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喘着粗气的宁悔慢慢减缓了脚步,伴着升起的阳光来到紫莲旁,双手一撑趴到了围栏上。
他已习惯了每日的极限突破,早已能和向野一样控制自己的气息,不至于如此狼狈。
可今天他的心乱了,自打那日带回了《掌命经》后,他的心境就彻底乱了,脑海里充满了各种思绪,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这已经是第七天了,除了每日的晨跑,他已经再也干不了任何事了,完完全全的陷入到了深深地怀疑之中。
怀疑,对就是怀疑,从对《掌命经》的艰难选择中彻底爆发,终于开始了疯狂的怀疑,怀疑他的人生是不是被干扰了。
他的怀疑有一年多了,可事情却是四年前开始的。
他有一个模糊的猜测,也是他深深怀疑的由来。
“守心、慎独”是当年宁悔开悟时院长所赠,是为他树立的行为标准和做人准则。
这几年他也是认真的按照院长的要求,去了解,去体会,去认同,去做。也慢慢的明白了这四个字,认同了这四个字,可却没有坚决的去做,因为还有四个字“冥想、推演”。
“冥想、推演”这四个字,是聂毅给他的,也是他自己求来的。
当年开悟之后,宁悔有了一番思考,有了一番变化,也下了一番决心。
当时他决定向向野学习,把坚持了一个月的晨练,一直进行下去,做好每一天不为将来后悔。
可是他能负重奔跑,却不能要求聂毅每天陪他。找别人,可一是上不来山顶,二也是没有人有聂毅的水平,于是他告诉了聂毅,请他给自己想了办法。
“冥想、推演”就是聂毅给出的办法。
聂毅告诉宁悔,当一个武道高手无敌于天下的时候,自己便成了最大的对手。就像一个人的围棋,你左手的进攻,会被右手完全了解,破招便在瞬间。而右手的应对,左手也是了如指掌,一攻一守之间相互转换,便会有无数的可能,这便是推演。
没有灵力的武技,就是技巧的对拼,就和围棋一样,只要不断地思考,就会无限的了解,无限的完善。
聂毅的意思就是让宁悔自己和自己做对手,于脑海中冥想演练,推演各种武技,演化各种情况,从而得到锻炼。
这种冥想并不是胡思乱想,而是一种思考,一种预测。例如下象棋,如果你能看到对手的下一步棋是什么,就能知道他的目的想法,就能有所应对,多往下看一步便多一层胜算。
宁悔听从了聂毅的建议,在每日晨跑和武技修炼之后,便会在山顶冥想,进行虚拟推演。只不过他脑海中的对手,不光有自己,还有向野和聂毅。
这种虚拟的演练的确是有效果的,他曾有段时间专门以向野为对手进行推演。
结果当他去看现实中向野的对练时,他发现自己推演出了来的结果,竟和向野的对练有五成相似。也就是说他能有一半的机率预测向野下一步的动作。
当他知道了这个成绩时,他便坚定不移的每日冥想了下去。
本来一切都是好的,他换了眼光换了角度,从新认识了世界,也理解看淡了不公,受了院长的教诲,要做一个积极向上,自我奋斗的人。
他积极面对每一天,充实而又快乐。可在一年前的某一天,因为一件事。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行为习惯、思考方式竟发生了改变,变得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变得自己都讨厌。
自从宁悔变成了黄金枪手,他的日子就好过了起来,既能满足自己多试试的目标,又能有些富余改善改善伙食。这对于还在每日问家里要钱的学生们来说,是很不一样的,而那件事便出现在这‘钱’上
宁悔虽然能挣钱了,可他却不敢乱花,毕竟这多试试就是个看不见尽头的无底洞,因而他的生活就很是单调,钱的用途只有两样,血脉和食物。
自打开悟之后,他就很能控制自己的欲望,不做过多的非分之想,不干出格之事。可他的两个损友却没有他的觉悟和自制力,早早地沾染了恶习,小小年纪就已是情场老手。
于义还好说,一个一个的谈,虽然有的时候也多踏几个船,可他的家境在那摆着,根本不愁,有的时候还是别人倒贴。
这齐楼就不一样了,长得一般,境界也低,来不得花前月下,只爱流连风月场所,但他的家境比不得于义,因此很不如意。可他又管不住自己,因此手就伸向了他俩。
于义财大气粗还好说,就是他也是大手大脚,想借有时候也拿不出来。
而宁悔就不一样了,他没这些事,自制力又强,手头总有富余。可是他借钱却有个习惯,就是那句老话“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借钱可以,但只借一笔,只有还上了,才能有下一次。
那次不知是怎么了,齐楼没还完上一次的,就非要再借。其实宁悔耳根很软,在齐楼的软磨硬泡之下,已经有所动摇,想要借给他了,可那时已经出现的状况,让他和平时一样,开始‘教育’齐楼。
讲述了父母的不易,求学的艰难,身体的好坏以及重点的青楼的隐患。说着说着就跑题了,讲到了理想,讲到了命运,讲到了前途,讲到了道德。
他没有注意,可齐楼早已不耐烦了,要不是拿人家手短,他怎会乖乖的听唠叨。
但忍耐是有限度的,从夕阳西下听到明月高升,他爆发了:“你他妈有完没完,借个钱怎么这么多话,天天就是唠叨,我们做点什么事,用得着你管啊,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说完没等宁悔反应过来,就气冲冲的下山了。
虽然那次在于义的说和下早就没事了,可那次的事件却让宁悔又一次认识了自己,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宁悔认真的审视了自己,他突然发现‘冥想、推演’不仅用在了武道上,还被他用到了生活中。对于要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无尽的思考、推演、计算,非要找到最好的一条路。
光是选择题怎么做也就罢了,他发现只要出现在眼前的脑海里的,他都要问个为什么,要知道是怎么回事,更甚的是他还会把自己带进去,推演有可能在他身上发生的无数可能。
他的这种行为其实可以看成是细致版的‘趋吉避凶’。按理说这不是坏事,可这种过度的行为放在他一个少年身上,就不对了。
这种行为放到一个中年人身上是合适的,中年人已经有了人生的积累,能摸到现实的本质,这种思考能使他们总结提炼人生。
可在一个少年身上,就显得本末倒置了。就像宁悔,思考和推演能使他看到同龄人看不到的东西,可缺乏人生积累的他,更多的却是迷茫。因为,没有坐标的参照只有胡思乱想,他不知道自己的结论是对是错。
当他发现时,坏处已经显现了,尤其是他还读了很多杂书,这导致他对世界的认知开始模糊。而且不同的观点总是在他的脑海里相互攻诘,自我否定,这使他充满了忧虑。
可当他意识到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思考过度,他又变得对所有事情失去了好奇心失去了期待,就像是饱经风霜的老人看破了世间的一切,可其实他只是丧失了对外界的感觉,变得麻木。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在山上安安静静的待四年的原因。
总结到最后,他发现这就是知识障,这对于还是少年的宁悔来说是致命的。自我否定会让他丧失信心,忧虑会让他悲观,失去了好奇更让他变得麻木,没了期待也让他没了动力。
这相当于毁了他,毁了他的人生,因为出现的太早了,他还没有足够的人生积累和内心力量来破除。
可当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现状时,这知识障竟在他的脑海里脑补了一个设想:会不会是有人在害他?他不相信聂毅会不知道他的建议会有什么后果。
当年就是聂毅突然去招的他,在校六年也不见聂毅和院长的关心,可却在雪夜决裂巧合的遇到院长,身份悬殊特例收留又无私开导。
可为什么聂毅会对他拔苗助长那?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能上山顶?为什么只有他能住在书馆旁?为什么只有他成了唯一的黄金枪手?
对于聂毅的行为,院长知不知情,又或是这就是院长的意思,毕竟当年院长的四个字“守心、慎独”就是对宁悔还没意识到的识障的应对。
他没有询问院长,也没有质问聂毅,因为,这两人从未正面伤害过他,这只是他的猜想。可这猜想就像是一颗种子,种在了宁悔心里,每当意识到识障,这种子就会长大。
就像这次的抉择,他之所以艰难就是识障作祟,各种思考在他脑海里反复交战,根本就不能顺应本心果断的做出决定。虽然最后还是随了他的心意,可这过程却不是他想要的,就像是齐楼说的:“哥,你这样活着还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