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这么了，孟炎？”巴斯马侯爵已经离开了，但孟炎依旧愣在原地。因此一旁的亚娜便开口询问道。

“没，没事。”孟炎则摇摇头回过神来。巴斯马侯爵的话包含了太多信息，孟炎原以为他是要替达伦说话，没想到完全猜错了方向。侯爵看起来是完全不在乎达伦，但…同时又替自己的儿子杜尔兰在一定程度上撇清了干系。那么他的潜意思应该就是告诉自己查达伦没有关系，但是不要涉及到杜尔兰。而更重要的，就是最后侯爵的回话了。孟炎清楚记得从绿莹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巴斯马侯爵主动提出派遣卫兵看守达尔瓦，但现在达尔瓦的说辞却完全相反，是大公让他遣人看守。那么…必然有一方是说了假话的。对此孟炎当然是选择毫无保留相信绿莹，因此巴斯马侯爵在他心中的嫌疑又加深了一番。但就在这时他灵光一闪忽然想到还有种可能。或许，或许绿莹和巴斯马侯爵都没有说谎，而问题其实是出在…大公给绿莹吐露了假的信息！孟炎顿时瞪大眼睛，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朝下想。

“真的假的，这叫没事……”看到回过话后的孟炎紧接着又陷入沉思，亚娜也只能无奈地吐了吐舌头。

“回去吧。”这时孟炎忽然抬起头，倒是把亚娜给吓了一跳。“我现在脑子有点乱，需要时间静一静。”他如是道。

“你不才刚睡了一觉么，还要怎么个静法啊…”亚娜一边吐槽着，一边跟着起身离开了教堂。

接下来的两天里，孟炎稳健有序地接手了绿莹的查案工作。军务处那边自然不用说，朱天奇本来就是向他汇报。至于城外挖掘队，王宁出乎意料地很是配合，完全没有出现绿莹所担心的情况。对此孟炎当然松了口气，至少是不用额外再调配人手。而到了莫生凌这儿，孟炎更具体地了解了绿莹通过商会渠道对各种涉案物资的追查清点，其中也包括亚娜带来的学院方面的各种调查。系统梳理过一番后孟炎发现这查案真不是一个简单的活儿，如果没有绿莹主持的话恐怕自己早都自乱阵脚了吧…与此同时他也对凶手的专业和隐蔽有了新的认识，绿莹按照她能找到的路径几乎查了个遍，但从这些渠道里还真就找不到其他一点儿线索来。

傍晚时分，孟炎刚从大同商会回到宅邸，紧接着朱天奇就突然过来了，身边跟艾布特。“孟炎先生，有重要的发现要告诉你。”从朱天奇说话的神色中，孟炎读出了一股强压住的兴奋之情。“发现，难道是…”于是他顿时也明白了。

“没错，孟炎先生。过关令的召回查到现在，终于开始有结果了。”朱天奇如是道：“今天上午第一批记录的清点结果已经出来，我根据您的吩咐让艾布特做了最后的整合工作。惊讶是这第一批三个守备佐官…全都有问题。”说着朱天奇从艾布特手中接过一纸卷宗，恭敬地递给孟炎。“具体的数目都写在这上面，结果是新鲜出炉的，现在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人知晓。”

“三个？！这已经一半了啊！”孟炎对这消息顿时吃了一惊。他追查过关令的根本目的是想找到那一个给马丁制作假过关令的守备佐官，但现在看来事情…有些出乎预料了。守备佐官一共就六个人，现在竟然已经一半有了问题。于是孟炎赶紧展开卷宗浏览起来。卷宗上标注了三位守备佐官，分别叫莫兰，马伦和蒂尔斯。他们这三个月来使用的官纸记录分别为22，21，24；而综合过境薄记录和召回清点出来的实际数量，则是19，19，23。其中莫兰对不上的三份，有两份是追访过去发现“申请者”根本不存在，一份是“申请者”本人表示不知情，今年根本没有申请过关令。后面二位的问题也都一样，马伦有问题的两份是申请者不存在，最后蒂尔斯有问题的那份是申请者不知情。

“我滴个鬼鬼…”赤裸裸的结果摆在眼前，这三位守备佐官串通走私的罪行几乎已经可以说是坐实了。“这六份对不上号的‘迷之过关令’，恐怕就是签发给走私犯的吧。”孟炎望了望艾布特，后者则坚定地点点头。“这可真是大胆啊…”孟炎缓缓把卷宗放到桌子上，接着开口问道：“剩下还有几批？”

“一共就两批，算上比对整合的时间，明晚应该就能结束。”朱天奇回道。

“我知道了。”孟炎点点头。“说不定…我们想反了。串通走私才是正常的，没有问题反而是不正常的。”说着他看向艾布特。“怪不得…我总感觉自己一直格格不入。”艾布特则苦笑了下回道。“原来是我一直不正常啊……”看着他无奈的眼神，孟炎觉得这家伙应该是没问题。他接着向朱天奇开口：“虽然现在知道结果的只有我们，但其中一些查案的人手，只要他们不傻的话应该已经算是知情了吧。比如过去后发现要查的申请者根本不存在什么的。”

“是这个道理。若是咱们的人手当然没问题，但其他的参与者就无法保证他们不走漏风声了。”朱天奇如是回道。

“那得尽快把这三个涉案的守备佐官抓起来…不，是所有守备佐官。不然万一跟毒奶案和马丁有关的那位得到风声跑了就麻烦了。”孟炎咬了咬手指道。

“但…我们没这个权力吧。军务处的人都是旧都官僚，要有律法大臣的授权才能缉拿。”朱天奇回道。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就去找律法大臣…不，我直接去找大公好了。我们走，亚娜。”话毕孟炎率先起身离开了书房。在走廊里他压低声音向朱天奇道：“看好这个艾布特，他现在是唯一全部知情的，保证安全同时监视好他。”“您放心便是。”朱天奇同样低声回道。嘱咐完后孟炎发现亚娜正跟艾布特搭话呢，明显是在掩护他两人的小动作。“这才叫…配合嘛！”孟炎不禁感到内心一阵舒畅。

虽然已经入夜，但面对这样重要的事情，孟炎相信大公会接见他的。于是他和亚娜一路径直来到大公的宅邸。大公的护卫自然也都认识孟炎了，手脚麻利地进去汇报。不一会内务官便带着可以拜访的消息出来，侍卫简单地给两人搜了下身后放他们进去。绿莹和何进是朝廷特使不用搜身，孟炎自然就没这个特权了。在侍从的带领下他们直接来到了大公的寝室门口，尔后敲门放孟炎一人进去。

这是孟炎第一次来到大公的寝室，说实话他是有些震惊的，本以为大公会在书房或者客房接见自己，没想到直接就是最私密的卧室。这也侧面说明了法伯拉大公对自己的信任程度。稍微整理了下衣服，孟炎缓步迈入。寝室非常大，各种家具装修就不用说了，自然是富丽堂皇的最高标准。室内除了大公和夫人外，还有几个侍女侯在角落。大公和夫人都身着常服，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在交谈什么。孟炎进去后，立刻向两人屈膝行礼。“见过法伯拉大公，明昭夫人。”

“起来吧。”大公微微颌首算是回礼。“这时间来当面汇报，我猜一定是跟案子有关的事吧。”

“大公明鉴。过关令的召回审理已经初步有结果了，只不过…其中已经涉及到半数守备佐官，因此在下认为有必要向您亲自汇报。”说着孟炎从怀里掏出添加了卷宗，恭敬地呈过去。接过卷宗后，大公立刻展开浏览起来。烛光昏暗中，孟炎也没看清大公阅读时脸上是什么表情。读完后，大公长长叹一口气，将卷宗放下。见状孟炎跟上开口解释道：“鉴于现有的证据，在下认为这些守备佐官涉嫌串通走私，违法渎职。因此希望能得到授权将他们三人…不，将所有守备佐官暂时关押收监。串通走私是一方面，在下认为其中必然有人知晓毒奶案的内情，因是其中某位守备佐官制作了给马丁的假过关令。

“你这真是把军务处给翻了底朝天啊，孟炎。”听罢大公笑了下。“这件事…明天我会给凯伦说的，让他带人去处理。”大公如是道。听罢孟炎倒是愣了，如果还是要交给律法大臣处理的话，那他自己去找凯伦就完事了，都不用费工夫再来打扰大公。因此他进一步解释道：“但是这件事很可能已经泄露了风声，我怕涉及进毒奶案的那个守备佐官听到消息逃离，所以……”

“没关系。”然而大公摆了摆手。“放心便是，这些守备佐官都在掌控中，插翅也飞不了。虽然他们在军务处不是什么军机官职，但毕竟也是旧都官僚，抓还是得让凯伦去抓。”大公如是道，然后转头向明昭公主征求意见：“你觉得呢，夫人。”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也是这个道理。”夫人则微微点了点头。既然大公和夫人都这么说了，孟炎自然也只能接受，虽然他还是感到有些无法理解……

“还有其他相关的吗？”这时大公追问道。“其他可能涉案的家伙？我正好让凯伦一并抓捕，无论是否无辜先抓了调查一番再说，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

“这个…”孟炎顿了下。“还有，还有达伦。”

“达伦？杜尔兰的副官，掌管王宫财库的达伦？”大公一挑眉。

“没错。”孟炎则点点头。“虽然现在没有实证，但确实查到达伦也串通走私，而且和马丁关系非凡。我猜测他很大可能之前利用马丁进行走私，而和马丁的关系让他也有可能涉及到毒奶案。”

“很好！”大公嘴角微微上扬了下，然后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先这样，明天我让凯伦遣人抓捕他们，之后再通知你。”

就这样，孟炎离开了大公的寝室。他的目的是成功了，明天这些人都会被收监关押。但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大公和夫人的态度吗？不过这大晚上的，想来也正常。于是孟炎摇摇头，和亚娜动身回家。他们两人回到宅邸，却发现门口多了几匹马。“都这么晚了，是谁来了？”孟炎疑惑道，他话音未王宁的身影从旁边冒出，作揖行礼后笑着开口：“孟炎先生，我们挖到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