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粮食都被吕兵使的人马运回军营,清点过后发现确实一点没少,王州牧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和约定。当然喽,这也没能让孟炎对他产生一丝好感,因为孟炎明白王州牧这样做的根本原因还是自保。无论如何,军粮是筹齐了,虽然时间有点紧,但至少是完成了任务。接下来,就是打包装运然后准备上路。粮草督运嘛,安全运到才是最重要的,虽然因为之前案件影响们孟炎身上没有明确官职,但他这次过来毫无疑问就是履行督运职责的。另一边,吕兵使也做好了继续谈判的准备,于是他们带着州牧的长子出发前往城门准备换回人质。同时孟炎也吩咐朱天奇带上了王浪,让他们乔装打扮后混在队伍里。
城门处,王州牧带着王育,王宇林和玛兰已经等候多时了。看见孟炎一行人到来,王州牧开口道:“这么慢,还以为你们不准备来了呢。”说着他轻轻杵了杵手中拐杖。
“那怎么可能。”孟炎则轻笑一声。“玛兰在我眼力,不比你儿子对你来说的重要性差。”
“老朽多少也看出来了。”王州牧笑着捋捋胡子。
“不然的话,我也不好当这个人质啊。”玛兰倒是看得挺开。她被王家一群人围着,却丝毫没有怯场弱势的感觉。毕竟是尸山血海里趟过来的将才,这也更加印证了孟炎的想法,在德兰对她而言就是毫无疑问的屈才。
“那我们就赶紧交换吧。”吕兵使也不墨迹,于是两个人质向前迈出,回到各自队伍当中。交错而过的时候,玛兰还微微扭头朝对方笑了下,完全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这样就对了嘛。”拍拍自己儿子肩膀,王州牧接着向孟炎他们道:“信任是双方的,你看,这次不就合作愉快了?”他爽朗地笑起来。
“哼,多多少少也有节外生枝。”吕兵使则哼了一声。王州牧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继续道:“你说杀死王宇啊。我人虽然老了,但记性还是在的,我可不记得有跟你们商量过要怎么处置他。既然都没商量过何来节外生枝一说?”
“当着我的面杀人,你自己说这是什么意思?”吕兵使显然有些愠怒。
“孟炎先生不也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把王宇给抓走的么?”王州牧反问起来。“再者说,你们抓他就说明这家伙有罪,既然有罪,该当惩罚。”州牧的逻辑一时把吕兵使给噎住了,尔后他冷笑一声,摇摇头道:“算了,王礼。我也不准备跟你多浪费口舌。你说杀王宇是为了让谈判更顺利,这到底指的是什么?”吕兵使不再废话,直接转入正题。
“指的是让我们两方继续合作,进而安然脱身。”州牧也跟着转入正题。“无论是之前吕大人您在粮仓遭到民众闹事,还是之后王宇被从客栈里劫持到军营,这些事情多多少少都已经传开了。朝廷来的队伍不可能对它们不进行过问,它们虽不是大事,但假若跟粮仓大火联系起来,说不定就会变成节外生枝的烫手山芋,也让我放心不下。”州牧如是道。“所以咱们配合掩饰粮仓火灾的前提,是先把这些杂事处理妥当。至于其方法…”王州牧指了指城外那片野地:“就是让王宇来当这个替罪羊。”他话音刚落,旁边王宇林就已经掏出一张官纸跑过去递给吕兵使他们。
“这是对粮仓那次民闹的调查结果,结论是一场误会,起因是在场的王宇借机寻仇杀害了他的仇家,才造成人员死亡以及周围民众的短暂暴动,吕兵使对此不负一点责任,单纯是因误会被牵连进去而已。”王州牧向他们总结了官纸上的内容。
“这是谁调查的?”浏览完后吕兵使却皱起眉。“连章都没有,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没盖章呢,因为这上面内容是吕兵使您调查的。”州牧微微一笑回道。
“!”吕兵使顿时便明白了。
“这样一来,你的人在客栈带走王宇的事情,也有了解释。”州牧点着头继续解释起来:“王宇瞒过了其他人的法眼,但是却被吕兵使您抓到了线索,于是就把他抓回军营调查。经过审讯,王宇承认了一切罪行。尔后经过州府的确认和同意,王宇被吕兵使下达命令就地正法。”州牧娓娓道来。
“我杀的王宇?!”听罢吕兵使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了下。
“要不然,我干嘛让你带走他的尸体呢。”州牧眯着眼回道,也看不透他的表情和想法。“这个说辞可以完美解决相关的所有问题,甚至王浪那边也涉及。孟炎先生去黄兴镇的时候无意间从王浪那里得到的相关线索,才让吕兵使决定捉拿王宇。而王浪当做证人也来到了军营。至于王浪的归属,我们之后再谈。当然喽,想要这个计划生效并且得到保障,我们两方必须配合。”州牧轻杵拐杖,示意接下来是重点部分。“这张官纸上的调查和宣判,先由吕兵使您来签字盖章,代表是您调查审判的王宇。当然,如果您对某些措辞或者遣词造句不满意,大可随意修改,只要基本情况符合我所言计划便是。之后呢,我州府会出示对吕兵使调查和审判结果的承认证明,并盖章签字。”说着王宇林又掏出一张官纸递过去,这张正如州牧所言是对先前那张的承认,上面已经盖好居云州府的章和签好王州牧本人的字。
“哼嗯…还挺周全的…”略一思索,孟炎便明白过来这计划确实很高明,只要两方合作便可天衣无缝地堵住窟窿。难怪州牧会这么果断迅速地杀王宇,不仅是在其他方面封了口,也让这个计划变得更加现实,毕竟死人可不会说话。当然,这也是在一般情况下而言。
“…”另一边吕兵使则陷入沉默。他反复琢磨了一会,然后再次看看手中官纸上誊写的文字。孟炎能感觉出来,吕兵使对这个计划是有点想接受的,只是把杀掉王宇的名头推到自己身上,让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于是孟炎悄悄跟玛兰交头接耳商量了几句,尔后清清嗓子开口:“要不然,让我来当那个审判王宇的人吧。”说着他轻轻接过吕兵使手中握着的那张官纸。“这上面文字也得改改,就说是我组织,抓捕以及审判的王宇,吕兵使在其中作用只是配合我而已。”孟炎将“配合”二字重读出口。
“孟炎,你……”吕兵使顿时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
“没多大点事儿,吕兵使你还得在这做事儿呢,我反正马上就走人,问题不大。”孟炎如是道。他多少感到这也能变成个坑,毕竟是抓了人然后斩了人,其中责任肯定不小。不排除王州牧还留有后手使一个“草菅人命”之类的名头来恶心吕兵使,所以孟炎想着干脆自己来背得了,反正之后他一走了之,离开居云州王州牧对自己也就不会再有多少什么威胁。“而且关键人物王浪是我找到的,情理上也说得通。”孟炎接着补充道。他话音未落,玛兰忽然上前抓走孟炎手中官纸:“还是让我来担吧。”她二话不说将官纸叠好塞进自己衣服里,看向孟炎的眼神也明明白白诉说着——你现在才刚脱身堪堪自保,就别再逞能了。
“额……”孟炎也跟吕兵使一样愣了,倒是王州牧看到此景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老朽我活了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这般场景,几个人抢着背锅啊!”
“您老小心点,别笑着笑着人没了。”孟炎嘴角一斜,冷哼哼地回道。
“请注意你的言行,孟炎先生。”王育回击道:“跟你说话的可是居云州州牧。”
“这里也没你说话的份儿,王育。”吕兵使同样不客气地开口道,然后带着感激的神色望向孟炎和玛兰:“你们…真的谢谢二位了。”
“吕兵使您言重了。”玛兰伸手堵住孟炎还想说话的嘴,继续讲:“那就这样定了,我可是韩军门手下幕僚,有这个能力和权力调查审讯王宇,所以就让我来担吧。”落地成音,既然玛兰都说完了,孟炎也只能悻悻地收回想要抗争的话语,算是默认了这个结果。
“那麻烦诸位之后再起草一份,让王宇林过目就行。等写好了,盖章签字,两份文件向上呈至刑察院禀告死刑判决,向下张贴在州内昭示黎民苍生,这样王宇的事情和之前你们在粮仓遭遇的动乱就可以完满解决。王州牧满意地捋捋胡须,看来对这个结果很是高兴。是啊,真是不小的一盘棋啊…
“那接下来,就是王浪了吧。”孟炎也很清楚接下来要谈什么,同时他大声地将“王浪”名字喊出去,这样一来后面朱天奇就会带着王浪悄悄靠上前聆听他们谈判。
“没错。”州牧点点头。“关于王浪,通过王宇林和王育跟你们的交涉,似乎孟炎先生很不愿意将他放手啊?”州牧明显地试探起来。孟炎则立刻坚决地点头承认:“我是不可能把他交还与你的。”玛兰的提醒还在他脑海里呢,现在放手就等于让王家抓自己把柄,到时候旁敲侧击宣传一下自己的背信弃义,坏事传千里一传开那就不好办了。“就算这粮食我不要了,王浪我也不可能放回给你们。”孟炎铿锵有力地回道。这点他还真没撒谎,粮食没凑齐那是才能问题,但背信弃义那是人品问题。孟炎宁愿做有德无才,也不要做有才无德之人。而且他相信这话后面王浪也会明明白白地听见……