午九点半开始，第一场比赛已经结束了。”阿学环顾四周，眼睛一亮，从医药箱里翻出一瓶止痛喷雾和一卷绷带，拉着早苗的胳膊就向通道里面走去，“哎呀，情况紧急，你赶紧来一下！”

早苗知道，浦和市的第一场比赛正是东邦学园对上去年强的松上中学，连忙问：“那边如何？”

“赢了，但有情况——我就是为这个回来的！”阿学放低声音说，拐过两条通道到达选手专用的卫生间后方，有一排男用便池。早苗刚想皱眉，阿学却马不停蹄地绕过这里，敲敲一旁的工具房门，低声说：“经理来了。”

那扇狭窄的门从里面被推开了，看清是翼坐在长木凳上，早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翼君，你的脚？！”

翼比划了个“嘘”的手势，露出他抱着的左脚踝，示意早苗进来。阿学把喷雾和绷带递过去，再把门虚掩上，自己站在洗手池旁守着，翼看着略微浮起的脚腕低声说：“碰到了旧伤，不严重。在比赛中不恶化就好了，拜托你快点儿帮我包扎一下！”

在小六那年的全国大赛中，翼伤到了左脚的距腓前韧带，无论走路还是足球训练，双脚是每天都必须使用的，脚踝负担一直都很大。早苗蹲下查看脚腕的肿胀程度，却突然想起，去年5月时，翼这只脚的同一位置也受过伤，休息了整整三周。

那天，晚训早已结束，也是她帮他包扎的……

早苗给那微微浮肿的地方喷了几下，揪下一段绷带问：“是因为刚才的铲球吗？”

“是。”翼没有多说，东一的7号后卫显然研究过他们的比赛，无论自己是否在拿球都死死地咬着他。还有那凶狠的铲球，上半场他被7号球员擦着犯规的边线绊倒两次，很巧的，两次铲球都瞄准同一个位置，他的左脚腕被擦到两回，因此肿了起来，跑动不便，才在上半场被那7号球员得了一分。

“总觉得，他们的进攻方式真粗鲁。”早苗低着头说，“中西君刚才说，他们和这所学校的县决赛时，主将也受伤了。那7号球员有个外号叫‘王牌杀手’，不知道瞄的是球还是脚……”

“全国队伍都盯着我们，别指望轻松的比赛了。”翼笑笑，看到早苗包扎完毕，利索地穿好袜子，踩踩地板，对早苗说：“谢谢！”

翼打开门，对站在门口紧张把风的阿学说：“阿学，还有经理……”

翼下定决心，低声说：“别对别人说。尤其是……别让教练知道。”

阿学迟疑地点着头：“你不想让大家担心，我懂的。但是……瞒得过头号经理吗？你一开跑，她一定能看出来的。”

翼笑了，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嗯，不要说。”他看着早苗解释：“不直接告诉她，但上场的时候我也不硬撑着瞒她，就是要让她装不知道。露华一定明白的。”

我不愿让大家因此担心，所以我不说“我受伤了”，但我会让你看到，我的伤是这样的程度。我还可以应付，无需担心，所以请你相信我，装作不知道。

翼想要表达的意思，早苗一清二楚，心里五味杂陈，最后只低声问道：“不要紧吗？”

“不要紧。”翼先一步走出洗手间，回头笑着说：“这场比赛，一定会赢的！”

直到比赛开始，阿学才敢出现在休息区。他看完另一个场馆的第一场比赛，午饭也没吃，急匆匆地坐了一个多小时巴士赶回大宫球场。刚好是中场休息，他正在往南葛队的球员准备室走，迎面遇到了一个人跑出来的翼，并被翼径直拉进了洗手间，幸亏如此才能谁也不惊动地喊了早苗来帮忙。

眼下，阿学忧心翼的伤情，还要赶紧告诉露华和南葛队的其他人：东邦学园1比0小胜去年的强队之一，日向没首发，也没出场。但是赛后，他们的监督北诘诚接受采访时爆出一个惊天消息：今年的全国大赛，全部比赛，日向小次郎都不会上场！

“真的？原因呢？”露华听完，沉着地问。

阿学摇摇头：“头号经理，你没亲眼看到，现场几乎快炸了。但无论记者们怎么问，北诘教练只有一句话：无可奉告。他说话的时候非常严肃。”

下半场，7号球员照旧死死盯着翼，翼不能完全摆脱他，只好趁他还没有紧紧贴上的时候突然起脚射门，踢得急了——这射门带着一丝向下旋转的弧度，非常巧地高过横梁，掉在了球网上方。

“翼君，他没事吧？”观众们的欢呼声和失望声同时响起，露华看着场上貌似无心地问，阿学和身后的早苗一起回答：“没事。”

阿学半张着嘴，向身后尴尬地看了一眼，早苗轻轻捂住了嘴，懊恼地想：露华又没点名问谁，他们这么抢着回答，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知露华没注意到，还是不想现在追究，她没有继续发问。看到翼的这次射门失败，她沉思片刻，对阿学说：“去告诉森崎君，让他注意观察，对方7号射球时的转向。”

阿学答应了一声跑开了。翼的射门引起对方更加执着的顽强死守，双方争球十分激烈。现在不仅是他，来生、泷一、井泽、长野等在前场活跃的人都被东一后卫们一对一盯死了。翼左右腾挪，带球躲避着7号的纠缠，余光发现了什么，突然把球向无人区传去。就见高杉跑进大禁区，跳上前头球攻门。

下半场进行到15分钟时，南葛队终于由后卫进球，扳平了比分，来生等人纷纷激动地冲过来拥抱高杉。高杉拍拍翼的肩膀，低声说了句“在后方看得很清楚”。

翼会意地点头：“有机会就前插，我会把球传出去。”

看来伤势没有恶化，一直注视着他的早苗松了口气，却更加不安：翼都不敢再次射门，可想而知他一定受了脚伤的影响！

“头号经理。”阿学跑了回来，犹豫地问，“小次郎不出场的话，我还要继续去浦和市的球场打听吗？”

“去。”轮到东一进攻，露华向自己的半场跑着查看防守位置，简短地回答。

“要是他一直不出场呢？”

“他会出场的。”

两队在中线再次展开对峙，东一众人脚下功夫凶狠凌厉，带球能力却欠佳，球权不停地交换。阿学不敢让露华分心，但他实在太好奇了，大胆地问：“你为什么这么确定呢？”

露华不假思索地说：“因为日向君是个很棒的前锋。”

头号经理是想说，如果是她，无论如何也会派日向上场吗？阿学张口结舌，挠了挠头。也许，是东邦的监督在迷惑对手吧……

足球的踢法简单，想一直胜利却很难，果然是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呢！

比赛时间所剩无几，除了两名后卫和守门员，东一的所有球员都进入了南葛的半场。泷一和东一的7号球员都在向球跑去，泷一先拿到了球，但7号气势汹汹地奔来，体型偏瘦的泷一被他一下撞开了，随即摆出射门姿势，石崎高喊着“森崎当心”，全场观众目不转睛地盯着7号球员这个射门。

7号球员又射出一脚略带弧度的右侧旋转球，但森崎早有准备，冷静地观察来球方向，纵身一跃，扑住了。毫不犹豫地，他把球踢给了留在前场无人防守的翼，翼快速瞥到东一两位后卫的位置，将球长传到前方，长野接球并立刻打门，球进了。

剩余时间里，东一再也没能开展有威胁的进攻，过了没多久，甚至没有多少补时时间，裁判就吹响了终场哨。

“嘿，你的脚不要紧吧？”那7号球员抹了把汗，跑过来，看到翼摆手说他无碍，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对自己的队友们说：“可恶呀，还是输了！但是大家别丧气，昂首挺胸地走吧！下次我们还会再来的呀！”

“嗯，我们等着。”翼笑着回答，“你是个好对手，我记住了！”

大阪，东学后卫，7号早田诚。

（第六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